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还早,贺宇帆上午又去了一趟出版社和茶馆,把他接下来一个月所有要发的稿子分配了一下。
原本这事儿倒是没什么,毕竟这话本的生意也算是贺宇帆的主业了。
然而让桓承之有些出乎预料的是,人是笑着出去的,回来的时候,却是一脸愁容的松不开眉了。
“有什么问题?”桓承之在房门关上的瞬间,便开口关切道:“是这次稿子投的不顺利?还是最近收益……”
“这方面都很顺利。”
贺宇帆摇头,眼神儿还有些呆愣,口中却一五一十的解释道:“问题是最近我不是忙得很没时间写小说吗,所以这次我递上去的就是我在刚刚穿越过来那段时间,写的一个十几万字的开头。剧情我本来就是胡乱写的,现在也基本是忘得差不多了,但今天看了看才发现,这个……”
他说着,有些欲言又止的拖了拖声音。
桓承之拧眉看他一眼,随即也反应过来道:“说吧,是又跟哪个对上了?”
“有点儿难说。”贺宇帆按了按额角,走到桌边儿上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闷进去了,才继续道:“那本小说的主角是算命的,被歹人陷害再加上同门嫉妒落井下石,导致在不该死的时候提前太多死了,生死簿上的时间没到,也就不能转世投胎。灵魂在鬼界徘徊了一段时间,他自废天灵根,转修鬼道去了。但是因为他终究是个死人,修为再高也没办法破界而出,所以哪怕是修为已经到了大乘,却还只能留在鬼界跟着那些残魂一同在黑暗中徘徊度日。”
贺宇帆一口气解释完毕,便眨眼看向了旁边儿椅子上的桓承之。
后者面不改色的点了点头,这剧情倒是符合自家道侣的一贯套路。
思索半晌,他询问道:“意思就是这次的故事和天机门有关?”
“估计。或许可能还和韩兄有关。”贺宇帆点头道:“还有一个就是,我觉得他可能还和四大家族有关。因为加害他的那个歹人,在大纲里的设定也是一个精通邪术的名门子弟。”
贺宇帆说完,桓承之脸上那副本来还有些事不关己的表情也总算是带起了不少认真的意味。
反正当年四大家族可是全参与过万灵仙地的那场屠杀,所以不管这次要面对的是哪个家族,都绝对是可以杀无赦的对手就是了。
这样想着,他又给贺宇帆倒了杯茶,才摊手问道:“那书还有样稿吗?拿过来先看看再说。”
“这个不急。”贺宇帆从乾坤袋里把小说和大纲掏出来放在桌上,却在桓承之伸手去拿前先一步压住那一摞宣纸道:“一会儿我也打算看看,咱们一起。不过在看之前我还有个问题,前面儿太忙我就忘了问了,现在总算是想起来了,就是你知不知道修真的话,到底该怎么测灵根啊?”
话音落下,桓承之表情不由自主的僵了一下。薄唇轻颤,他带着些试探道:“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了?”
贺宇帆正在喝水,倒是没发现他这一瞬间的表情。等放下杯子,也只一脸认真的继续解释道:“因为在秘境里的时候大白给我科普过灵根,还教我该怎么自己看了。我看完之后发现我灵根是透明的,大白说可能是妖修和人类不一样,那你知不知道人类该怎么看啊?”
人类也是这么看的啊!
桓承之在心里答道。
只是迎着自家道侣那副期待的表情,到了嘴边儿的实话却又有点儿不忍心说出去了。
两人相顾沉默片刻。
最后桓承之还是深吸一口气,实话实说道:“其实我在与你第一次双修之时,便发现你没灵根了。可后来看你也能正常修炼,便也没去多想什么了。若说是往好里想些,你没灵根也意味着不用受到灵根的拘束,怕也未尝不是件好事,你觉得呢?”
贺宇帆眨眨眼。
其实他这两天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可是现实是,没灵根的都是无法修炼的普通人。
那他现在到底算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呢……
第88章
贺宇帆向来不喜欢在想不清楚的事情上浪费太多时间, 所以也只是纠结片刻, 关于灵根的问题就被他再度抛去了脑后。
他不提, 桓承之自然也乐得换个话题。
时间尚早, 于是沉默片刻后, 两人便在贺宇帆的提议下, 如之前所说, 一同去看那本和鬼界有关的小说了。
要说这本小说写出来的部分其实没有多少, 但好在大纲写的较为细致,看上一遍也大概能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故事的主角是个孤儿, 还是个婴儿的时候, 就被一个以掐算为主的修真界门派长老捡回了门派。长老是个单身汉, 修为很高但是在育儿方面却总是掌握不到要领,好在对主角的态度是真好, 所以主角的童年虽说过的有些苦笑不得,但至少是有求必应就是了。
等主角六岁的时候,长老带主角测了灵根,发现他是千年难遇的纯天灵根后, 再往后的日子, 慈父就又扮演起了严师的角色。
就这样一晃百年。
主角从一个小孩儿抽长成了大人,修为也随着每天不停的修炼变得越来越高, 与此同时, 天赋对他的加成也越来越明显了起来,眼看着已经隐隐有了要超越他师父的趋势了。
对于这种变化,他师父是高兴的不得了。
但是门派里的其他长老弟子, 可就没有什么愉快可言了——
一个没有身份没有地位的弃子,只不过因为有点儿机缘,攀上了一个好师父,就能用不过百年的时间超越他们这群修炼几百甚至数千年的人。这实在不是一件能让人高兴起来的事儿的。
于是不满滋生嫉妒,嫉妒又转为怨恨。
在时间的步步叠加中,这种怨恨也跟着一层层的累积至深。
直到后来一次,他因为一件宝贝在密境中被歹人暗算,而养伤之时,又被同门师兄弟趁着他师父不在的时候,借机以门派存亡为由,逼他这个实力第一算上一挂。
窥探天机的报应,再加上本来就没好彻底的伤势,使得主角没过多久,也就一命呜呼了。
剩下的故事就是在鬼界的修炼,还有后期遇着机缘重返人间的复仇。
桓承之大概翻了两遍,才将那叠宣纸重新放回到桌上,指着大纲上人物设定里的那个“长老”问道:“你怀疑这个人是指韩子川?”
贺宇帆点头。
主角是长老唯一的弟子。
在主角死后,长老也直接离开了门派,改头换面以散修的身份在修真界中游历。
在游历中,他学习了各种和鬼魂之术有关的东西,也自己慢慢开始接触起了以前从未学过的炼丹。为了等待之前掐算所得的机缘来到之时,能为他那个可怜的徒弟再做点儿什么。
桓承之又认真的看了一遍介绍,随即摇头否认道:“你要说别的还有可能,就韩子川那个吊儿郎当不务正业的样子,他能和这种慈父严师类的角色相提并论吗?”
“谁知道呢。”贺宇帆摊手应着。
这种事儿也不过就是个猜测,要说问的话,其实也没办法说点儿什么。毕竟就按照之前他们和韩子川提到这方面的事情时,那人的反应来看,人家根本不愿意提及往事就是了。
这话题到此,桓承之又皱眉看了两眼,便把那沓宣纸叠了两下,还到贺宇帆手里,一边继续道:“这主角的经历看起来,好像和风慕良有点儿像?”
“不一样。”贺宇帆摇头道:“慕良兄是靠着自己的性格和努力得到的那种成效,这个主角在死之前靠的都是天赋和机缘。还有就是和慕良兄相比,这人可算不得什么善茬的。”
桓承之闻言皱了皱眉,薄唇也抿了起来。
贺宇帆说的没错。
比起风慕良那种到死也只是震惊和悲伤的反应来看,这个主角光是从临死前自爆金丹炸了他半个师门的举动来看,也不可能是个好惹的角色就是了。
然而不管好不好惹,也不管性格如何,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他们此次前去鬼界,绝对是得和这人相识。
桓承之有些头疼的按了按额角,又叹了口气道:“走一步看一步吧,还是先找材料要紧。”
贺宇帆点头:“这我知道的。”
闲话不提。
像之前说好的那样,当天下午黄昏之时,桓承之便带着贺宇帆去了后院西北方的一处站着。
按照前者的话来说,就是根据风水而言,这个位置的阴气最甚,相对而言也最容易破开界门。
贺宇帆对这种玄乎的描述向来是不太懂的,但是本着对桓承之的信任,他也只是跟着去了那地方站定了步子,才仰头问道:“那破界之物如果是你的血的话,你是不是也得给我滴两滴才行?要不然一会儿会不会只你一人过去,我在这边儿被拦着过不去了?”
“当然不会。”桓承之微笑着应道,却是忽略了他前一个问题一般,只抬手在贺宇帆头上揉了两下,顺带保证道:“你放心就好,就算你没能过去,我也能再回来接你一趟的。”
贺宇帆眨眨眼。
既然对方都这么保证了,他也便没再疑惑什么。
似乎是上天也不想他们干等太久,贺宇帆觉得自己才刚刚跟前来送行的念魂等人说了几句,远方的天空中的橙红色就已经褪了下去。
当第一抹凉风吹在脸上,还不等贺宇帆开口去提醒一句,桓承之就先一步出手,猛地扯着人胳膊往跟前一带。
贺宇帆一愣。
下一秒,嘴唇便贴上了一个带着一抹微凉又柔软的东西。
这触感有些熟悉。
更熟悉的是随之而来的那种热切又狂野的扫荡。
在最初一秒的震愣之后,贺宇帆也凭借着他深谙各种套路的脑洞明白了眼下的情况——
反正能破界的是血脉,那不光是指血液,津液或者x液应该也可以作为媒介,带他一同过去的。
如果这是篇十八禁小黄文的话,说不定此时破界的方法就是最后那种了。
好在他们家的小狗崽是个羞涩的孩子。
贺宇帆迷迷瞪瞪的想着,一时也在这过于缠绵的吻中恍恍惚惚的失了神志。
桓承之双手揽在他身后,艳红的眼中闪过的光芒也随着这吻的持续,变得越来越亮了起来。
直到光芒最甚的瞬间,两人周身骤然乍起一片墨色的云雾。
待云雾散去,贺宇帆从禁锢中挣脱出来再次看向周身的时候,才惊奇的发现,他们已经离开了小院,来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地方。
按照之前说好的,这里就是传说中的鬼界了。
和想象中没有太大的差距,放眼望去周围只有一片漆黑——
黑色的土地,黑色的石头,就连一旁路边的树木草丛,也像是被泼了一层过于厚重的浓墨一般,从根到尖皆是一片墨色。
天空中漂浮着星星点点散着微弱荧光的白色球体,作为光源点亮了周围的一切。
贺宇帆看完了周围的景象,又看了看脚下向前的通路。
他不知道自己这到底算是在哪儿,但是周围都是一望无际的荒野,只有脚下这一条黑土小路,弯弯曲曲的不知通往何处。
下意识伸手去扯了扯桓承之的衣摆,他开口问道:“咱们这是在哪?阴阳路?”
“谁知道呢。”桓承之摊手:“我虽说是死过一次,但是阴界这地方倒是第一次过来。你稍微等上一会儿,我看看韩子川给的地图,找找地方说不定……”
他这边儿话还没说完,贺宇帆已经先他一步从乾坤袋里摸出了那块天镜。
桓承之见状动作一顿,嘴角微抽的同时,他觉得自己似乎又可以去同情一下那面被誉为只有仙人才能使用的镜子了。
果然,他这边儿还没想完,贺宇帆就屈指在镜面上敲了两下,然后用一贯理所当然又特别浮夸的语调问道:“天镜啊天镜,你能告诉我,这……”
话说一半,贺宇帆猛地停了下来。
一旁围观的桓承之见状也是一脸不解,有些纳闷儿的问道:“怎么?这镜子是有什么问题了?”
“不。”
贺宇帆应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尴尬。低头盯着镜面看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回视了桓承之道:“它好像觉得我用这种语气问他问题有点儿丢人,刚刚我还没来得及把问题说完,它就直接给我把地图显示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