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尚一蹬腿,摆出白鹤亮翅的姿势,口中却急急忙忙道:“阿行,快来帮忙干架。”
崔泫忙从崔灏的羽翼下挣扎而出,口中道:“不,请勿误会,我们并非是来打架的。”
王子尚挑了挑眉:“不打架你们藏在我们身后做什么?我们可没有什么交情。”
崔灏欲言,崔泫却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他明明瘦小又孱弱,却挡在了崔灏的面前,双手抱在一起,朝王子尚施了一礼。
王子尚叫道:“喂喂喂!别对我施礼,我可不想给你回礼。”
“之前的事情,是我失言,我给王郎赔礼了,”崔泫声音柔和,“王郎一向坦荡逍遥,是阿软姐最羡慕钦慕的样子,不是我等可以相提并论的。”
原本还要讽刺几句的王子尚突然不自在起来,他挠了挠脸颊,抿了抿嘴,又忍不住翘起嘴角。
“啊,本来也没什么大矛盾,既然你给我道歉那也就罢了,以后离阿软远一点,不要给她惹麻烦,也跟你们那个眼睛长在脑门上的崔蛋蛋保持距离,那我也懒的与你们争吵。”王子尚捂着脸,侧着身子,脸上满是飞扬的彩霞。
李行仪忍不住道:“你能不能别一提到阿软就一副发骚的模样吗?看得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王子尚笑嘻嘻地用胳膊肘怼他,眉飞色舞道:“你若是嫉妒了就直说好了。”
“嫉妒?呵,阿软要是钦慕你,我就将这双眼睛抠下来。”
“阿软自然会对我钦慕。”王子尚一撩头发,仰身靠在栏杆上,宛若一朵临水海棠花,满目的灼艳明丽,风流倜傥。
“钦慕?”
“钦慕?”
王子尚笑嘻嘻地拍着栏杆道:“阿行,你惊讶也不用说两遍吧?”
李行仪正对着王子尚,却全身僵硬地望着他身后,这样的神情只有在一个人出现的时候才有,王子尚后知后觉地转身。
叶青微双手捧着脸颊,手肘抵在窗台上,笑靥如花道:“我很好奇我如何钦慕了?又钦慕谁了?”
☆、第二十一章 少年正是多情时
王子尚眨了一下眼睛, 盯着她,脸颊肉眼可见的红透了。
叶青微歪头笑道:“阿行, 你说呢?”
“啊、呃、那个……”李行仪抓耳挠腮,金耳坠都快被他给扯掉了, 仍旧是磕磕绊绊地说不出话来。
叶青微的视线扫过崔灏和崔泫, 两人都垂下了头。
“你们考完试了?”
王子尚一个激灵, 忙道:“是啊,是啊, 真是累死了。”
“你的脸颊, ”叶青微用小指蹭了蹭自己的脸颊, “还是早些找郎中看看吧。”
“这就去, 这就去……”王子尚一扬胳膊,夹住了李行仪的脑袋。
“喂!你做什么!把我的发型都弄乱了!”
“乱了就乱了,快陪你的好兄弟去找郎中。”
李行仪委屈死了:“你需要时就一口一个好兄弟, 不需要时就陷害我, 你快松开,我都好久没跟阿软说话了。”
“说什么,反正你见了她不是发呆就是痴呆,还不如陪我看郎中,顺便治治你的痴心症。”
“喂!”
李行仪硬是被王子尚给拖走了。
崔灏与崔泫遥遥对叶青微行了一礼,大崔与小崔的脸上是一模一样的愧疚。
叶青微捏着团扇,点着两人道:“你们两个可非老实人。”
两人更加尴尬局促, 这两人到底还是没有将以后的厚脸皮练出来。
“你们两个说说看,是不是欠了我一次?”
崔灏扬声道:“请阿软吩咐便好。”
叶青微招了招手:“既然无事就进来坐吧。”
崔灏与崔澹对视一眼, 两人一走进水榭,便见到如雪波似冰沫的李昭,顿时停住了脚步。
“来坐啊。”
两人只得拣了一处距离李昭甚远的地方坐下。
“为什么只见你们几人?其他人呢?”
崔灏道:“阿澹被陛下招去问话了,太子殿下亦然,魏王殿下的去向我并未注意。”
当今陛下的亲疏果然一目了然。
“叶姐……”崔泫嗫嗫开口,“我对不起……”
叶青微团扇抵在他的额头上,低声道:“若道歉,要看我的眼。”
崔泫慢慢抬头,与她那双足以魅惑江山的双眸对视,崔泫晃神一瞬,口中道:“对不起。”
“我不接受。”
崔泫一下子睁大了眼,那双含着脉脉春水的眼眸光华流转,崔灏猛地挺直腰板,似是要维护崔泫,却因为相信叶青微才一直没有开口。
“你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我欲脱困,便拿你作幌子欺骗王郎。”
“你脱困了吗?”
崔泫像是磕着松子的松鼠乖乖地点了几个头。
“那你是我的友人吗?”
崔泫眸光似波光,小心翼翼问:“我可以吗?”
叶青微笑容温柔:“你说呢?”
她将团扇扇面递向他,崔泫看看她,又看看扇面,乖巧地将双手放上去,狠狠点头。
“那你又为什么要向我道歉呢?我既然是你的友人,救你脱困岂非我该做的事情?”她柔软的手指划过他的手背,将他放在扇面上的手翻开,指尖点在他愈合的伤口上,“这条伤口看来是要永远留下来了,真是可惜。”
“吧嗒”一声,一滴晶莹的泪珠砸到了叶青微的手背上,她抬头,却见崔泫眸中的一湖清波早已满溢。
“不、不可惜。”他死死咬着下唇,还是抑制不住不断滴落的泪水。
叶青微耐心地看向他。
崔泫轻声道:“这正是证明了我与阿软姐的初见。”
“这样啊……”她的手指划过那条红色的伤痕,“那当真是有意义的伤口。”
她笑容温暖,像是冬日里的阳光,不灼热,却驱走了他周身的严寒,崔泫就像是埋在雪被下的种子,直到今时今日才终于发芽。
崔灏摇头,温声道:“阿软你总是这样温柔,需知这是一把双刃剑,有些时候越是渴求温暖的人,越会抓住这一丝温暖,死也不会放手。”
叶青微扬声笑了起来,明明是一张妖艳的皮囊,骨子里却像是有一个潇洒放达的灵魂:“这有什么关系,不放手就不放手好了,为友人做到这般地步不是应该的吗?”
崔灏叹息一声,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道:“傻阿软。”
叶青微笑而不语。
——也不知究竟谁才是傻的那一个。
崔灏与崔泫坐了一会儿才离开。
叶青微拎着案几上已经不热的茶壶倒了一盏茶,慢慢饮下。
“殿下不知道要看到什么时候?”
李昭一直冷冷淡淡地望着她,那双能凝霜雪的眼眸中倒映着她的姝色。
叶青微举起扇子遮住自己整个面容。
突然,无数画面朝她脑海中的一团深雾冲去,她拼命追逐却只劫到一个模糊的画面,画面中一个蓝衣白发的郎君站在一座青冢前,手执匕首刺向了他自己。
十八少年郎,白发青冢旁。
叶青微恍然一惊,却从画面中退了出来。这是什么时候的记忆?为何她完全没有印象?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这段莫名的记忆影响,她甚至觉得李昭看向她的眼神都有几分熟悉。
奇怪?
叶青微看向自己没有古莲印记的掌心,这个时空的叶青微究竟与她是何关系,虽然书上关于古莲才女叶青微的记载含混,可是,可以推断出,她出生的那年正是古莲才女叶青微去世的那年。
叶青微突然想到一个可笑的猜测:莫非她就是古莲才女叶青微的转世?
转瞬,她又失笑摇头,她若不是喝醉了,就是太过仰慕古莲才女叶青微了,否则,怎么会产生这么不可理喻的猜测?
想到喝醉,她便扭头朝窗外看去,却正见到几名婢女正各自端着一个红泥封口的小酒坛行来,这酒坛看上去熟悉的很,正是澄娘与叶明鉴夫妻二人一同酿的澄明酒。
叶青微突然站了起来,按着窗台扬声道:“你们这是要将酒送去哪里?”
领头的婢女恭恭敬敬道:“回禀小娘子,是陛下要喝这些澄明酒。”
陛下要喝酒?
叶青微一把捏住了窗框,指甲在木框上留下深深的刻痕。
李爽好酒,但是酒量不好,酒品更不好,但是,陛下要酒喝又是谁人能拦得住的?
叶青微已经察觉到叶明鉴和澄娘有些秘密,也许这个秘密涉及全府上下的性命,应是怎么小心保密都不为过,只是李爽一旦醉酒,那事情就变得不可控了。
叶青微转身,一道蓝影却比他更快冲了出去。
“殿下?”
李昭回头看了她一眼,寒声道:“酒不能喝,否则,非要请皇后娘娘来不可。”说罢,他飞快地朝着花厅的方向冲去。
叶青微也掀起衣摆追了上去。
“小娘子,你的衣服!”
现在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礼仪、服饰,要保证那个昏君不闹幺蛾子才好。
叶青微从上辈子就一直在怀疑皇族恐怕是有什么祖传的疯病,从李爽到李昭,从李珪到李珉,甚至到以后的小皇帝李萌,都有些不正常的样子,这样看来,她是承前启后最正常的一个皇帝了吧?可到头来还是被人骂作妖帝。啧啧,宁要疯皇帝不要妖女帝吗?
李昭和叶青微向前奔去,走到半路正遇见坐在栏杆上、低头望着荷塘的太子李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