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珞前世经历过,将杨妡的衣襟往旁边移了移。
喜娘忍不住笑,“新娘子有福气,嫁了个懂得体贴自己的人。”因怕杨妡不明白,又解释道,“要是新郎官压了新娘子衣襟,日后就要压新娘子一头了。”
杨妡恍然,唇角弯了弯。
压襟之后是撒帐。
喜娘手里端一盆桂圆红枣等物,一边往绣着鸳鸯戏水的被子上撒,嘴里还嘀哩咕噜说着成套吉祥话。
等干果撒完,喜娘扬声说道:“祝两位新人早生贵子,早日开枝散叶。”
接着全福夫人把系着红绸布的秤杆递给魏珞,“该掀盖头了,快看看新娘子漂不漂亮。”
魏珞有片刻的犹豫,悄悄往袍边抹一把掌心的汗,接过秤杆,颤巍巍地挑开了盖头。
大红色的盖头蝴蝶般翩然落在地上,杨妡眯缝下眼睛才适应了屋里的光亮,目光顺着眼前大红色的喜服上移,对上了魏珞的视线。
她穿着大红色云锦褙子,绣着百年好合的罗裙。
乌黑的青丝梳成如意髻,戴着华丽的赤金凤冠,凤冠周遭共六只凤,每一只凤口里都衔着莲子米大小的红宝石,被明亮的烛光映着,璀璨夺目。
而她脸上涂了层厚厚脂粉,掩去了原本的肤色只呈现出单一的白,眉毛用螺子黛描成弯弯的柳叶状,双唇抹着口脂,红艳欲滴。
看上去像只泥塑的阿福娃娃。
魏珞脑中“嗡”一声。
这副穿戴这副妆容都跟前世一模一样,就连眼眸中蕴含着的丝丝怯意与不安也毫无二致。
难道真的会重蹈覆辙?
魏珞双腿突然就软了下,不受控制地往后挪了半步才稳住。
喜娘笑着说喜庆话儿,“新娘子长得真标致,瞧这眉眼跟朵花儿似的,跟新郎官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全福夫人则拎起桌上酒壶,倒了两盅酒,笑眯眯地道:“一个葫芦分中间,一根红线两人牵,一朝同饮合卺酒,一生一世永缠绵。”说罢,将酒盅分别塞进两人手里。
魏珞仍沉浸在莫名的恐惧中,脑子里一片空茫,接过酒盅,本能地就要喝。
全福夫人忙道:“先别急”,拉过杨妡手臂自魏珞臂弯穿过,拍手笑道:“好了,这下可以喝了。”
杨妡尝了尝,味道甘甜而且有股清冽的香味,应该是梨花酿,仰头一饮而尽,斜挑着眼儿瞧魏珞。
目光里有他熟悉的媚。
魏珞心头略定,一口喝完了酒。
全福夫人与喜娘乐呵呵地再给两人道喜,识趣地掩上房门离开。
屋子里只剩下相向而立的两人。
谁都没有说话,安静得让人尴尬。
过得片刻,杨妡开口问道:“家里摆席了没有,你要不要出去陪客?”
魏珞老实地回答,“没摆席,就只瑞王府过来帮忙的几人,承影跟泰阿在陪着。”
“那你也得出去,顺便把我的丫鬟叫进来,”杨妡皱了眉头,娇声抱怨,“凤冠太沉了,足有两三斤,压得我脖子都快断了。”
这么娇滴滴的她才是他想要的,他熟悉的杨妡。
魏珞松口气,神情松缓下来,柔声道:“我帮你摘。”
“那你轻着点儿,不许拽掉我头发。”杨妡往他身边靠了靠,微低了头。
“我会小心,”魏珞悄声答应着。
两人离得近,杨妡恰能看到他衣服上绣着的图样,花纹很精致,绣工也极好,是喜结连理的图样,并不是前世那对互相依偎的大雁。
重活一世,有些事情终究不同了。
杨妡感慨万千,前世她未得善终早早故去,魏珞也年纪轻轻就过世了,这一生,她要他们都好好活着,活到白发苍苍牙齿都掉没了,然后看着重孙子成亲生子。
这时魏珞已动作轻柔地摘下凤冠放到桌上。
杨妡晃晃酸痛的脖颈,仰起头道:“你出去会儿,我要换衣裳……你在这儿我不好意思换。”因怕魏珞不走,伸手推他,“快去快去,过两刻钟才许回来,要不我不给你开门。”
洞房花烛要把他赶出去,而且还威胁他。
魏珞忍俊不禁,盯住杨妡小脸瞧了瞧,见她满脸脂粉,就是想亲一下都找不到下口的地方,就势出了门,吩咐红莲等人进去伺候。
红莲伺候杨妡脱下繁琐的喜服,禀道:“这里除了承影跟泰阿就只张大娘和她孙女腊梅,还有个平姑娘。张大娘天黑之后就回家,平姑娘跟腊梅住在西跨院,承影跟泰阿住在后面群房。平常姑爷不用人伺候。”
杨妡用心听着,问道:“你们住处都妥当了吗?吃过饭没有?”
“青菱姐跟我们几个住在后罩房,吴庆两口子也住在群房。饭已经吃了,刚才承影叫我们过去,大家轮流吃的。姑娘饿不饿,今儿张大娘没走,姑爷说让她做点热乎饭菜送来。”
杨妡没觉得饿,而且待会儿就要歇息,不想吃太多,便道:“你打发人去看看,若是有现成的米粥就热一碗过来,其余的不用了。”
红莲应着出去,很快提了半桶热水回来,“外头落雪了,真冷得厉害,姑娘快洗洗,免得水冷了。”
杨妡早上刚洗过澡,此时只略略擦了擦身,洗掉脸上那层脂粉,另外换了件宝蓝色的肚兜,再穿上中衣。
早几天她对着镜子比试过,她肤色白,穿宝蓝色比大红色好看,但全福夫人坚持要穿大红,说大红喜庆。
不得已,她只好趁着眼前没人换过来。
正在梳头的时候,碧荷提了食盒进来,“姑爷在院子里站着,问姑娘到了两刻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