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杨妡哽咽着,拿裙子抹一把眼泪,抬起头瞧见红莲脸上的红肿,问道:“你是怎么回事?”
“我过来寻奶奶,外面两个內侍捆了我不让动弹。”
话刚说完,先前那个圆脸丫鬟和容长脸丫鬟走进来,一个去捡地上的衣裳,另一个则端着铜盆准备洗脸水。
“地上凉,我先伺候五姑奶奶穿了衣裳吧。”圆脸丫鬟笑盈盈地说,脸色平静得仿似没看到杨妡的泪水,也不曾有过李昌铭闯进来的事实。
“不用你!”红莲一把抢过她手里衣衫,将杨妡扶起来。
圆脸丫鬟丝毫不着闹,脸上仍是带着浅浅笑意,“那我伺候五姑奶奶梳头?”
红莲“哼”一声没搭理她,转身帮杨妡穿好衣裳,又替她梳了头,戴首饰时发现少了一支簪。
圆脸丫鬟识趣地将扔在远处的金簪捡过来,递给红莲。
杨妡盯着镜子里的她,冷声问道:“你在王妃身边伺候,叫什么名字?”
圆脸丫鬟恭敬地答:“回五姑奶奶,我叫柏叶,专管给王妃梳头……不过王爷有事也经常吩咐我。”
言外之意,她就是李昌铭安插在杨姵身边的眼线。
也不知道杨姵知不知情。
杨姵性子坦荡爽朗,又是全心全意仰慕着李昌铭,应该料想不到吧?
她要不要告诉她呢?
即便说出来,又有谁能替她做主?
李昌铭是王爷,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嫡亲弟弟,杨姵又怀了身孕,生下来就是继承王府的世子。
难不成杨姵会因此而跟李昌铭合离,还是她跟杨姵决裂?
杨府上下除了张氏能够支持她外,其余各人肯定会站在杨姵这边,甚至还会怀疑她是故意勾引李昌铭。
就连杨远桥,为了所谓的家族大局,也有可能劝她妥协。
今天的事情,她只能压下去,吃了这个哑巴亏。
杨妡重重吸口气,只觉得眼眶发酸,泪水好似又要涌出来一般。微闭了眼,任由红莲绞了清水帕子替她清洗,替她妆扮。
等睁开眼,眸底已是一片沉寂。
而镜子里的她又是先前那副温婉明媚的模样。
杨妡低低吩咐红莲,“你也洗把脸,回去的时候就说我有些累,歇息了一会儿所以才耽误到现在。”
红莲心有不甘地应了。
圆脸丫鬟道:“王妃适才打发人来瞧过,就是按五姑奶奶的话回了。”
杨妡冷笑一声,迈步出门。
日头仍是火辣辣地照着,路旁的树枝一动不动,就连知了也没了力气鸣叫,四处静悄悄的。
玉照亭也没有风,丫鬟们正摇着扇子给主子们扇风。
钱氏与杨姵挨在一处低低说着什么,卢氏手里抓把鱼食,正靠在栏杆旁逗弄鱼儿。
见杨妡走来,杨姵笑问:“是真醉了,怎么不多睡会儿?”
“太热,哪里睡得着?”杨妡端起桌上半盏残茶一饮而尽。
卢氏接话道:“是热,这鱼也不上来吃食了,都在荷叶底下躲着。”
钱氏笑道:“近些日子冰价涨了许多,一车冰恨不得十两银子,还是很多人买不到……说起来还是秋声斋凉快,小风一阵一阵的,很舒服。”
提到秋声斋,杨妡就想起魏珞,胸口涩得难受,也不知该不该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他。
正犹豫着,又听钱氏道:“今年春天时候还好,可入了夏不但热雨水也少,老人们都说这样的天气是不祥之兆,怕会有灾荒。”
杨妡心头跳一跳,伯父杨远山去年就曾提起过西北可能会有大旱。
大旱之后,瓦剌人再度入侵,万晋军民死伤无数,而魏珞就死在那场战乱中。
同样的事情,这一世会不会再度发生?
杨妡忽然想起魏珞曾写信给镇远关陈平,让他修筑防御工事加强练兵,想必能够抵抗瓦剌大军,不必要非得魏珞带兵吧?
杨妡愈想愈不安,更是待不下去,望着钱氏道:“出来大半天了,阿姵怕是也累了。”
“我没累,别拿我做幌子,”杨姵笑着反驳,“是不是还惦记着回家做饭?”
杨妡并不瞒着,大大方方地说:“是啊,阿珞半个月才回来一天,自然是做些他爱吃的东西。”
钱氏笑道:“就该这样,男人们在外头辛苦,女子要多体谅他们。这就回吧,灏哥儿在家里恐怕也要闹。”
杨姵见挽留不住,只好拉着脸道:“好吧,等天儿凉了你们再来看我。”回身唤了个小丫鬟,“去看看王爷在哪里,就说客人要走了。”
几人沿着树荫仍走回正房院,却不曾想李昌铭已经在了,就坐在厅堂正首的太师椅上,神情肃然冷厉。
见到杨姵,很快地掩去冷肃挂出个亲切的笑容。
杨姵乐呵呵地道:“原来王爷在屋里,娘和大嫂她们要回去了。”
“怎么不多坐会儿?”李昌铭起身,对着钱氏笑笑,“唰”一下掀开八仙桌上一块云锦,底下托盘里盛了七八块玉佩 “都是之前皇兄赏的,我留着没用,岳母、嫂子还有五妹妹拿回去,送人也好自己戴也好,都是体面。”
宫里出来的东西,经过圣上的手,怎可能不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