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脚步连续向前三次后,他重新睁眼的同时,也发现目之所及和想象中一样,果然应有尽有的完全是一个房间里该有的样子。
他所站的位置是窗边儿的一个圆桌跟前,贺宇帆伸手在桌上摸了一把,指尖也是如同所料的穿桌而过。
又摸了摸屋里的其他东西,也皆数如此。
看到这情况,他一边按着天镜上的地图向前走着,一边自言自语般,轻轻嘀咕了一句:“我说这地方也太不靠谱了,这就算是人进来了,摸摸东西也知道是幻觉了啊。”
这话出口,贺宇帆本事没打算让人回应。
却万万没想,手中镜子一热,他低头看过去的时候,那光滑的镜面上已经多了一行小字——
信者为真。
“什么意思?”贺宇帆有些纠结的挑了挑眉,一边顺着问道:“就是只要我不把这些当成幻觉,我就能触摸到了是吗?”
镜子上的字体一转,留下了一个大大的“是”。
贺宇帆见状拖长音调儿“哦”了一声,待身体穿过墙壁,进入隔壁的一间平房里后,才试探性的将手掌重新放向了这间屋里的桌面。
一划而过,果然还是穿过去的没有一丝阻碍。
看这情况是他认定这是幻觉,就算在心里给自己点儿暗示,也还是达不到什么信假为真的效果了。
贺宇帆想着,人也走到了屋子的床铺边儿上。
再三确定那天镜上写的位置就是此处,他才缓缓伸手,从床底下摸出了一个手掌大的红盒子来。
这盒子上没什么装饰花纹,就是通体一个色泽。只有盖子上有个闪着光的圆圈,看来就是机关的位置了。
贺宇帆放心大胆的将手指按了上去。
下一秒,一阵巨大的“轰隆”声响起。就连远在另一侧张家主宅里的众人,也借着修真者那高强度的听觉,将这声音听了个清清楚楚。
一时间众人脸上都扬起了笑意,其中正数张家主夫人最甚。
她一改之前的端庄作态,甚至激动的扯了张家家主的衣袖,面上堆满了浓浓的喜悦,提高了音调儿道:“相公你听!他一定是触了那机关了!”
张家家主此时面上也挺高兴,他目光欣慰的捋了捋下巴上那一撮短短的胡子,一边抬眼看向那边儿的明阳掌门道:“事已至此,掌门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明阳掌门是在场唯一一个表情不变的人。
他用一种可以称之为怜悯的目光看了张家两人一眼,却是不答反问道:“张道友能否解释一下,刚刚那一声巨响是何原因?”
“还能是什么原因?他触了我们的防御机关。”
张家家主被他那眼神儿盯得不悦,语气也自然不怎么客气道:“就是我们放闭气丹的那个盒子,必须要我张家人的灵气才能解锁,其他人妄图打开,后果就是这个。”
明阳掌门闻言长长的“哦”了一声。
再看着眼前众人势在必得的神色,嘴唇动了两下,也终是懒得去再说什么了。
毕竟打脸这种事儿,还是得等当事人到跟前来,才打的比较响亮悦耳。
他这边儿想着,而那边儿作为“当事人”的贺宇帆,也正低头研究着手里的盒子。
刚刚那声爆炸虽说是比他预料的动静要大太多了,但好的是和想象中一样,不但完全没对他造成任何表面上的伤害,就这么近的距离,连他耳朵都没被阵到间歇性失聪。
“所以我就说,我儿子果然是孝顺的不行。”
他口中嘀咕了一句,手也将那被炸开了封印的小盒子掀了开来。
然而没等他将里面的丹药拿出,就感觉身后一阵强风划过,甚至没留下让他反应的机会,身子就已经被人从后提了起来,跟着视线一转,脑袋直直撞入了一个温热的胸膛。
贺宇帆嘴角一抽,脸上表情有点儿纠结了起来。
他安静的感受着对方越收越紧的拥抱,直到人勒的他有些呼吸不畅,却完全没有一点儿要松手的意思时,才总算忍不住,拍了拍对方的后背,装傻充愣的先发制人道:“不是让你在原地等我吗?你怎么不听话啊。”
桓承之闻言动作一顿。
理智回归的同时,我意识到自己这动作太紧。稍稍松了松手臂,他深吸一口气道,用肯定的语气陈述道:“你知道这东西会炸。”
“对啊。”
贺宇帆也没撒谎,只是脑袋埋在人怀里躲着,声音闷闷道:“可闭气丹只有这盒子里有,除了张家人,其他人只要想打开这盒子,它就会爆炸。但咱们得不到它,我可能没事儿,可你就得永远被困在这里。这是个死循环,必须得有人出来破解才行。”
他说着,似乎是想给桓承之一个消化的时间。停了一会儿,才继续道:“我不让你过来,就是怕它炸着你。反正我确定不会受伤,所以这其实是最好的选择了,不是吗?”
桓承之没有应声。
只是这样保持着原状,静静地环着贺宇帆的身子。
许久,他终于低头,在人肩膀上蹭了两下,轻叹了声道:“以后再这样,至少先和我说一声。别再自己行动着让我担心了。”
他这次语调儿很稳,但贺宇帆却明显听出了一股子破罐子破摔的绝望感。
鼻头莫名有些发酸,他再次拍了拍桓承之的后背,有蹭在人怀里用力点了点头,才将对方微微推开了些距离,一边将他的“胜利成果”捧出在桓承之眼前道:“你看,就是这个。”
桓承之低头看去,那打开的盒子里静静躺着七八粒白色的药丸。
伸手拿过一个,在指尖捏了两下,他不解道:“你想这爆炸能把盒子上的封口炸开,就没想到这里面的药丸儿会跟着融化吗?”
“那肯定不会。”
贺宇帆应的特别肯定。他说:“你想啊,封口能炸开,是因为这封口终究是被后期用机关连在一起的。机关都爆炸了,这口定然也就没得封了。而且我确定做盒子的材料绝对坚固,如果爆炸会对它造成影响的话,来人直接放个炸弹,也能把里面的丹药取出来了。”
桓承之闻言了然,冷声接道:“所以只要在爆炸的时候你捏紧了盒子。就能保证在封口炸开的同时,里面的丹药不受任何影响是吗?”
贺宇帆正想自豪的点头承认,抬眼却对上了对方那副几乎要将他生吞活剥的表情。
两人对视一眼,他终还是怂怂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道:“结果是好的就行了,你说是吧?”
桓承之笑而不语。
沉默中,贺宇帆被盯得心底发毛。
正欲开口再扯个话题,桓承之却先他一步抬头看向空中,气沉丹田,压着火的大喊了一声道:“以后这种时候,能不能也给我个能代替你爹的机会?你让我受伤也无所谓,只要保我不死就行。总之能别让他冒险了行吗?”
贺宇帆嘴角一抽。
扯了扯桓承之的袖子,想提醒他一声儿子没法回应。却突然感觉怀里一烫,摸出天镜,上面也果然多了行话来——
“不是冒险,他永远不会受伤。”
贺宇帆看到忍不住“噗嗤”了一声,桓承之却是在一旁憋的内伤。
好在那镜子上的字儿也没持续太久,只停了停,就又转成了新的一句——
“你也不会受伤,你对父亲好,我就会保护你的。”
第154章
这一行字儿出来, 贺宇帆立刻乐的笑弯了眉眼。
桓承之则是面色复杂的看了看镜面儿, 最后仰头喊了声“谢了”, 就沉默着没了下文。
一时间四下寂静, 只有贺宇帆的笑声还在不停的响着。他倒也不在意, 等彻底笑够了之后, 才拍了拍桓承之的肩膀道:“我说, 被儿子承诺保护的感觉怎么样?”
桓承之低头不语。
这感觉真不是一般的复杂。
说实话他刚刚最开始的那声怒吼, 其实多半不过是因为不悦而发泄一下怒气罢了。没想这真的收到了对方如此认真的回应,那感觉反而就有些一言难尽了起来。
贺宇帆看了他一眼就明白了他心中所想, 咧嘴哈哈的笑了两声, 又用力拍了拍桓承之的肩膀, 也没去安慰什么。
镜面上的字体转了一会儿就慢慢的散了开去。
贺宇帆倒也没闹太久,又仰头喊了声“记得有空下来玩儿”后, 就直接扯着身旁人的胳膊,再次大步向前走了出去。
此时桓承之也总算是回了味儿了。
反手将贺宇帆扯他的那只手握回掌中,他沉默片刻,有些不知该做什么表情的轻叹了一声道:“其实我知道这样也挺好的, 也知道这是儿子的心意。但是或许是因为这和我所能理解的世界差别太大, 所以一时间,总还有些接受不了的。”
“我懂的。”
贺宇帆咧嘴一笑, 在桓承之额头点了一下:“古代人想象力果然不行。”
桓承之挑眉不语, 低头在他唇角上印了一吻,也没再吭声。
两人这说着笑着,又穿墙行过了两间房屋。这看架势是走到了张家会客堂的幻境里了, 贺宇帆才终于一把将桓承之扯住,从口袋里将之前到手的闭气丹取出,自己吃了一颗,又给桓承之嘴里塞了一颗道:“再前面儿那桌子过去就是水边儿了。一脚下去就直接是深水,而且这里的法阵会把咱们直接压去水底。你别紧张,不会有事儿的。”
“我知道的。”
桓承之点头应着,将嘴里那颗微凉的丹药吞进肚里,便跟着贺宇帆一起向前走了出去。
果然就去他所说,两人走到那桌边儿的瞬间,桓承之就觉脚下一空,而后一股莫名的压力迎头而下,直接按的他连反抗的余力都没有,就跟着快速向水中快速沉了下去。
就算已经被贺宇帆提前通知了这种情况,但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还是让桓承之免不了的紧张了一瞬。
好在手中牵着的那只细瘦的手并未脱开,在冰凉的湖水包裹住身体的同时,原本还有些慌乱的心情也慢慢平复了些许。
待那种强行下坠的感觉终于彻底消失,桓承之定了定神,条件反射就转眼看向了身旁的位置。
贺宇帆还在。
只是比起他这种略显狼狈紧张的状态,后者却完全是一副好奇心发作的样子,脑袋左转右转,兴奋的根本停不下来。
桓承之突然就有些无语,他觉得自己真是白紧张了。
不过看自家道侣这幅样子,他勾了勾唇角,心情倒也跟着明媚了不少。
两人这次下水,和上次在长月门那边儿的情况不同。呼吸可以用闭气丹止住,但若想开口说话,那湖水就肯定会一涌进肚的。
贺宇帆在落下的时候,就开口微微张了道缝儿感受了一次。所以此时在观察完周围之后,他便在心底给桓承之传了音道:“我说,这周围一片儿都黑乎乎的,也看不太清啊。”
“因为水太深了。”
桓承之同样是在心底回着,抬头看了眼上方因为过远已经快看不到的日光,他紧了紧贺宇帆的手,补充了声道:“不过这光线对我而言没什么影响,所以我带路,你乖乖跟着就行。”
他说着,也转头对上了贺宇帆的视线。
红眸在昏暗中闪着耀眼的光泽,就仿佛两颗沉淀于水底的宝石一般,让人一眼就难以再挪开视线。
贺宇帆知道这是他种族的夜视能力,于是放心的将天镜交到他手上,又补充着嘱咐了一下“周围会有怪物”后,便心情愉快的继续向四周打量了起来。
因为这法阵压力的缘故,两人也只得在水下的沙石地上一步步的向前走着。具体的方向有桓承之看着,贺宇帆闲得无聊,也就只好继续努力从周围的黑暗里,寻找着有没有点儿什么新奇的东西。
“我有些不懂。”
两人向前走了几十步的距离,桓承之道:“若不是兽族的话,在这么深的水底,十有八九是难以看清周围之物的。况且这路也并没有多好走,那张家人自己回家的时候,光进门就这么麻烦,他们不嫌累吗?”
“当然不会。”贺宇帆摇头,一手划拉着身边儿的水玩儿,一边在心底笑着应道:“这水底下的猛兽对入侵者而言,是可以撕碎他们的怪物。但对张家人来说,可就相当于是带他们过河的坐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