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妡撑不起齐家来,张氏也舍不得让她受苦。
表舅母亲口说过,他们家不可能住儿媳妇的宅子,用儿媳妇的丫鬟,就算是张氏给了银钱重新帮他们购置宅院,表舅母也万万不能接受。
那就意味着杨妡要洗衣做饭要打扫屋舍,而且三舅公上了年纪,表舅母身体还不好,照顾这两人的重担也得压在杨妡身上。
表舅母话说得坦诚,就是齐楚,她也舍不得让她这么劳累,何况杨妡,从小养尊处优的,那里能受得住?
张氏细细想过只得作罢。
杨家的流水席摆了整整五天,每天宴请不同的客人,差不多京都大半文人名士都来吃过酒。
杨峼与魏璟身为主人,陪宾客们吟诗颂词弹琴作画,赢得了不少赞誉。尤其魏璟,凡是有人敬酒,一概来者不拒,众人都夸他豪爽仗义,真正能敞开胸怀与之相交。
只有杨峼知道,魏璟是强颜欢笑借酒消愁。
每当宾客散尽,魏璟都会在竹韵轩醉上一阵儿,等消了酒再离开。
如许四天,到了第五天散席之后,魏璟跌跌撞撞地回到府邸,吩咐小厮又搬来一坛酒,自斟自饮喝了个烂醉,吐得床榻间一塌糊涂。
秦夫人得知,端了醒酒汤到外院看他。
“你是谁?长得真像我娘,”魏璟笑嘻嘻地道,一把掀翻汤碗,“我没醉,喝这玩意儿干啥,酸不溜秋苦不拉几的。”说着甩着袖子,琅琅有声地念:“人生得意须尽欢,会须再饮三百杯,来,再来一杯。”
秦夫人见状又好笑,又恼怒,又是心疼,扬声斥道:“都醉成这样了,还喝什么喝?去,拿热帕子给二爷擦把脸,散散酒气。”
小厮急急忙忙端来铜盆。
秦夫人亲自绞了帕子,让小厮拉扯着魏璟,将帕子覆在他脸上。
帕子温热的湿意让魏璟有片刻的清醒,他拉住秦夫人的手,悲切地叫一声,“娘……儿子到底哪里不好,为什么五妹妹那么厌恶我?”
秦夫人大惊,当即打发走下人,温柔地问:“你说什么?”
“祖母说,姑祖母已经答应了亲事,可五妹妹亲口说她宁可死也不愿嫁给我。娘,我是犯过错,可我答应对五妹妹好,我不想要别人,就想要她。娘,您去求二太太,要是没有五妹妹,您儿子也活不成了。”
偎在秦夫人身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秦夫人心如刀绞,魏璟自小懂事,从六七岁上就不在自己面前哭了。刚学骑马那年,不小心从马背上摔下来,腿骨都折了,但是因怕她伤心,硬是忍着没掉一滴泪。
那么点点的小人儿就知道体恤自己,可见今儿实在是伤透了心,忍不住了。
秦夫人轻轻拍着魏璟肩头,柔声道:“好孩子,娘明白你的心思,可你不能这么糟践自己,你照着镜子瞅瞅,这副醉醺醺的样子谁能相中你,以后千万别醉酒了……我这就给你祖母讲,你姑祖母最听你祖母的话,咱们备上礼请个媒人诚心诚意地去求,俗话说求亲求亲,哪个好人家的姑娘不得求上两三回才能应?”
魏璟半醉半醒地应了。
秦夫人唤了小厮进来伺候他换过衣裳,看着他睡踏实了才愁眉不展地离开。
一路忧心忡忡,思量万千。
她曾经探过张氏的话,张氏不愿意的原因无非是怕毛氏苛待杨妡。
想想也是,毛氏看见杨妡就没有顺意的时候,那一年是把人家嫩生生的手掐出道血印子来,那一年是当着好几十夫人小姐地面骂娼妇贱人,这还是亲戚,倘或真娶到府里来,岂不被她给生撕活剥了?
换成她是张氏,肯定也不愿意嫁到这么户人家来。
可魏璟又真是上了心,那么大的人哭得跟孩子似的,秦夫人怎么能忍心不遂他的愿?
边走边想,边想边走,短短一段路竟然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
进到二门,秦夫人径自去了德正院。
毛氏还没睡下,正捋着佛珠听丫头给她读经书,闻言气得手底没收住劲儿,龙眼般大小的佛珠骨碌碌散了满地。
秦夫人忙弯腰去捡,就听头顶毛氏狠厉的声音道:“就这么个贱人还真翻了天了?明天我去找你姑母好生说道说道,阿璟这么出色的人物,能看上那贱货是她的福气!”
又来了,张口闭口就是骂,谁受得这么粗俗的人?
秦夫人深吸口气,直到将地上佛珠尽数捡起,才慢慢直了身子。
第二天,毛氏吃过饭换了身衣裳,正准备吩咐轿子去杨家,就听丫鬟传道:“杨家二表姑娘过来给老夫人请安了。”
毛氏喜出望外,忙道:“快请进来。”
话音甫落,门帘被撩起,身穿大红色杭绸褙子的杨娥笑盈盈地进来,屈膝福了福,“外祖母安好。”
毛氏一把搂住她,“好孩子,我正要过那府去,你怎么想起过来了?”
杨娥笑道:“惦记外祖母了,自打过年时候见过您,这都三个多月了,也不知道你身子骨儿好不好,所以就跟祖母说想来看看您……听说前几天您去看祖母了,我本打算去松鹤院给您请安的,可换好衣裳就听说您走了,怎么那么匆忙?”
想起那天被魏氏撵走的情形,毛氏心里就窝火,神色上便没隐藏,气呼呼地道:“还不是因为阿璟的亲事?唉,算了,你一个女孩子家不好听这个。”
杨娥左右看看,摒弃下人,压低声音道:“外祖母,其实我也是因表哥的亲事来的,听说他相中了五妹妹?”
毛氏板着脸道:“谁挑唆你听这个,好好查问了打出去,勾引着主子往歪道走。”
杨娥忙安抚她,“外祖母放心,我岂是那种容易被下人哄骗的人?再说这事儿真没别人告诉,是我自个儿听到的……表哥跟五妹妹私下碰过面,而且……”
作者有话要说: 答案是杨娥,o(n_n)o
本次只奖励答对的同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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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教训
毛氏神情一凛, “你可听清楚了,阿璟真的曾轻薄过她?”
“听得真真儿的, ”杨娥撇撇嘴, “轻薄是五妹妹说的,不过当时情况别人都没看见, 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兴许表哥是被勾引得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