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既气恼又愤慨, 在朝会上义愤填膺。
但有人却觉得这并没有那么难以理解。
“大燕如今的国势已大不如前,又被诸国共同围攻, 能抽调出的多余兵力本就不多, 自然不可能同时兼顾几方, 集中攻打一方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是啊,而且魏国还有个珍月公主。这珍月公主即便离开了大燕,大燕也仍旧保留了她的封号, 可见其与大燕关系紧密。说不定正是她给大燕传递了消息,让大燕弃魏伐周, 频频骚扰我周国边境。”
当然,另一个原因是他们周国现在本就处于劣势,相比起魏国更好攻破, 所以他们才选择了攻周。
但这一点谁也不敢明说,怕惹怒了如今本就在气头上的周王。
自从几个月前魏使来到周京叫嚣了一番让他们赔偿十座山的话之后,周国便事事不顺,周王脸上也许久没有过好脸色了。
见朝臣们议论纷纷, 却没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周王沉着脸遣退了众人,只留了周昊在殿中说话。
周昊以为他是要与他讨论如今的战事,谁知他张口却问道:“珍月此人究竟脾性如何?你与她同在大燕为质七年,多少应该有些了解吧?”
周昊怔了一下,旋即明白,经过这几次的事,父亲终于开始正视珍月这个人了。
他垂眸答道:“此女天资聪慧,是徐公的得意门生,远非寻常女子可比,不然也不会仅凭燕帝宠爱,便能成为徐公门下高徒。”
这些他以前就与父亲说过,但父亲并没有放在心上,所以也没有答应他求娶珍月的请求,反而为他做主娶了赵国那个平庸的女人。
但这些他是不能说的,说了就成了抱怨周王给他定了一门他不满意的姻缘。
周王心下烦闷,道:“我知道她聪慧,可是再聪慧也不过是个女人!”
“她四年前便同你们一起离开大燕回到了自己的母国,如今更是已经嫁给魏国,等于彻底站在了大燕的敌对方,为何大燕却迟迟不取消她的封号,反而还事事向着她?简直莫名其妙!”
若说是最初那段时间,燕帝刚刚驾崩没多久,丞相刘承扶持幼帝登基,把持朝政,不好一上来就将燕帝生前最宠爱的公主剥夺了封号。
但如今珍月都已经嫁为人妇,且还嫁给了魏国,他为何还任由她顶着这个封号肆意行事?
虽说这个封号对如今的珍月来说已经没什么用,即便取消了对她也没什么影响,但周王现在迁怒于她,所以明知这话说了没什么用,还是忍不住抱怨几句。
这个问题周昊倒是认真地想过,见他问起,便如实答道:“孩儿也不知,不过对此我到曾经有过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
“我怀疑珍月手中握有刘承的把柄,或是其他什么能够压制刘承的东西,不然以刘承的为人,连五皇子都敢杀,连挟天子以令诸侯这种事都敢做,又岂会在乎别人非议他取消了一个公主的封号?”
何况这个公主根本就不是大燕本国人,而是外来的质子。
周王闻言点了点头:“我也想过这个可能,不过感觉她握有刘承把柄的可能性不大,不然刘承当初直接杀了她和她身边的所有人,不让他们离开大燕不就是了?”
所以更有可能的是后者,珍月手里有什么能压制刘承的东西。
可若说她藏起了玉玺,如今大燕朝廷的玉玺早已找人验证过,确实是真的。
若说她有燕帝驾崩前留下的遗诏,可每一份诏书宫中都有记载,哪怕是废弃的,或者空白未用的,都有明确的记录,并未少过一份。
那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是她能压制刘承的呢?
周王想不通,周昊亦想不通。
而且现在对他们而言最重要的,是打破如今的败局,不然于周国上下的士气都有影响。
周昊拱手道:“父亲,对于如今的局势,孩儿倒有一计,只是不便当众提起,所以刚刚没有说。”
“哦?”
周王眸光一亮,抬手道:“快快说来。”
周昊这才道:“我大周如今四面楚歌,前有魏国后有大燕,虽然拼举国之力也未必不可一战,但到底劳民伤财,损耗巨大,实乃下策。”
“此时不若修书一封前往赵国,让赵国将驻扎在我周赵边境的兵马调去攻打大燕,如此一来,大燕哪还有空与我周国周旋?势必退兵回防燕赵边境。”
“届时我们腾出手来,就可以专心伐魏,而不必三心二意,担心大燕再来扰边。”
周王蹙眉:“此事说得容易,可赵国与我们虽是同盟,却也时刻提防着彼此,怎么可能把后背完全空出来,帮我们去吸引大燕的兵力?”
周昊勾唇浅笑:“孩儿在赵国安插有一细作,颇得赵王及赵世子信赖,如今乃是赵王身边第一幕僚,他定有办法说服赵王,劝赵王与我们大周联手。”
周王眉头一展:“此话当真?”
“当真。”
周王大喜,当即命他去信给此人,务必说服赵王助大周一臂之力。
周昊应诺,躬身退下,离开时却正遇到等候在外的周妟。
周昊挑眉:“二弟在这里做什么?”
父亲刚刚可并没有留他说话。
周妟轻哼一声,朝着殿中拱了拱手。
“我来向父亲请命,亲自前往周魏边境,击退魏军,为我大周夺回鳐水关!”
周昊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了摇头。
说什么请缨出征,还不是因为之前刺杀珍月之事日日受父亲怀疑,待不下去了,所以才要去军中。
到时候收不回鳐水关自有其他将领顶着,怪不到他头上,收回来了他还跟着立了功,就又能得到父亲的信任了。
反正怎么都出不了错。
周昊也懒得拆穿,笑道:“那二弟就快去吧,我就先回去了。”
说着抬脚就走。
周妟却在他要离开时又开了口:“说起来魏国那边可是魏世子亲自出征了呢,魏军因此士气高涨。”
“大哥身为世子,怎么却龟缩在京城里,而不像魏世子一般亲自前往战场杀敌?”
说的好像周昊还不如他这个做弟弟的。
周昊闻言也不恼,仍旧是那副笑容满面的样子。
“魏国无人可用,自然只能魏彘亲自上场了,我大周兵强马壮能人辈出,鳐水关被破也不过是一时之失而已,很快就可扳回胜局,又岂需我亲自出马?”
周妟见他说得笃定,心中惊疑他与周王刚刚在殿中说了什么。
但不待开口询问,就有宫人上前提醒他说已经通禀过君上,可以进去了。
周妟只得瞪了他一眼,收回视线准备进入殿中。
谁知与周昊擦肩而过时,却听他低声道:“看在你是我弟弟的份儿上,好心提醒你一句。珍月这丫头心眼儿小的很,之前攻下鳐水关拿下十座山,是因为你让人烧毁了她一座山。可你要杀她这事儿……可还没完呢。”
周妟猛地回过头,死死地盯着他。
他却像是十分喜欢他这个表情,意犹未尽地道:“我若是你,就乖乖留在京城哪儿都不去,最起码还安全一点儿,不然……小心小命不保啊。”
“你……”
“二郎君,”宫人见他一直不动,又上前催促,“君上还在殿中等你呢。”
“是啊,”周昊也拍了拍他的肩道:“快去吧,父亲还等着你呢。”
说完又压低声音:“珍月也等着你呢……”
之后朗笑着抬脚走了。
周妟气的咬牙,却也没空再与他进行口舌之争,只得硬着头皮进入殿中。
…………………………
身在鳐水关的魏祁和留在魏京的楚瑶此时还不知道周妟要亲自前往边境,两人隔着数千里地无法相见,魏祁便隔三差五的给楚瑶写信,聊以表达自己的思念。
起初或许是羞于下笔,他还只是写一些自己近来的琐事,以及战场上的战况等。
后来见楚瑶总是不给他回信,或者即便回了也只是寥寥数语,便忍不住抱怨几句。
谁知下一次收到的信更短,但他只看了一眼,视线便钉在了上面,耳根渐渐发红,咧起嘴角无声地笑。
信上写着:阿祁不在身边,日子枯燥无聊,无甚可写。
魏祁看了许久才把信收起来,回了一封长信,末了终是忍不住直接写道:绵绵,我好想你。
楚瑶收到信抿唇浅笑,亦是洋洋洒洒的回了一封信,但并未对他最后这句做出回应。
信寄走后她柱头看着窗外,道:“青青,你信不信,我能猜到他下封信会写什么。”
青青见她眸光晶亮,难得露出几分俏皮模样,笑着问:“会写什么?”
谁知女子却唇角一扬:“不告诉你。”
下一封信寄来,楚瑶打开,直接翻到最后,果然看到一句:绵绵有没有想我?
她笑着将信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提笔准备回信,却听人传来消息,周国的二郎君亲赴战场。
楚瑶想了想,再次落笔时转而写道:“阿祁,我去找你可好?”
第85章 先例
魏祁哪里想到自己诉说一下思念之情, 对方就立刻回信说要过来找他。
他收到信的时候吓坏了,生怕楚瑶一时冲动真的亲赴这危险之地。
便赶忙又给她回了封信, 让她别过来, 说了一番边境如何苦寒,末了犹豫一番又加了句:其实我也不是特别想你。
明知这句话会让她生气, 又想着她生气应该就会打消这个念头, 便还是把信寄了出去。
却不知,此事已经在魏京提上了日程。
魏夫人刚得知楚瑶想亲赴战场时, 吓了一跳,拉着她的手道:“你怎么忽然冒出这个念头?可是阿祁给你来信说那边出了什么事?”
“没有, ”楚瑶道, “儿媳是听说周国的二郎君要亲赴边关了, 便想去会一会他,看看想要杀我的人到底长什么样。”
魏夫人一听,心知她是想去报仇, 有些无奈。
“我知道你气不过,可是这种事自有阿祁去做, 你一个女孩子家,去这么危险的地方做什么。”
“不危险,”楚瑶道, “儿媳不会亲赴战场的,只是在城中或是大营里待着,哪儿都不去,”
话是这么说, 可战场终究是战场,又哪里有绝对安全的地方呢?
何况路途遥远,路上的安全也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