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地溜达到食堂,里面黑压压的一片,全是人,排起的长队一直延伸到大门口。
余夏原以为自己是习以为常的。
……其实并没有。
往常一到饭点她就是一匹脱缰了的汗血宝马,队伍还没来得及排起来呢,她就已经打好饭端在一旁开吃了。
吃着看人群与没吃看人群……心情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
余夏站在大樟树底下面无表情,肚子因为饿而发出的咕咕声一下接着一下地传进耳朵里。
半晌,她垂下头,叹了口气,转身往小卖部走去。
没想到在路上碰到了张烨,他相当热情地把早上尤东寻不要的牛奶转赠给了她。
还笑眯眯地跟她说,“喝牛奶长高。”
张烨比尤东寻还矮上半个头,又比她高上半个头。
余夏听着他的话,木着脸道了谢,心底却又活跃着,她暗戳戳地想啊,自己又是再高一点,能有男生什么事儿。
-----
小卖部里人也多,余夏蹙着眉粗略估计了自己的消化速度,然后飞速买了一大袋有的没的,准备回去囤着,以备不时之需。
敛目淡定地看着手里拎着的,心情莫名其妙地就开始转好。
她准备先吃干泡面,再吃小面包,接着来两根火腿肠。
吃完后还能再洗个苹果啃啃。
*
回到寝室的时候,门一开,扑鼻而来的是泡面的味道,感觉有老坛酸菜,也有□□牛肉面。
总之是泡开来的热呼呼的。
比她这种又干又冷的好太多。
余夏转身关好门,掩去眸子里的羡慕。
毛巍慧滋溜一声吸了一大把面,吧唧吧唧的吃地很香,手握着叉子在纸桶里戳了几下,过了一会儿,又捧起纸桶咕噜地喝了一口汤,鲜味十足。
她满足地打了个嗝,全身放松瘫坐在椅子上,额头上密密麻麻的全是细汗。
“阿呆,你还没吃啊?”她看着余夏坐到位置上扒拉着塑料袋拿出一个蛋卷小面包后忍不住发了问。
……这不正常,她们都很惊讶。
余夏咬着面包,也不松口,直接点了两下头算是回答。
“听说今天食堂的饭菜超级棒。”朱娇也转过来,加入了话题,“大概是为了补偿我们考试时用脑过度。”
顿了几秒,又开口:“糖醋排骨、清蒸鲈鱼、辣椒炒肉什么的,我看许丽丽发在朋友圈的照片,馋地我不行。”
就这么一提,余夏立马就感觉嘴里的面包不是那么好吃了。
她拆开玉米肠,想跟小面包混着吃,好让自己的午餐看起来不那么简单。
……营造着自欺欺人的丰富。
“对了阿呆,上午考完感觉怎么样?”
“………”
余夏沉默了,她抿紧唇,好半晌才摇了摇头,叹息着回答:“不好。”
她起身将包装袋扔进垃圾桶,又走回来靠在柜子上,满目愁容:“除非改卷老师瞎了,不然肯定没有几分的。”
“………………………………”
毛巍慧穿上拖鞋,踢踏着走过去,她深深地望了余夏一眼,然后,踮起脚尖,抬起胳膊往她肩膀上一拍,朝气蓬勃地来了一句:“自信点啊阿呆。”
“………”余夏扯扯嘴角,她觉得自己就是自信过了头了。
语文试卷上的作文题,她写下的当学霸一揽子计划,就在数学这一科上啪啪啪地打了脸。
余夏在网上看过一个学渣的试卷,具体在哪里看的她也记不清了,学渣的答题卷反面几乎白白净净,上面写着一行字:祝老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家庭和美子女孝顺开心常乐,学生在此讨要同情分一分。
她……因为剩余时间过多,看来看去又实在是做不来,最后就抱着侥幸心理依样画葫芦了……
平静地叙述下来,话音才落,她们就不带半分客气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行……我不行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阿呆你是要笑死我啊。”
如果地面是干净的,余夏想,毛巍慧肯定会倒在上面打滚儿。
她很严肃地咳嗽了一声,“别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很气。
“阿呆。”朱娇忍住笑,憋地满脸通红,她差一点就憋出内伤,只好扶住一边的杆子,轻飘飘软绵绵地告诉余夏:“我感觉在我们五中,一般这种话出现在试卷里,老师非但不会给同情分,还会将其归于挑衅类。”
“阿呆你是在挑衅老师啊哈哈哈哈哈。”
郑安琪嘴里含着勺子,赞扬式地冲着朱娇比了个大拇指,“没毛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额。”
……她们仨能拿这个笑特别久。
“…………………………………………………………………………”
除了就此沉默,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余夏觉得现在她别无他选。
说多错多,室友们的笑点都太奇怪。
似乎只要她稍稍一开口,她们就能乐呵个不停,活脱脱地就像是被点了笑穴一样。
简直不能理解!
-----
下午的考试一点半开始。
为了在做题时保持清醒的脑子,430的小伙伴们在用完午餐闹过一阵后就爬上床安静地休息了。
温馨小巧的寝室里,只剩下四人或深或浅的呼吸声,以及电风扇噗噗转动的声响。
余夏努力做到闭目养神。
可一想到下午要考的蚯蚓语,她就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蔫蔫儿的。
放下心来安心睡觉都做不到。
她掏出放在枕头套里的手机。
开机,连网,登微信。
置顶的消息是她的父亲发来的,时间在早上十点零五分。
没有问她一个人在南方过得好不好。
只有一张她那个所谓同父异母的弟弟戴着耳机打游戏的照片。
照片底下还有一条:你弟弟帅吗?
似乎是想通过这个方式来打破他们父女之间的僵局。
“………”
余夏只觉得好笑,大拇指摁了返回键,随即又果断从聊天界面把他删除。
她很想回复,弟弟其实长的不像你。
……而且越看越不像。
只是她到底不是原来的余夏,管不了那么多,也不想管那么多,父亲对她而言,其实还不如没有。
寝室的窗帘拉紧,遮地严实,自然而然地挡住了外面的光,使这一方小天地更加让人犯困。
余夏却依旧精神抖擞,她扬了扬眉,食指戳进尤东寻的微信头像。
头像很简单,纯白色的底,然后再加上一个看起来铿锵有力带着仙风道骨笔风的黑色“东”字。
再点进他的朋友圈,带着窥探别人小秘密的复杂又忐忑的情绪。
……好友却仅显示三条。
最新的一条状态是今天早上发的,连配图都没有,洋洋洒洒的只有一行字――五中糯米团还不错。
下面有徐燚的评论,问:哪里的糯米团?
估计不止一个人这样问,尤东寻索性就统一回复了,几乎盗窃她的话:起得晚的人吃不着怪谁『微笑』。
余夏顺手点了个赞。
然后返回给他发微信――
指尖在屏幕上一阵乱划,反反复复,删删减减,好半晌才写完一句话。她尽量用比较诙谐的看起来不那么沉重的语句。
同桌:[关于数学……我阵亡了。]
同桌:[下午的英语也只是再去死一次而已。]
再也没有盲目自信,她的棱角被暂时性磨平了。至少有小半个小时恢复不过来。
想了一下,又发了一个哭泣的表情。嘴角往下耷拉着,可怜巴巴的。
:(
消息发送成功之后,她捧着手机盯着看了许久,紧张而又耐心地翘首以盼着尤东寻的相关回复。
五分钟后,微信界面安静如鸡。
余夏眨眨眼,心里有了个大概。
她那个嗜睡如命的尤老师大概又被床给封印住,安稳地睡了。
这是身为学霸特有的镇定,管它外面如何腥风血雨,他自岿然不动。
比较下来,她羡慕、嫉妒也有点恨。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实在太糟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