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看,单是她们伯府里的姑娘素日出行都带着丫鬟婆子,跟车的还有护院,作为九五之尊的皇上还不得里三圈外三圈地护卫?
正思量着,就见天空骤然明亮起来,映衬着明月也失去了光辉。
巷口传来急促纷乱的脚步声,夹杂孩童的哭闹和女人尖利的呼喊,“救命,我的孩子”;又有人大吼,“奶奶的,都挤什么,看着点儿人”;还有人高声叫着,“赶紧提水来救火,快!”
果真起了火。
杨妡心底一沉,正要开口,就见巷口突然涌进一大群人,有个大汉在不停地招呼,“别乱跑,往这里走。”
有个衣襟沾了火星的男子匆匆忙忙挤进来,“救命啊,救命!”
风吹着火苗,忽地着起来,男子慌张无措,没头苍蝇般四处乱窜,身上火苗险些燃到另一人身上。
大汉怒骂:“娘的,瞎跑什么,滚!”
男子手忙脚乱地扑打着火苗,被大汉一脚踹倒在地,就势滚了两圈,火终于灭了。
也只数息工夫,风里已带了焦糊的肉味。
更多的人发现了这条巷子,拼命地往里挤。
杨妡忙对齐楚道:“贴着墙边往北走,快!”不等说完,身后人已挤过来,她们便是不想动,也只能随着人流往前一路小跑。
冬明张开胳膊死命护在她身旁,免得被人唐突或者推倒。
巷口大汉粗暴的喊声远远地传来,“别跑,赶紧滚,往地下滚!”
想必又有人身上沾了火。
跑出老远,终于到了尽头,前面出现了三条岔口,拥挤的人群如同开了闸的洪水四散离开,杨妡这才得以歇息片刻,紧贴着墙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齐楚日常劳作惯了,看起来娇弱但比杨妡强壮得多,此时一边拍着杨妡后背给她顺气儿,一边后怕地说:“幸好魏家少爷事先预料到,要不咱们晕头转向地根本不知道往哪里跑,不被火烧也得被挤掉半条命……也不知姑母跟姑父他们怎么样,还有三姑娘。”
冬明忙道:“三姑娘身子不舒服,少爷老早送她回府了……太太那边有老爷,还有晨耕与晚钓,不会有事儿。”
也是,杨远桥定然会护着张氏的。
杨妡顿时松一口气,可思及魏珞,又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坠得慌。也不知他现在在哪里,到底是什么情况?是不是也跟这大汉似的,忙着解救疏通人群?还是亲自提了水在帮忙救火?
千万不要出事才好。
想到此刻,杨妡抬头望去,只见灯市那边的天空仍是通红如白昼,浓黑的烟雾突突地往南边飘。
火仍是没有扑灭。
而适才随着人群小跑沁出的热汗却渐渐散去,被汗浸过的中衣紧贴在后背上,冷且湿。
杨妡紧紧斗篷,双手合抱在胸口哆嗦了下。
齐楚也是一样,浑身湿冷得难受,却伸手拥了杨妡,低声道:“别站着不动,稍微跺跺脚就不冷了。”
杨妡点点头,待要抬脚却觉得小腿发酸,脚底胀痛,只得苦苦忍住。
又等了好半天,再没人从巷子里经过,而天上火烧的红色已淡去,逐渐呈现出月色的清辉,齐楚提议道:“咱们回去看看吧,我觉着火应该灭得差不多了。”
四人慢慢顺着原路往回走,走不多远,迎面过来道高大的身影。皎洁的月光挥洒在他脸上,鼻梁挺直,双眸幽黑。
“表少爷?”冬明唤道。
魏珞“嗯”一声,“你们没事吧?”视线顺次望过来,落在杨妡身上定住了,双眸里渐渐晕出一丝浅笑,“害怕了?”
被他的目光笼着,杨妡忽觉身上寒意顿时散去,脸颊却慢慢地生出些热来,就如先前,他紧紧地将她的手包在他掌心,那般的温暖与踏实。
“没害怕,”杨妡回答,“就是担心……”
魏珞笑道:“刚才看到秋晖了,他说二老爷跟二太太在圣驾刚到时,看着人多就避开了,这会在马车那边等着,放心吧。”
杨妡又问:“三哥呢?”
“秋晖已经去找了,他一个大男人肯定不会有事。”
“那就好,”杨妡下意识地应着,原本她想趁机说出担心他来着,可他根本不给机会。杨妡心里无奈,只好仰头笑笑。
她乌漆漆地眸子被月光映着,像是白瓷盘里滚着两粒紫葡萄,分明是清湛湛地透彻,偏偏又有令人无法忽视的柔媚。
那一瞬间,魏珞几乎要伸手将那一双美目盖上,再不叫别人瞧见。
胳膊抬了抬,终又放下,心里却不由忆起抓住她的手时候的滋味,又小又软,柔若无骨,温顺地乖巧地任由他握着。
魏珞忽地又升起那个执著了许多的念头,假如他亲亲她,她会不会躲开或者恐惧地想哭?
杨妡完全想不到魏珞会有这样的心思,她只觉得他就像个巨大的火盆,散发出无穷的热来,让她整个身体都暖洋洋的,如同置身云端之上。
无意中侧头,瞧见他深眸下面高挺的鼻梁,不由想起柳眉那番关于器大活好的话。
假如……假如仍在前世,柳眉肯定会想法试一试的,不用特地做什么,只待走到他身旁,假作踩到裙角趔趄一下,趁他弯腰相扶时,伸手抓上一把大概就知道了。
这个招式,柳眉用过好几次,每次都屡试不爽。
只不知倘或魏珞真被人抓了会是怎样反应?
会勃然大怒一下子把人甩开,还是会将计就计共度良宵?
杨妡莫名觉得魏珞不可能甘于被人算计,保不齐火气上来真把人给活剥了皮。
正胡思乱想,不留神脚下踩到石子,身子歪一下眼看要摔倒,魏珞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手臂,“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