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道长说什么话。如今群丑窥伺,正是需要我们三人齐心合力来大展拳脚,震服这些妖魔小丑的时候!有我们三人联手,什么因克雷,还有什么邪恶军团,都不在话下!”仁爱之剑一挥手,身上的盔甲一阵哐哐乱响,金光四射,引得不远处路过的几个学生都驻足旁观……
“嗯……无敌先生穿着这一身甲胄是什么意思?”刘玄应终于忍不住问。“看起来似乎是这欧罗风韵,也颇为威武,只是好像单纯用金属捏制的,除了外观之外并无什么特异之处啊。何必要穿在身上引人注目……”
平心而论,仁爱之剑的这一身盔甲外形上看起来确实不错,花纹繁复造型别致,将头整个护住的包裹式头盔的两边还是一哭一笑的两张脸,让人一看之下印象深刻。不过以刘玄应的眼光却是一眼就能看出这单纯就是个样子货,材质只是平平无奇的黄铜之类的金属,看起来倒是金光闪闪威武不凡,但对于仁爱之剑这个层次的战士来说,防护能力大概不比一层薄纸强多少。
“啊,仁爱之剑阁下一定是准备去参加戏剧社的表演吧。”一旁的安杰洛倒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这身盔甲是您设计的吗?真是威武之际还非常地有艺术性,一定会很吸引观众的……”
“小孩子胡说些什么?这可是象征力量和神秘的高贵铠甲,哪里是用来唱戏的!”仁爱之剑瞪了安杰洛一眼,才对刘玄应笑道:“之前和风兄弟切磋一场,衣服都给他的法术烧得精光,也懒得去找衣服换,就直接用奥术捏了这一身盔甲来。”
“我不知道啊。”安杰洛有些委屈。“我还以为是尤里小姐请你来一起参加歌剧演出的呢。她和戏剧社那边安排的歌剧好像就是在这个时候……”
“羑里?她也来了吗?”风吟秋微感意外。“上次不是说她被两个女孩给认出了身份么?怎么还在往这里走?当真不怕那费尔南德斯家再有什么举动?”
“是张老头让她来的。”仁爱之剑耸耸肩。“他先是到处找你想要听你的意见,结果你去安东尼家里了他找不到,他就跑去和李大人商量。两个老头不知道商量了些什么,就说羑里既然被认了出来,那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了,还不如就以此为契机一步一步亮出身份来。那些少年人正是单纯冲动的时候,又非常爱慕羑里,正好可以利用他们来逐步稳固羑里的影响力,也能由此开始改变我神州族裔在欧罗人中的形象,为大乾使节团以壮声势……”
“这老头……”风吟秋也颇觉无语。这老丈算计这些当真是一把好手,只是也太不把孙女的安危当回事,这奥术学院看似安全平和,其实暗流凶险之处照样不少,这安杰罗的哥哥和两个同伴被杀之事可就在眼前。
“嘿嘿,你道那老头怎么和我说的?他说有我们两人在,他完全不必要为羑里的安危担心。他要羑里来做这些,也是料定了你不会介意。若是羑里的声望日高,成了我神州族裔在欧罗的门面,却还是转回来当你的侍女,你定然也会更为在意更为高看她一眼……这老头好像是从李文敏那里打听来什么关于你的消息,似乎认定你大有来历,背景深厚得吓死人,所以想方设法地要把我那羑里侄女推到你这边来想要接个亲家……风兄弟,你这可赚大了啊,你到底给那李文敏灌了什么迷汤了?”
“我这……”风吟秋也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也没想到当时给李文敏做手脚会导致现在闹这样一出来。“无敌兄你也莫要乱说,我怎么能和羑里侄女接亲家。”
“唉,多的也不用解释了。既然难得都来了,不如一起去看看吧。万一说不定还真有费尔南德斯家的人来图谋不轨呢。张老头都那样说了,若是羑里当真有个三长两短,不是狠狠地打我两人的脸么?这老头找人当枪使当真是一把好手!”
第二百零三章 入学
奥术学院的戏剧研究社今天颇为热闹。
平日间只是偶尔有研究社之外的学生闲暇时过来看一看,今天来的人却是络绎不绝,当初只是单纯为了气派而设计的众多观众席终于有坐上一半的时候了,而且座位上的观众们并不像平常一样多数或是心不在焉无精打采,或是三三两两打情骂俏,纯粹是找个地方休闲聊天。这次坐在这里的学生们大多兴致高昂,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之间也透着股兴奋劲,显然是对即将开始的戏剧非常期待。
“来了很多人呢,他们都是为了你而来的,尤利西斯小姐。”
窗户边的少女收回朝外张望的视线,转过头来兴奋地对着张羑里说。这是个浑身上下都满溢着青春气息的女孩子,像一只春风里奔跑着的机灵小鹿,无时无刻不在彰显自己的活力,此刻她那还微微带着婴儿肥的脸上泛着激动的红色,声音中的每个音符都在跳得又快又悦耳:“我还是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演出呢,这可是我长久以来的梦想……而且还能和您,尤利西斯小姐一起同台演出,哇哇哇……这简直是做梦也从来不敢想的事。”
“那你可要注意一点背剧本,等会可不要忘词了哦。”张羑里笑了笑扬扬手中的剧本。对于这样活泼的女生,无论是谁都很难不喜欢的。即便她的名字是索菲亚·费尔顿,费尔南德斯家主的费尔顿公爵的曾孙女。
“我当然不会忘记的!这两天我几乎都是抱着剧本睡觉的!你弟弟小维斯特同学的台词可真是太棒了,真的是很有大诗人维斯特的风采!我现在都完全能背给你听!和你在一起的时光,就像林间缓缓流动的山泉,映射着枝叶中映射而下的阳光,承载着大地的生机和活力,闪耀,醇厚,美好……”
看着这个少女在那里忘情背诵,张羑里含笑不语。这是个单纯得像是水晶罩子里精心呵护长出来的女孩,完全没有任何的心机城府,也只有费尔南德斯家这样的大家族才能有这样的后裔,自小就从不用为任何事情而操心,应该是特别受宠爱的缘故,连大家族之内日常的勾心斗角互相争宠算计也好像从没接触过。在贵族世家这样藏污纳垢的地方长成这样,这才是真正的奢侈。
这样不必在其他任何事情上操心的孩子,又因为严加呵护没染上任何的恶习,理所当然地将所有的精力和爱好放在了所谓的艺术上。这个小姑娘可说是尤利西斯的死忠追随者和爱慕者,其实张羑里也曾经几次在演出后和那些爱慕者们的聚会上看见过她,只是在一大群少男少女中不大能记住而已。
不过这位索菲亚·费尔顿小姐对她可是喜爱和仰慕到了骨子里,据她所说,尤利西斯小姐的每一丝音容笑貌,每一毫身姿举措都已经烙进了她脑子里,随时随地都能浮现在眼前如同看见真人一眼,所以她才能一眼就认出变装后的张羑里来。
被发现了真实身份,张羑里一开始还是微微有些慌张的,不过发现眼前这些不过是些单纯爱慕她的少年少女们之后就镇定了下来,笑称自己是跟随着几位使节团的长官们一起来逛逛,陪即将来学院学习的弟弟熟悉一下环境而已,还请大家帮忙保密。在那些学员中引起了一阵小小的轰动之后,她也成功地及时脱身,只是没想到的是在回到使节团之后,听说了此事的张老丈却是要她借此去学院中活动,以渐渐改善神州族裔在欧罗人眼中的形象,她一时间找不到风吟秋和仁爱之剑,也只能按照自己爷爷的吩咐又陪着曾文远到学院里来了。
对于她的到来,这些戏剧社的学员们当然是欣喜若狂。能有兴趣和精力来参与到戏曲诗歌这类活动中的都不是家族倾力培养的实干型接班人,这些单纯的学生们才不去理会之前费尔南德斯家和这个歌姬之间有什么矛盾,能近距离接触这位神秘的尤利西斯小姐,还能和她一起同台演出,这简直是梦寐以求的事情,尤其是这位索菲亚·费尔顿小姐,眼泪汪汪地替之前费尔南德斯家的失礼举动而抱歉,还说这一定是家里某些昏庸的老人比如临山公爵之类的私人行为,等自己回赤红盆地之后一定要央求曾祖父把这些坏人给清除掉。
对于这种小孩子的话张羑里只是一笑置之,她虽然不清楚那场风波的背后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也明白肯定不是一个受宠的乖乖女能参与其中的。
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一群少年男女吵闹着涌了进来,这些都是戏剧社和诗文研究社的学员们,被簇拥在当中的居然是曾文远和那个叫霍华德的学长。
曾文远此刻也已经卸下了伪装,恢复成了一个文弱神州少年的模样。关于他要来奥术学院学习的事风吟秋之前也和理事长提过了,奥术学院虽然在战后还没有西方人能进入学习,但帝国时代却是有过这个先例的,理事长首肯之下这事自然就一路畅通,学院也没有严格的入学时间限制,张家那边交够了昂贵的学费之后,曾文远如今便是一位奥术学院的正式学生了。
“索菲娅,尤利西斯小姐,演出马上就要开始了,但是我对这个剧本还有一些意见……”霍华德挥舞着手中的剧本,颇有些意气飞扬。
“霍华德学长,你是诗文研究社的,为什么来干涉我们戏剧社的剧本?”索菲娅却是一脸的不高兴。“还有你也知道演出马上都要开始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厄……小维斯特他已经加入我们诗文研究社了嘛,而且我们诗文研究社和戏剧社严格说来其实是一体,作为研究社的副社长,我当然可以来提出意见了。”霍华德咳嗽一声。“这可是尤利西斯小姐来学院演出的第一场戏剧,我也是非常重视的,所以把剧本拿回去繁复观摩,直到十分钟之前才发现了一些可以改进的地方,所以才急匆匆地赶来的……”
“……可是学长,我们好像一直没看见过你观摩那些剧本,直到之前你收到了一封奥术信件之后才急匆匆赶过来了……”背后人群里有人弱弱地说。
“闭嘴,笨蛋。那是我一位朋友借给我的私人信件,上面的一些事情刚好提醒了我要来纠正这个剧本中的一些问题!”霍华德恼怒地回身呵斥了那个胡乱开口的手下,再转过来打开手中的剧本说道。“首先我要承认的是,小维斯特同学的剧本确实是非常不错的,不愧是跟随大诗人维斯特先生学习过一段时间,措辞优美造句精妙这些差不多也有一些维斯特先生的影子了,但是终究还是离真正的大诗人和戏曲家有一些距离,比如这一句‘你的光影你的光影,流淌在我的心灵……’”
曾文远在一旁面带微笑地听着。他要在奥术学院中学习,自然不能再用伪装,不过在露出神州族裔的身份之后也并没有受到多少排斥和歧视,至少这些诗文研究社和戏剧社的学员们没有,这无疑是他“尤利西斯小姐的弟弟”这个身份起到了巨大的作用。之前他在费尔南德斯家的戏院中正面呵斥阿伦斯的举措也在这些学员中传开了,当日可是有好几个戏剧社的学员就在那里,还有几个一直痴迷追捧尤利西斯的学员也早就认识他,所以接受起来也不是那么困难,甚至还有不少新鲜感。
至于曾文远本人,现在看起来也是完全没有了当日的那种近乎癫狂的激昂跋扈,脸上始终挂着淡淡地微笑,偶尔和旁边的同学交流几句,看得出他已经飞快地接受了自己奥术学员的身份,甚至很是享受其中。他现在所用的欧罗名依然是“维斯特”,不过却说自己只是跟随着真正的大诗人维斯特学习过一段时间,经得大诗人同意而起的这个名字,所以这些同学都称他为小维斯特。
“……所以我觉得把上面那一句‘万物的旅所,时光的过客’改挪到这里来,台词之间的韵律感,和整体的节奏感都要更胜一筹。此外,在男主角独自表白对女主角的思念的最后,加上一句‘今夜如此,夜夜如此’以做收尾,完全可以把整个气氛再……再……再那个推高到一个全新的层次。咳,小维斯特,你说是不是这样?”
“嗯……还真是这样。”曾文远看着剧本,沉吟了片刻,一双细眉往上一挑,点了点头。“想不到霍华德学长在诗歌文学方面的造诣这么高,不愧是副社长啊。”
“这真是你想出来的?”索菲亚·用有些怀疑的眼光看着霍华德。
“当然!难道我这个诗文研究社副社长是白当的吗?”
“还好像真是有些不错的味道……”索菲亚再看了看修改过的剧本,又递给张羑里。“尤利西斯小姐,您看看这样行吗?”
“行。”张羑里点头,也不多说,不过后面跟着的那些学员们立刻就是一阵小小的骚动,那位副社长霍华德也是禁不住的露出得意之情。
张羑里微笑看着这些少年男女们。其实她和这些世家子弟的年纪也是相差不大,但成长环境和历练却是天壤之别。人的成熟与否其实和念过多少书出身什么样的关系并不大,器量界限或许天生大小有别,但都非得要风雨磨砺艰辛捶打才能逐渐成形,所以眼前这些同龄人在她眼中只是一群不经世事的小孩子而已,幼稚而可爱。而她这样的姿态看在那些同龄孩子眼中,又只是更显得优雅而有魅力。
不过眼光落在人群中的曾文远身上,张羑里又不禁心中微微一沉。
“小文,你到底是怎么了?你是不是在那学院里发现了什么?为什么突然就想去那里学习了?”
几天前,刚从学院中脱身归来,曾文远就迫不及待地向张执晋表态了他很愿意去奥术学院里学习,张老丈对此事原本也是极为热衷,立刻就吩咐让人去办。
不过这个态度却是很让张羑里非常迷惑不解,明明不久之前曾文远还极为抗拒,还想拉着她一起偷偷跑去因克雷什么的,这去学院里逛了一圈之后态度就来了个大转弯,她下来之后立刻拉住他想要问个清楚。
“对,羑里姐,你没注意吗?那个学院中的戏剧社其实是一个没完成的米莉神殿。”曾文远一脸的兴奋。就算早已经从学院里出来了,但一说起来脸上也泛出不正常的红晕。
“啊……是的。”张羑里点头恍然。他们确实是在那戏剧社的前面看到了一个戏曲与艺术之神米莉的神徽,曾文远还和那个叫霍华德的学员争辩过一番。“不过这又有什么呢?你总不会是想……”
“对。有我们在,只要我们在那里,那就很快会成为一个真正的米莉神殿。奥术学院有资格有背景更有财力去维持一个这样的大型场所,背后可没有那些利欲熏心的家族势力,他们缺的只是顶尖的艺术家来充当祭司,但这对我们两人来说都不是问题。”曾文远一拍手发出啪的一声,一双手掌打得通红,他却恍然不觉。“我之前还想着去因克雷,是因为听说那里的环境非常宽松,而且他们还有计划扶植一两个新兴的神灵。但就是羑里姐你说的,我们要过去的话实在不是件容易事,而且那边到底是怎么样我也不敢完全确定,现在有了这样一个大好机会,那我们何必又去舍近求远呢?”
曾文远这话中透露出的信息着实不少,让张羑里一时间都难以反应过来。她愣了好一阵子,才愕然问:“原来……原来小文你竟然是有建立米莉神殿的打算?你什么时候和因克雷的人有关系了?”
“前年不是有几个因克雷的法师在寻求大诗人维斯特的联系方式么?我一时兴起,想知道这些高地野蛮人也能对我的诗集有什么看法,就随笔写了封信送到他们的手上。这事下来之后连我自己也觉得好笑无聊,也就没对你说,哪知道两个月之前他们还真的给了我回信,上面就邀请我去因克雷,说他们有计划大力扶持米莉信仰,正需要像我这样的杰出艺术家……”
“所以你就想着去因克雷?就凭着这一点没谱的消息?”张羑里瞪着曾文远。
“……那也总比在这里呆着被你爷爷还有那一帮腐儒官僚指手画脚好上百倍。”曾文远摊摊手。“而且那些因克雷的人在信中所说的很详细,不大像是在信口瞎编。”
张羑里忍不住拍了拍额头。这个表弟自小聪颖敏感,成长的环境却不大好,他所感兴趣而且极有天赋的诗歌奥术等等东西在周围的人看来都是莫名其妙,只能将一切都憋在心中,因此他在许多人眼中都看似文静,其实内中的性格极为激烈,做起事情来颇有些不顾一切的味道。好在现在总算暂时有了个大家都算满意的选择。
“不过米莉的神殿也没这么好建立的吧……”张羑里对此还是有些不以为然。戏曲与艺术之神米莉的信仰并不算罕见,不少剧作家,歌伶,酒馆里的吟游诗人,甚至还有一些狂热的戏迷都自称是米莉的信徒,但几乎在任何地方也都看不到一个正式的米莉神殿。这位第一个接受奥术所催化出来的次级神极难被感应,早在帝国时代的时候就尝试过无数次地制定各种的仪轨和祭祀程序,可都无一失败了。
但这位神灵确实是真实不虚地存在的,偶尔确实又有人能感受到她,获得极大的灵感创作下杰作,还有少数能施展一些时灵时不灵的神术。有人将之归纳为艺术创作本身的不确定性导致的,但那些感知到了米莉后创作出的作品也不都是脍炙人口,也有晦涩难懂甚至莫名其妙很快就被人遗忘的。总之相对于其他在各自领域光芒四射威能毋庸置疑的次级神,这样的存在感确实无法凝聚起足够的虔诚信徒来形成有规模的教会。
“没关系,我有信心!”曾文远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担忧,反而全是奕奕的神采。“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我感受到过好几次米莉的存在。这里有了被大家认可的神徽和殿堂,我再尽情发挥我的才华被大家认可,那么再次感受到米莉的时候就可以想办法将那种感觉彻底稳固下来,我就一点会成为……”
“稳固下来?怎么稳固下来?”张羑里愕然反问。作为奥罗由斯塔公认最优秀的歌姬之一,她自己其实也隐约有数次感受过那位艺术之神的存在,那种庞大却鲜活的生命力,仿佛如活过来的生命之海在自己脑海中翻滚跃动,让激情和灵感从最深处的意识中涌动出来。但那都是稍纵即逝,完全无法捉摸的体验,很难想象能如何地稳固下来。
“厄……这个……总之我到时候一定会有办法的,羑里姐你就放心吧。”犹豫了一下,曾文远还是一副颇有信心的样子。
“小文,你到底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作为表姐和最亲密的合作伙伴,张羑里当然能捕捉到这个表弟的异样。
“这件事很重要,但我不能说。不是我不信任羑里姐你,是因为这事说不定被某些大法师用因果序的奥术掌控着,我一说只会给你带来麻烦。”曾文远并不否定,只是摇头,眼中的光芒没有因此减弱半分。“羑里姐你就等着吧,我们迟早都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再也不用向任何人低头。”
第二百零四章 歌剧
随着灯光的缓缓点亮,悠扬的音乐在宽广的大厅中悠悠响起,如同春风拂面的轻柔风琴声中夹杂着些些零碎的叮咚声,清脆而又带着奇怪的韵律,如同风中的细雨有丝丝冬末的寒意和凌冽,这相互完美地交织混合,令人沉醉的时候又不禁带着几分清醒。
“哦?这是什么曲子?没听过啊?是戏剧社的家伙们作出来的吗?真是不错啊。”这开场的曲子就立刻引起了不少学生的惊奇,有人在感叹有人在问。
“别开玩笑了。就凭那几个连幻音奥术序列都摆弄不顺的家伙?上次宣称自己做出来的曲子其实都是偷偷花钱去请的外面的剧作家,然后又请了巴斯滕老师来给他们编排的。”立刻就有知道内幕的人站出来爆料。“这可是维斯特先生的新编曲目,是尤利西斯的弟弟,维斯特先生的弟子小维斯特拿到学院里来的。他曾经给尤利西斯小姐担任了很长时间的助手,听听这音乐,真是够专业,和外面剧院里的也差不多吧?”
“哦,我听说了,是那个刚入学的西方小子是吧?真是难以想象尤利西斯小姐居然会混有西方人的血统……说实话我真的是有些难以接受,那些黄皮肤黑头发的家伙不都是靠着掏粪打杂才能在贫民区里苟延残喘的低等种族吗?那么可爱的尤利西斯小姐怎么能够有他们的血脉……”一个胖胖的学生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和语气,好像知晓了最美丽的花朵中居然含有来自肮脏粪土的养料一样,脸上的肥肉弹来弹去,忽而悲愤忽而痛苦。
旁边立刻就有人用不屑的语气讥刺过来:“这位同学,你这也不过是贫民窟的狭隘观点罢了。如果你的家族稍微有一些历史底蕴,你就能够从老一辈法师口中听说过西方人的来历。他们在西大陆可也是有着悠久历史和文明的,连帝国都对他们保持敬意,只是战争之后没人替他们撑腰他们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而已。他们看起来有些可怜,但并不真的是什么低等种族,完全不是矮人兽人那种低贱的亚人类。”
立刻就有其他人在旁补充道:“啊,是的,我叔叔说过西海岸那边的西方人经商是一把好手,因克雷那边也还有一部分工匠法师是西方人。”
“那也不过就是些商人和乡巴佬法师而已,好吧,看在尤利西斯小姐的份上我会稍微不那么鄙视他们。”胖学生厌恶地挥挥手。“哼,你们也别装模作样了,如果不是看在尤利西斯小姐的份上,你们也才不会去了解什么西方人吧?”
“呵呵,那倒是。说起来还真要感谢费尔南德斯家的那些家伙。不是那些家伙想要去逼迫尤利西斯小姐,她也不会暴露出原本的身份,最后跑到我们学院里来演出了。听说她弟弟小维斯特的入学事宜还是理事长亲自吩咐下来的,似乎是和那些西方人有了什么协议……”
“听起来那些西方人还真有些能耐啊……”
“那是,你没听说那个西方人使节团吗?其中一个参谋长可是在真红剧院里大闹了一场,有多少年没人敢这样冒犯真红家族了?”
“嘘……别吵了,尤利西斯小姐出来了!”
密集细碎的鼓点声中,一身华装的张羑里在灯光的汇聚下走了出来,她的脚步姿态都带着一股特别的韵律,和这鼓点相映相合。这学院中的戏剧班子当然不可能和专业剧场或者大家族那样直接养着一帮职业乐手,而是用小型幻术法阵来虚拟出的各种音乐,帝国时代在享乐方面创造出的奥术技巧实在不少,而且真运用得好了效果也远比真人奏乐要好。这曲调是曾文远所作所编,当然是按照她最喜欢最习惯的节奏和韵律而来,这是两人多年合作养成的默契,此刻她这漫步而来,一举一动都和音乐合二为一,仿佛御空而来的女神,将场中所有观众的心神全都收摄一空。
张羑里开口轻吟,嘹亮清脆又极其悠远的歌声仿佛从天际响起,直传入心神之中。她这一开口,剧场中所有的其他声音都陡然安静了下来,就连同那些刚才还被人赞不绝口的音乐此刻也让人再也感觉不到,就像被穿在了一个绝代佳人身上的衣衫,只会被理所当然地认作是佳人的一部分。
除了极佳的天赋之外,修炼神州武道也让她的气息和声线达到了普通人难以想象的高度,就连那些悄悄用奥术改造自己喉咙和胸腔的歌手,也全然无法做到她这样将那么高昂轻灵的歌声掌控得如此灵活如意。这两年来能在奥罗由斯塔声名鹊起一时无两,她可不是靠着什么掩盖身份欲擒故纵的小把戏,这一开口就震慑了全场,即便是早已经听过她多次演唱的那些观众也禁不住完全沉浸其中,那些舞台上原本要和她一起演出的学生们也都愣住了,一两个张了张嘴却不敢发出声音来。
后台中,掌控着幻音序列的曾文远却微微皱了皱眉头。这歌声即便是让最挑剔的音乐家来评论也找不出丝毫的瑕疵,但他却能听出这其中似乎少了什么东西。如果只是单纯地应付听众,这样的歌声表演也足够了,但想要完成他预想中的计划,却是远远不行的。
“羑里姐这是怎么了?这样可不行啊……”曾文远忍不住挠了挠头,脸上也浮现出了焦躁之色。他非常看重今天的演出,花费了打量的精力了来重新打磨剧本,亲手操控音乐序列,原本是有着相当的信心的,但现在却发现张羑里居然有些失常。“难道是我太着急了?应该让她多练习一下?”
确实如此,现在站在舞台上的张羑里确实有些意兴阑珊。
倒并不是因为周围有些失措的学生演员们,这些只能是戏迷玩票层次的少年少女肯定不能跟得上她的节奏,这是早就在预料之中,剧本的编排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只是给其他配角安排一些难度不大的单独演唱,主要的还是凸显她而已。只是张羑里自己确实提不起劲来。
以前的演出,虽然都需要遮遮掩掩费尽心思,每一次下来都让人心神俱疲,但她却总是乐在其中。下方如痴如醉的观众是对他们兄妹两才华的肯定,得来的大笔酬劳能够给奥罗由斯塔中的神州族裔带来巨大的帮助,她的每一分努力每一分辛苦都是有更大的意义的。但是如今站在这里却只是为了按照爷爷的吩咐来应付这些少年少女们,原本两小无猜无话不说的表弟似乎也藏着什么秘密,他们似乎都只打着自己的算盘,完全不在乎那些费尔南德斯家的人会不会再来找麻烦似的。
张羑里的歌声如同一根抛入云端的水晶丝线缓缓落下,一个小唱段完结,下面的学生观众们才恍然如梦初醒,爆发出激烈的掌声。
张羑里看着下方的观众们微笑,笑容中带着微微的苦涩和无奈。照着本身的绝佳歌喉和唱功,她依然可以把戏毫无破绽地继续唱下去,只是要做到以前那样全情投入已是不可能,甚至只是单纯享受音乐本身都有些不在状态。
这时候她忽然看到两个人出现在了远处大厅门口,那是一个穿着一身怪异盔甲的壮硕男子,一个挺拔瘦削的青年,两人都是在这学院中极少能看到的西方人面容。
张羑里忽然笑了。本来心中微微的彷徨无助,在看到这两人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一下完全地烟消云散。
音乐再响起,第二段开始了。这一段是女主角倾诉对养父的复杂感情,夹杂着亲情,感恩和些许朦胧的爱恋,不过张羑里并不是看着那个带着假胡子的学生演员,而是对着这两人的方向,微笑着轻启朱唇。
“……和你在一起的时光,就像林间缓缓流动的山泉,映射着枝叶中映射而下的阳光,承载着大地的生机和活力……”
观众席上的学生们又听得完全呆住了。歌声一如既往地高昂,灵动而清澈,如同翩翩起舞的水晶精灵。不过与之前的相比好像多了一些什么东西,这声音好像都没通过传播,而是直接在每个人的心中直接响起,贯穿所有的思绪,从心底最深层中牵引出什么东西来,一些人在失神间不知不觉都已经泪流满面。
后台间,原本有些焦躁的曾文远听到了这个歌声,一愣之下脸上就露出了狂喜之色。
而这时候,剧场外,那一个纯粹只是装饰的巨大米莉神徽忽然闪现出了一抹微不可察的亮光。这亮光稍纵即逝,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但后台中的曾文远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样,脸上的喜悦顿时进化做了狂喜。他四下看了看并没有其他人在,便小心翼翼从怀中抽出了一只卷轴出来。
这个卷轴看起来平淡无奇,至少并没有法则性奥术卷轴特有的那些繁复花纹和独特气息,看起来最多就是个五六环高阶奥术的卷轴而已,但曾文远抚摸着这个卷轴时眼中闪动的光芒却好像是在看着世界上最大最神奇的宝藏。
数秒之后,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将这卷轴重新收了起来,脸上的神态也渐渐平复,只剩眼中的光芒越来越坚定。随后他微微闭眼,将自己的心神完全沉浸在这美妙的歌声中。
“羑里侄女这歌声……当真当得上是天籁之音了。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大概也不过如此。”另一边的大厅中,张羑里的这一段刚刚落下。风吟秋也是面露惊讶之色,感叹不已。
“那是。我教她的‘一气长河’虽是外家吐纳,壮大气息之效却也是一等一的。她的天赋也着实不错,若还是在神州江湖上,我说不定便要栽培个名震一时的侠女出来,那些世家子弟们还不踩烂了张家的门槛。落在这欧罗大陆上却只能当个歌姬,也着实是明珠暗投了。”一旁的仁爱之剑得意洋洋,又不无遗憾地说。
“不,这歌声可不止是悦耳而已……”风吟秋摇摇头。他之前也是听过张羑里的歌声的,但此刻这声音中似乎还含着一丝超乎寻常的感觉,深邃而灵动,居然有些像是神道之力。
“据说真正出自心灵的好歌声能感动天地神灵,这欧罗大地上也有个什么歌唱之神,想必是被小羑里感动了。”仁爱之剑口中啧啧有声,环视了前方的观众一眼。“你看小羑里可是对着我们唱的,如此有诚意的歌声,不该回唱一首过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