郁容细听着阿福的哭声,察觉其有声嘶之证,同时应有鼻塞之象。
观察着斑丘疹,红色微透着褐,除此可看到杨梅状疱疮……
除了表状,经由脉诊推断,婴儿的肝功能或许损伤。
良久。
婴儿哭着哭着累了,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郁容将其安置在小榻上,默默去着杀鬼丸在屋里点燃,敞开门与窗,迎风而立,幽幽然叹了口气。
聂暄没猜错,阿福得的确是小儿梅疮。
心情不免沉重,小小孩童,出生不足年,偏偏遭此恶疾。
患者极小,病症极恶,郁容一时也不敢轻易用药。
但也绝不能再拖延,多耽搁一日,阿福就多一份危急。
治梅疮十分之棘手,如阿福这般,不足半岁发病,毒遗先天,即使症状不算极严重,要根治却是难上加难。
唯有徐徐图之。
一般疮疡,常以药物涂擦之法治疗,用在小儿梅疮却是适得其反。
毒蕴于内,则当以内攻先救,逼尽内毒,再以梅疮点药,治肤表之症。
其间,时机拿捏必得精准。
内毒若未根除,便采用外治,恐致毒积于内,是为大害。
这个时机,郁容不确定能否拿得十成之准。
想了想,唯有进虚拟空间,花大贡献度兑换足够的“时间”,针对性地训练,也好积累“临床经验”。
当然,直接利用系统鉴定功能最快捷,但不宜长久依赖外物,否则必阻碍医术的进步。
郁容并不迂腐,不至于因着顾虑,就故意无视系统之便利。
与此同时,他心知唯有提升自身真正的本领,才是作为医者立足的根本之道。
扯远了。
回归当前。
郁容微闭眼,感受着清风拂面的舒畅,适才一点压抑的情绪渐渐淡去,心情宁静。
大脑不停轴地转动,反复推敲着针对阿福患得小儿梅疮的施治方案。
诚如他安抚聂暄之词,阿福的情况根治虽难,不幸中的万幸是其处在早期症状,不至无药可救的境地。
心思渐渐清明。
郁容遂去了隔壁“消毒间”——这是他给王府作布局调整时,顺带着人准备好的——给自己消毒换了衣服,直去前院的药房。
点药的时机虽一时拿不准,但首先采用内攻积毒之法,却是不会有错的。
郁容从系统药典里翻出对症的方剂,又摒除了以毒攻毒之法,选用了胡麻丸。
阿福到底太小,须慎用急猛之剂。
胡麻丸的药性相对温和。
胡麻仁,解内生虚热,其滋养肝肾,对脾肺也有益处,针对婴儿的先天虚弱有改善之效。
再者苦参,常用于湿毒引起的疮疡疥癣等。
另有甘菊花、石菖蒲等,皆可治热病、化湿解毒。
一时之间来不及制备丸剂。
再则以阿福的月份,吞服药丸也有些为难,郁容走去药房的一路,经过精斟细酌,对原方作了调整,加减了几味药,改成更适合喂食婴儿的汤剂。
就是汤药太难喝。
苦涩夹酸,怪味入口,惹得小孩哇哇大哭。郁容不为所动,坚持将一小碗的汤汁喂完。
另一头,早得了吩咐的女使,将给阿福暂住的“隔离间”布置妥当。
梅毒感染性强,在婴儿康复前,隔离是必不可少的举措。
郁容不但隔离了阿福,因着自己每日要给小孩诊治,为杜绝毫厘之疏忽,以防止不小心将病毒“带”出隔离区,将病传染给了其他人,果断也把自己隔离在同一个院子。
梅疮极难治。好在有系统相助,严格遵循拟定的最优治疗方案,一个月内或可能将阿福治愈。
后续再观察数日,郁容定了四十天的隔离期限,应是足矣。
于他而言,就是换了个更小的地方宅,没什么大影响。
且正好趁着这难得“清净”的时机,在给小孩治病之余,他可以肆无忌惮地进入虚拟空间,而不必顾忌总是“昏睡不醒”,平白惹得聂昕之担心了。
郁容想得好,事实操作时遇到一点儿小麻烦。
聂昕之义正言辞地表示他会不放心,不如他跟着一起隔离,也好担个帮手。
郁容听了,当然不愿意,这家伙明明忙得要死好麽!
于是好说歹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这样那样、那样这样……终于说通了脑子犯轴的家伙。
聂暄免不了被追着揍。
搞得郁容着实不好意思。
不承想,聂暄愧疚得很,觉得自己救人之举太欠思虑,给大家添了这般麻烦,赶着郁容自我隔离前,真诚而恳切地道歉,同样请求一起好帮上点忙。
郁容哭笑不得。
不愧是俩兄弟,在捣蛋方面出奇一致地……熊!
便婉言辞绝了聂暄的心意。
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救人本是应当之举,至于说添麻烦,这一声“容哥”总不能让阳煦兄白唤的吧?
经由一点小小的折腾,郁容便与活死院里的两名医者,一起被“关进”隔离开的小院。
两名医者一是长于治疮癣的,一人专精于儿科,医术皆算得上乘。
他们丰富的经验积累,弥补了年轻大夫的一些不足。
三名医者共同研究着阿福的病情,经过一番争议,终是在辩证论治方面达成一致。
“苓连栀柏清其雷龙之火……四路救应……”
是从系统商城兑换的,清医家陈复正《幼幼集成》中,针对梅疮所提出的一种药攻之法。
阿福的情况与其上所描述的比较接近,且他们现时所采取的治法,也与这书上所建议的如出一辙。
郁容忍不住细细翻阅,也好寻找些许灵感。
今日难得休息,他既没有进系统空间“实习”,现实中阿福也有另二人照顾,便在调配完了点药杏霜之后,寻了老树荫,边乘着凉、边翻看着大量小儿病症方面的典籍。
“笃笃”声响起。
郁容循声看向一个奇特的小门。
小门后有一尺大小的通道,连通着小院与外界。
通道设着精妙的木机关,许进不许出,外头的人可以借机关将不是太大件的物品,投入到小院里。
郁容搁下书卷,打开小门,果不其然是有人朝这里投放“物资”。
与前些回不一样,这一次送入的不是什么生活物品,或者装着药材的小药箱,而是……
郁容拿起一幅画轴,好奇地展开一看——
田园风光图?
细看才发现,画中所画的,是青帘的田野。
阡陌交通,鲜花满径,看着比现实多了一份桃源仙境的梦幻。
郁容有些懵。
画是好画,但这是几个意思……他不懂。
视线不自觉地移到绘画者的落款处,一下子就认出了那是聂昕之的私印。
郁容惊讶地瞪大眼,这画居然是兄长画的吗?
真真是厉害啊。
再看草书题词:陌上花开。
心里自然而然接过一句“可缓缓归矣”。
郁容旋即黑线了。
那家伙,不就是比约定时间晚了一天没出去嘛,就这样迫不及待“委婉”提醒他了?
但……用“陌上花开”真的不觉得哪里不对吗?
吐槽了一通,什么惊叹啊赞赏的心情都打水漂了。
郁容手上翼翼小心地将画轴卷好,这时目光落在了那个极小巧的小木盒子上。
怀着微妙的期待,他打开了盒子。
咦?
是一本……画册?
兄长画的吗?
便迫不及待地翻开第一页——
郁容顿时瞪圆了眼。
这色气满满的……
春宫图!关键是画的主角……不提也罢。
反复看了又看,确认落款者是聂昕之的大名没错。
搞个什么幺蛾子!
几日不见,兄长就要上墙揭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