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该说的话她早说过了。晋王不相信,那也不能怪她。
因此今日一回王府,她就直奔永春园,乐得自在。
傍晚时分,福伯给她送来了坊间流行的话本、精致的风车。
沈纤纤叫了初一和忍冬同玩。
听忍冬提起家乡的梅子酒,晚间用膳时,沈纤纤特意问厨房讨要了一壶。
初一有伤在身,不便饮酒。
沈纤纤就和忍冬两个人分着喝了。
酸酸甜甜的梅子酒入口,五脏六腑都有些暖意。沈纤纤不禁有点熏熏然。
忍冬口齿伶俐,讲起童年趣事,绘声绘色。
沈纤纤也听得高兴。
忽然,只听外面有人重重地咳嗽一声。
初一神色微变:“是王爷!”
忍冬匆忙止住话题,同初一对视一眼,退了出去。
晋王面无表情走了进来。
沈纤纤微讶:“九郎?你怎么来了?”
先前晋王还未失忆时,为了作戏,天天来探视她,但极少这么晚过来。
灯光下,女子白玉般的脸颊好似涂抹了一层胭脂,红艳如同火红牡丹。
一看便知是不善饮,偏偏又饮了酒。
“从书房出来,路过这边,看灯还亮着,就来看看。”萧晟视线微转,落在桌边的针线筐上。
那里有一个杏色的荷包,才做到一半,明显能看到两只彩色鸟头靠在一处。
他心思一动,猜到多半是交颈鸳鸯。
一个妖娆妩媚的女子,在绣鸳鸯。
心口蓦的一缩,突然涌上一些浅浅淡淡的异样情绪。
“九郎看什么呢?”
萧晟唇线紧抿,眸色沉沉。他咬了咬牙,从怀中摸出一物:“给你这个。”
随手将纸张放在桌面上,他快步离去。
沈纤纤好奇心起,近前拿起一看,瞬间瞪大了眼睛。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第35章 同居 每天都有写诗
诗句右侧是一行小字“赠卿卿”, 左边日期则署的是今日。
沈纤纤屏息了一瞬:“你,你怎么突然想起给我这个?”
晋王负手站在不远处。闻言轻咳一声,压下胸中翻腾的羞耻, 尽量神色如常:“本王方才在书房,看这封信是写给你的,所以就顺手拿过来了。”
沈纤纤眨一眨眼, 这是普通的信么?明明是情诗啊, 当她不认字么?
她眼睛微微一眯, 精准捕捉到重点:“你看到的?所以说这不是你现写的?”
“嗯。”萧晟看她神色, 恐她不悦,就多解释一句,“虽非现写,可也的确是本王亲笔手书。”
眼看着日期就过了,与其放着浪费, 不如拿来哄她一次。
沈纤纤明白过来,这应该是晋王殿下失忆前写好的。
不过那个时候, 就写上了今天的日期吗?
她不由地暗自感叹,晋王殿下作戏, 还真是提前准备周全啊。
谈到情诗, 沈纤纤便记起了荷包香囊,心中不免有些感怀。她浅浅一笑:“对了, 九郎。等过几天你过寿,我一定把荷包做好给你。”
“嗯。”萧晟点头, 续上一句,“多谢卿卿了。”
他心下了然,原来那鸳鸯荷包,是给他的生辰贺礼。
看她眉目间蕴着清浅笑意, 猜想她多半心情不坏。晋王心想,看来这情诗还真有点作用。怪不得此前一天一封。这种行为委实上不得台面,幸好是现成的,也没外人知道,不然传出去,有何面目见人。
“时候不早了,我想早点休息了,你也快点回去安歇吧。”沈纤纤想了想,又轻声叮嘱,“记得喝药。”
见她下逐客令,而非留宿。萧晟心底多多少少有点异样。
平心而论,他现下还并未做好跟她真做夫妻的准备,暂时分室而居未尝不可。但她主动开口,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口是心非,他一时有点把握不准。
因此,他迟疑了一瞬,有些艰难地开口:“王妃不留本王吗?”
沈纤纤眉梢一挑,一双眼睛瞪得滴溜溜圆:“不留!都说了我们是假的假的假的,你还想留宿?”
她生的美貌,此时脸颊酡红,似嗔似怪,不但丝毫无损于美貌,反增了一些别样风情。
萧晟眉心微拢,她怎么又说是假的?
到底是她仍未消气,还是另有隐情?
“卿卿……”
见晋王双眉微蹙,沈纤纤暗叹一声,算了。反正他不相信她的话,那还不如换个他能接受的理由,省得跟他白费口舌。
她蹭蹭后退两步,泫然欲泣,含泪指责:“九郎,你不记得我,也不记得你我二人之间的过往,竟然还想着和我行夫妻之事?!我就知道,你所中意的,不过是我这张脸,我这副身子罢了……”
“本王并无此意。”萧晟心中连呼冤枉。
他一心报效朝廷,根本无心男女之事,更何况是跟一个没有多少情意的女子。她固然美貌,但他并非色中饿鬼。他是怕她口是心非,才会有此一试。
听王妃这样说,他还暗松一口气呢。
沈纤纤泪眼朦胧望着他:“真的没有吗?你以前明明说过,爱的是我这个人,是我这颗心。所以虽同居一府,却始终对我以礼相待。现在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却想要留下来,与我行周公之礼。难道不是图我这副身子吗?”
“真的没有。”萧晟只差没指天立誓了,“本王绝无此意。”
沈纤纤脸上泪痕未干:“真的没有?”
“真没有。”
“那好吧,我就先信你一次。”沈纤纤抽抽噎噎,点一点头,“那你回去吧。”
萧晟按一按额角,丢下一句“早些休息”,匆匆离去。
待他走后,沈纤纤才缓缓吐一口气,摸出帕子擦拭了眼角。
他不相信她的话,但愿这个法子能一直管用。
其实晋王失去记忆后,还挺好的,尽管不相信她的话,但对她不差,也不勉强她。
沈纤纤想了想,将晋王新送来的情诗同上次那首《平生愿》收在一处。
看时候不早了,她唤忍冬过来,帮忙拆散发髻。
忍冬犹豫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小声问:“王妃怎么不留下王爷呢?”
其实她更想问,王妃为什么非要住在永春园。新婚夫妻分居两地,好生怪异。
作戏就要作全,沈纤纤当然不可能说因为两人是假的,不可能发生什么。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幽幽长叹,怅然若失:“王爷都不记得我了,我又何苦强求呢?”
“啊?那王爷要是一辈子都想不起来怎么办?”
沈纤纤垂眸,深情而失落:“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对他情深义重,焉知他不能再重新恢复对我的感情?我相信,他迟早有一天会想起来的。”
忍冬重重点头,深以为然,心中对王妃愈发同情怜惜,暗暗祈祷王爷早些恢复记忆。
沈纤纤洗漱安寝,一夜好梦。
而晋王殿下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近来之事对他冲击太大,朝堂变动倒也罢了,总能慢慢习惯。可已娶进门的王妃,却是要共度一生的。
尽管她的存在不符合他本心,但他终究要去努力接受。
不过还好,目前两人分室而居,倒给了他一定的接受适应时间。
只是今日种种举动,他不敢回想,只要一想起来,就尴尬难堪、脸颊发烫。
他竟然真的抱她上下马车,还把那封情诗递给了她……
好不容易勉强睡着,不想梦中竟有更尴尬的场景。
他意识朦胧中,竟然恍惚梦见王妃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吻了他。
而梦里的他,丝毫不觉得难堪,居然箍着她纤细的腰,重重吻了回去。
……
从睡梦中醒来后,晋王睁眸看着头顶的百子千孙帐,颇觉一言难尽。
受影响太深了,竟做这样的梦。
也不知他是不是真的做过这种事。
还是他真的曾经如她所说,图她的脸和身子?
回忆了一下抱她的几次经历,唔,她的腰应该比梦里更细一些。
晋王没再试着入睡,而是直接起身洗漱。
他是皇帝肱股之臣,一直襄理朝政,又岂能久居内宅?
政事上虽说生疏一些,可总归是要再次熟练的。
然而等他忙碌一天,刚一回到王府,就对上福伯幽怨的眼神。
萧晟顿觉一阵头疼。
“王爷,您什么时候让王妃搬回正房呢?”福伯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您这样是不行的啊。夫妻俩整天不在一处,像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