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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房间里也只剩下了他们二人,贺宇帆又盯着房门的方向看了两眼,随即也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对人说道的轻喃了声道:“我总觉得,魔尊大人的性格好像比初见的时候开朗多了啊?”
  “跟着风慕良那种人,他想不开朗也难吧?”桓承之顺着他的视线瞥了一眼,口中轻笑着应道。
  要说这种情绪他其实也挺感同身受,毕竟不只是魔尊,就他自己不也是遇到贺宇帆之后,才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吗?
  不过这种话他不会直接对人说出来,贺宇帆那大咧咧的性子也不可能主动意识到的。
  所以话音落下,后者只是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便赞同的点头道:“你说的挺有道理的,不过现在他们都出去除魔了,咱们就这样傻坐在家里等着敌人主动出击啊?”
  “这倒不必。”
  桓承之摇头笑道:“不过既然对方的军队是鬼兵,咱们白天出去也最多就是剿剿出来探情况的个别几个。这种事情不管是风慕良还是韩子川他们都很在行,咱们也就没必要出去再多加人手了。”
  贺宇帆点头:“那意思是咱们晚上出去?”
  “没错。”桓承之点头道:“不但要出去,还要去城外转转。不然万一对面开始进攻,在城里免不了会伤了普通人的。”
  对于这个提议,贺宇帆倒是也挺赞同。只是趴在桌子上思考了一会儿,口中还是免不了纠结了一句道:“那我们去哪儿啊?离城太远的话也不大好吧?”
  “这你放心,地方有,还正好就在城外。”桓承之说:“前几天念魂跟我说,城外那片花田到了夜里,趁着月光是美得不行。咱们上次过去的时候也没好好欣赏一下,今天晚上就当我带你去赏花了。”
  他这一说,贺宇帆也想起了当初和念魂初见的时候,那人守着的那片花田。
  只不过那时候他和桓承之的关系还没确定,就算是赏花也赏不出个什么别的感觉。至于这次……
  “我突然觉得,这种行为好像约会啊。”
  桓承之轻笑两声道:“你不是喜欢像普通人一样的活着吗?那便也总该做些普通人喜欢做的事情,比如和爱人出去转转,不是吗?”
  贺宇帆点头:“如果这个约会的前提不是出去当活靶子的话,我觉得我会更开心的。”
  两人相视一眼,也都是笑了起来。
  就像桓承之说的,此时还为时尚早。两人又随意聊了两句,桓承之道:“对了,你之前就说要给我讲讲楚岳的故事,这几天一直也没找着时间。不过就今天在悦华苑的时候看你那表情,怕是已经能确定他就是你写的那人了吧?”
  “差不多了。”贺宇帆点头道:“至少就设定和他那神色来说,我觉得我猜对了。”
  他说着,又用桓承之最熟悉的那个动作,伸手进乾坤袋里去摸了那打宣纸。
  从里面翻了几下,最后挑出了几张递放在了桌上,一边继续道:“这个故事挺简单的,我也就是当个短篇写的,所以之前在那个结界里的时候就已经写完了,你看看,反正我觉得挺像的。”
  桓承之点头,伸手将纸张拿了过来。
  就像贺宇帆说的那样,这个故事不管从人物还是设定剧情来说,都没有像人蛊或灭魔剑的那种大规模的框架。
  通篇下来,也不过就是讲了个不断错过的悲剧——
  主角是一个狐妖,一个通晓音律又技艺精湛的狐妖。
  他和他的家族一起生活在一片妖兽们扎堆儿的仙境里,每天除了打坐修炼之外,就喜欢趁着无人,在月色下吹笛子。
  他的笛子吹的很好,但再好的音乐听了这么多年,也终归是激不起什么波澜了。
  只是在族人将他的笛声当做日常的配乐之时,唯独有一只低等级的小魔物,一直伴在狐妖左右,每天如痴如醉的听着他的音乐。
  但问题就是,魔物的等级太低,狐妖的修为又不够。
  所以这个唯一的观众凭借着一点儿本能的喜好傻傻的听了几年,哪怕在日积月累中终于生出了些名为“心智”的东西,也仍旧还是没法让狐妖感受到它的存在。
  时间转眼。
  狐妖的曲调越来越熟练,小魔物的心智也越来越健全了起来。
  它明白了自己不管守着狐妖多久,对方也不会察觉到它的存在。却也在同时下定决心,如果有朝一日能够相见,它一定要感谢狐妖这么久的音乐,同时告诉他,他的笛声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
  然而谁都没想到的是,在小魔物终于觉得自己快能化形之时,整个狐妖一族却迎来了无法避免的灭顶之灾。
  原本生机盎然的仙境只一夜之间便成为了人间地狱,烈火浓烟的呛鼻之气伴随着腥臭的鲜血在空气中弥漫,就像是要吞噬了这片土地一般,缠绕了数日也不愿散去。
  狐妖作为男丁,在敌人攻入的第一时间就跟着族人一起出去迎战,小魔物紧紧随在他身后,看着他那把奏出美妙音乐的竹笛变成了杀人的武器,也看着那染血的笛子断裂时,狐妖在那闪着寒光的利剑下倒地不起。
  狐妖没死,但因为身体遭受的重创,也无法再继续维持人形。
  这是小魔物第一次见到狐妖的原型,那一身皮毛纯白似雪,在烈火和鲜血的点缀中,更显出了一种耀眼的光泽。
  可显然,这么觉得的也并不止它一人。
  因为狐妖修为太低,兽丹挖出来也没什么意义,可它这一身皮毛确实是好料。所以为首那人看了看后,便让手下过来把狐妖生生扒了皮毛。
  小魔物一直在原地没有离开,它亲眼看着狐妖在他面前被活剥成一摊模糊的血肉,也清楚的记下了狐妖因为痛苦而泻出的每一声哀嚎。
  从那天起,小魔物那颗还未成熟的心里,除了倾慕和向往之外,也学会了名为心死的悲伤,和入骨之恨。
  它不知道那些人是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自己盯着那堆被弃而不顾的腐肉看了多久。
  他没有身体,甚至连最基本的安葬也无法替狐妖完成,只能这么看着,看着烈风将血肉吹干,又看着日光将尸体晒为枯骨。
  直到狐狸的尸体被泥土掩埋,小魔物才继续了疯狂到没日没夜的修炼。
  名为复仇的怒火在心中一触即发,等蔓延直全身将机智都跟着焚烧时,小魔物也终于得以化形,拥有了一副可以让狐妖,甚至所有人看见的身体。
  之后的故事就和想象中的一样,小魔物想尽了一切的办法,终于见到了那个下令剥皮的首领。
  只是一个刚刚化形的魔物,对付一群修为高深的修者,绕是他再怎么努力,最终别说是报仇了,甚至连那人手下的副手也没能伤着丝毫。
  全文结束的最后一段,是小魔物意识消失前,呆呆的凝望着那把,它按照狐妖所用的款式,打造出的竹笛。
  耳旁风声略过,竹笛似乎是奏出了一声轻响。
  一声和狐妖当年所奏,一模一样的轻响。
  到此,这短篇就算是彻底结束了。
  桓承之低头看完,又拧着眉头重新翻了两下,最后将那打宣纸重新摞好放回到桌上,他才开口,用纠结的语气向贺宇帆问道:“这本跟你以前写的套路不一样啊。”
  “当然不一样了。”贺宇帆摊手道:“写这个的时候我还没遇到你,我自己被困在那个结界里出不去,心焦气燥的一个不高兴,不就开始写虐文报复社会了吗。”
  桓承之嘴角一抽:“那你最后写的那句,意思是狐妖也变成了音魔,其实一直都守在那个小魔物身边?”
  “这就说不准了。”贺宇帆摇头道:“只是个艺术留白而已,要的就是戛然而止的效果。至于到底是狐妖从来就没走,还是临死前的一抹幻觉,就看读者心里愿意怎么想了。”
  桓承之闻言点了点头,如果单从一本小说的角度而言,贺宇帆这种解释也确实是恰到好处。
  只是现在这事儿已经不止于是小说,更是直接牵扯到了楚岳这个真实存在的人。所以……
  桓承之抿了抿唇,还是追问了一句道:“那在你心里,这里到底是哪种结果?”
  贺宇帆嘴角一抽:“要搁之前的话那肯定是后者。虽然我现在觉得,如果是前者就好了。”
  桓承之听着,点头的同时,也伸手在贺宇帆头顶揉了两下。
  按照以前的情况来看,通常是贺宇帆怎么想,这个剧情就会怎么走。可如果他坚持了一年的结局现在改口,结果会是怎样可就真难说了……
  这话题有些沉重,自贺宇帆话音落下之后,两人相视沉默了许久,也没有一个能去开口说点儿什么。
  最后还是桓承之那边儿拧着眉考虑了一会儿,便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道:“这本你自己收着,别拿去发表,也千万别给楚岳看着。如果他对那狐妖的感情真的如你所写这般深刻的话,我可不敢保证他看着你这话本,还能保持什么理智。”
  “这我知道。”贺宇帆点头,顿了顿,又有些犹豫道:“我这里写的他寻着长月门掌门的原因,是因为一个沉迷他美色的长月门弟子说漏。可这弟子究竟什么时候出现也算不出来,那我们是不是……”
  “不必着急。”
  桓承之摇头道:“我们现在和他是同盟关系,只要他不蠢,动手之前就总会和咱们联络一下的。”
  贺宇帆想了想,这倒也是。
  毕竟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多一个比自己强很多的助力,怎么也不算是个坏事儿的。
  这样一想,贺宇帆也就放下了心思。
  又聊了一会儿,这天色也总算是慢慢沉了下去。
  闲来无事,两人又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还是先去街上转转,找些吃的给贺宇帆填填肚子,等太阳落山了再去城外。
  这想法很好,落实下来也不算困难。
  毕竟在番临城里住了这么些日子,具体哪家馆子的味道不错,哪个胡同的小吃适口,就算桓承之说不出来,贺宇帆倒还是清楚的很的。
  两人一个带路一个跟着,等顺着那街道一圈下来,桓承之怀中的纸包里就已经满当的堆的全是食物了。
  “我觉得咱们的约会从这一刻起,好像就变成野餐了。”贺宇帆低头从里面扯了个烧鸡腿出来,放在嘴里狠咬了一口,又扭头看了看天边已经开始西沉的太阳,一边问道:“咱们现在出城?”
  “随时都行。”
  桓承之哭笑不得的应着。
  其实在他心里,今天晚上的约会应该是皎月花海,良人对酌的温馨甜蜜才是。
  但看看身边儿已经吃了一嘴油的良人……
  桓承之在心里告诉自己,以后没事儿干还是别想这么多的好了。
  不过话虽如此,说好的约会还是挺让人期待的。
  然而这种期待,直到在城门口遇着端木阳和韩子川二人之后,便被直接彻底被打消的差不多了。
  根据端木阳所说,经过他这一天的努力,城里藏着的小鬼少说也被除了六成。而剩下那四成,估计也被风慕良杀的差不多了。
  “城里部署的眼线在一天之内出现这么大的问题,如果我是幕后人的话,会干脆的放弃原本的目标,再重新等待新的时机。当然,也可能是破釜沉舟在今晚就速战速决。”
  端木阳说:“只是就贺兄你说那剑修的言论来看,对方似乎是很急于得到你手里的那剑。既然如此,结果是后者的可能性怕是更大一点儿。”
  贺宇帆闻言思考了一下,觉得这话说的似乎也挺有道理。不过他和桓承之本来也想到过这种情况,所以要说惊讶其实也算不得太多。
  然而让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端木阳分析完情况之后,见几人都没异议便继续拍板决定道:“所以你们要出城的话,我和你们一起出去。毕竟王家和我也有点儿仇怨,这次的敌人又是我熟悉的类型,这自然是没道理只让你们出手的。”
  他说完,就像是生怕贺宇帆会拒绝一样,反倒还提前了一步向城外走了出去。
  韩子川见状赶忙跟上。
  贺宇帆和桓承之二人则是同时微妙的嘴角一抽,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读出了一模一样的无奈。
  至此,那之前打算好的“约会”,也算是完全白想了。
  不过约会这种事情什么时候都可以做,就现在来看,最重要的还是眼前这事儿。
  本着这种想法,四人在城外的花田里找了个地方坐下,韩子川和贺宇帆坐在地上吃他买的那堆东西,端木阳则是跟桓承之在一旁继续喝酒。
  就这样从日落一直到了夜深,直到月亮都将近沉入天边,贺宇帆才终于靠在桓承之肩上,打着哈欠问道:“他们今天是不是不来了啊?这都几点了,再不来我要睡着了都。”
  “贺兄切莫心急。”
  不等桓承之开口,一旁端木阳却先声笑道:“低等的小鬼喜欢黑暗,而现在,可远远还算不上是最暗的时候啊。”
  贺宇帆皱眉,这深更半夜还不暗,那难道还要大白天的才算够黑?
  不过也没等他将这问题道出口,一旁桓承之就点了点头,轻声应道:“黎明前的最后一刻,他们若是不出手,那今天才算是放心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