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睿淡声说,“好,你先去替王妃弄些吃的过来!”
崇睿起身,子衿也跟着起来,她帮着崇睿将厚重的铠甲披在身上,然后从自己的衣带上撕了一块红色的布条下来,绑在崇睿的手臂上,柔声说,“你要记着,我和孩子还等着你带我们去北荒。”
“好,我就将这带子当成是你,我带着你,上阵杀敌去!”崇睿搂住子衿。他很想搂得更紧一些,可铠甲太硬,子衿的肚子又太大,他害怕伤着她,最后只能静静的握住子衿的肩头。
“子衿,你一定要好好的,我在北荒辽阔的大地上等着你!”崇睿轻轻的吻了一下子衿的额头。
子衿拼命忍着眼泪,可鼻子发酸,眼睛又红又痛,痛得子衿忍不住全身发抖。
“想哭便哭出来,我说过,在我身边,你要做你自己,开心便笑,伤心便哭!”看她这样隐忍着,崇睿都忍不住眼眶泛红。
子衿终是忍不住,伏在崇睿的铠甲上哭得像个孩子。
隔着厚重的铠甲,崇睿都能感觉到,她的眼泪有着灼伤人的热度,烫得他胸口生疼。
唐宝端了食物在外面,忍不住偷偷抹眼泪,没舍得进来打扰他们。
赵倾颜与晓芳也早早的来了,听见子衿的哭声,她们也是跟着掉泪,晓芳愤怒的想,这劳什子的天下到底有什么可争的,还不如回青峰山去好呢?
可她也知道,现在,不是崇睿想走,便能走的了的。
崇睿抱着子衿,任由她的泪水一点点的浸润进他的心里,让他炙热的心。也跟着泡在子衿苦涩的泪珠之中,只有这样,他才有坚定不移的信念。
这一次,他绝不妥协!
屋里屋外的人都忍不住为子衿与崇睿悲叹,李德安安静的走进来,躬身站在寝殿外说,“殿下,时辰到了,该启程了!”
子衿听见李德安的声音,心慌的抓住崇睿的手指,用自己的手指一根根的勾住,好像她只要一放手,崇睿便消失了一样。
崇睿也握住她的手,凉声对李德安说,“再等等!”
李德安在唐宝等人哀怨的眼神中,只得哀叹着低下头,没敢再催。
宫门处的号角低沉的传遍皇宫的每一个角落,许多妃子到此刻才知道,原来,太平了许久的大月国,竟又要打仗了!
“我真要走了,记住我说的话,好好保护自己!”崇睿将子衿满是泪痕的小脸抬起来,狠狠的吻了子衿一通,最后,他几乎是发了狠的咬了子衿一记。
“你要记住,一定要好好的!”
子衿吃痛,可却不愿放开崇睿,这场明知是阴谋的战争,谁也不知会有多少意外。
“三哥,该启程了!”这一次出现的,是崇景。
子衿听到崇景的声音,气得想冲出去给他两个耳光,她从未这样期待一个人去死,崇景是唯一一个。
“别理他,跟我出去,送我到宫门口!”崇睿将子衿脸颊的残泪擦干,然后推开宫门。
“王爷!”唐宝憋着嘴,也想哭。
崇睿冷冷的睨他一眼,“好好照顾王妃,不然扣你一辈子的俸禄。”
“诺,奴才一定将王妃与小世子照顾好,等着王爷凯旋归来。”唐宝抹了抹眼泪,退到一边。
赵倾颜走上来,握住崇睿的手,柔声说,“好孩子,母亲会帮你守着子衿,你到了战场上,只管杀敌就好!”
“有劳母亲费心了!”崇睿从头到尾都没有放开子衿的手。
两人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走到崇景面前,然后走过崇景面前。
崇景眯着眼,在心里冷哼,“崇睿,这双手,再让你握片刻,最后片刻。”
子衿一路送崇睿到宫门口,皇帝病容倦怠的坐在高台上,对李德安挥手,李德安便神情肃穆的宣布,“想当年耳,我大月与西凉结成盟友,缔结百年止战盟约,如今丹砂未干。西凉便大举来犯,兹有我朝三皇子崇睿,文成武德,骁勇善战,代天巡狩,扬我国威,即日开拔,剑指西凉,朕向天诚祈,剑指西凉,大胜回朝!”
城楼下,数万将士同时高呼,“剑指西凉,大胜回朝!”
崇睿接下兵符,将唐宝端到面前的酒盅接过来,敬天敬地,敬军魂!
而后他将酒盅掷于地,并高声喊,“开拔!”
这两个字,像是刺向子衿心头的利剑,又像是隔绝山水的城墙,将她与崇睿远远地隔绝在千山万水之中。
“崇睿,你要活着,一定要活着!”子衿在心里默念。
崇睿走在队伍的最前沿,他知道子衿此刻一定在流泪,可是他也知道,他自己断然不能回头,这一次,他是为大月成千上万的黎民百姓而战,是为子衿而站,也是为他自己而战。
“子衿,你等着,我会带你去北荒,去那里开创你我的太平盛世。”
看着他离开,直到最后变成一个再也看不见的黑点,子衿才虚脱一般的扶着城墙,她的眼眶里明明蓄满了泪水,可她却一滴眼泪都不许自己掉下来。
“子衿,你没事吧?”赵倾颜走过来将子衿扶住,眼里全是不舍。
崇景见子衿虚弱不堪的模样,心里既痛快又不舍,他恨她为崇睿情根深种,更恨自己当年执意将她推到崇睿怀里。
才会造成今日这样的局面,让他痛恨的局面。
“他已经走远了,你可以回去休息了!”这也许是崇景此生,说得最温柔的一句话。
可他的温柔得到的却是子衿强撑着的一个耳光,当着满朝文武,当着皇帝,当着远去的崇睿……
子衿打完,什么话也没说,便由赵倾颜扶着离开了城楼。
崇景站在原地,笑得一脸苦涩,“也怪我,没能力出征应战,害的三嫂大着肚子还要与三哥分离。”
呵呵!
周围一阵干笑。
赵由之眸色凉凉的看了崇景一眼,回身对皇帝说,“陛下,臣下想去看看姑姑与睿王妃,睿王爷离京,她们两个女人家总归是难受的。”
皇帝何尝不想去看看,可是赵倾颜哪里会给他好脸色?
罢了,便让赵由之去看看也好。
“下去吧,好好安慰她们母女,并告诉她们,朕的儿子,那是人中龙凤,如何会轻易被人打败!”
“诺,由之自当尽力安抚她们。”赵由之说完,便急忙追着子衿他们而去。
永和宫。
子衿坐在案前,双手撑着额头,一句话也不说,她也在为刚才自己的行为后悔,不知为何,见崇景一脸得意的样子,她便忍不住想撕碎他伪善的面孔,让全世界都知道,他到底是怎样的人。
可是,她的那一耳光,其实已经让有心之人,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赵由之,便是因为子衿那毫不掩饰的一个耳光,才匆忙赶来的。
“表妹,你今日是怎么了?”赵由之甚至顾不得礼节,先去给姑母请安,便直接开口问子衿。
子衿将魂归跟踪崇景被打伤,隔日西凉三皇子便急忙回国,并未等到大月给他一个交代,时隔半个多月,西凉忽然就对大月发兵的事情,跟赵由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赵由之听完,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说,西凉的这场战争,是崇景挑起的?”
“十有八九,王爷此去凶多吉少,我……”子衿说着,豆大的眼泪便从眼眶里夺眶而出。
赵由之不由得有些心疼,他从怀里去了自己的锦帕递给子衿,“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只要你将粮草给王爷备足了,便是帮了大忙,还有表哥,我还有一事想与你说。”子衿看了看杏儿与唐宝,两人便规规矩矩的退了下去,并守在门口。
赵倾颜说,“你们商议吧,我去给你弄些吃的,你熬了这一夜,一口东西都没吃上。”
“母亲,我要说的事情与舅舅有关,您别走,我也说不准我与王爷分析的到底对不对,您给点意见可好?”
听说与赵文修有关,赵由之和赵倾颜俱是一震,“什么事?”
两人同时开口,语态却不相同,赵倾颜熟知赵文修的性子,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可赵由之不一样,他一直觉得父亲与他一般,是刚正不阿之人,所以子衿说有关赵文修的事,赵由之的内心是排斥的。
“表哥可还记得三年前的四月初五,她被撞伤一事?”只有他们三人在,子衿也不隐瞒自己不是真的子衿这件事。
赵由之与赵倾颜又同时看了对方一眼,他们都才揣度,对方知道子衿身份,会是什么反应。
“我记得!据说当时还是睿王殿下救下的她。”他如何不记得,若是没有当年事,或许,他们现在也会有不一样的人生吧?
“可是王爷与我说,当时他救下子衿时,周围有黑衣人,王爷让刚哲去跟踪,可刚哲没能跟住,让那些人溜走了。”
虽然赵由之还不清楚此事与父亲到底有什么关系,可是听到这里,他却知道,子衿的那场意外,是人为的。
“王爷多方查探,终于得知,此事与舅父有关,他不想让你娶她,便用计想要杀她……”
“不……”赵由之激动的站起来,“我父亲或许会阻止,但是他一定不会杀人。”
“表哥若是觉得我信口雌黄,大可不理会我,但是我想要告诉表哥,王爷的命握在表哥手中,还请表哥凡事谨而慎之。”子衿告诉他这样一部分,没完全说出来,便是希望赵由之能对赵文修有所防备。
可赵由之却十分激动,“我父亲从不管我在朝堂上的作为,或许我父母确实希望我找个得宠的公主,或者有权有势的人家的大家闺秀作为妻子,可若说父亲为了不让子衿与我成亲,便要杀了子衿,我不信,他是子衿的舅父,是姑姑的哥哥。”
“不信?若我告诉你。当年你父亲亲手将媚药下在我的茶水之中,将我送给皇帝,你信么?”赵倾颜原本不想告诉孩子们这些往事,之所以告诉崇睿,是希望崇睿待子衿不要心存怨怼。
可眼下看,若是她不将赵文修的真面目揭穿,子衿所求,赵由之未必会仔细对待。
赵倾颜的话,比起子衿的话,更让人惊讶,更让人难以接受。
“母亲……”子衿只知皇帝与母亲有纠葛,却没想到,是这样一番不堪的过去。
“无妨,当年若不是崇睿生母,我便生生被自己的哥哥送给皇帝,以让他平步青云,他不仅害了我的一生,更害了崇睿母亲的一生,还有崇睿的一生,皇帝未能得逞,我回到家中,便被嫂子百般奚落,我受不了,便去了书院独居,可没想到,却遇见了慕良远,我这一生,全是你口中那个我的哥哥,赵文修所毁。”
过去是非,经年之后再次说出口,赵倾颜只觉得悲凉难过,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感觉。
“父亲……”赵由之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他愣愣的看着赵倾颜,无助得像个孩子,“姑姑,父亲真的这般狠心?”
“你们赵家对待芷水的态度,还不能说明一切么?若是李妃还在,芷水在赵家,绝对会是另外一番境遇。”
这话,赵由之不得不信。
当初芷水纠缠他时,父亲虽然不赞成,可也没反对,母亲更是乐见其成,后来李妃被杀,李家没落,他与芷水在青筑雅苑被母亲看见,母亲便不顾矜持,对芷水破口大骂。
所以,姑姑说的,他不想相信,却不得不信。
“我不是想以此事去标榜舅父,我只是想求表哥,为了崇睿性命,小心些。”子衿将话说到这个地步,赵由之又如何不知,想必,父亲做的事情,还远不止这些。
只是……
“崇睿之事,我定不会假手于人,父亲……父亲的事情,我还得……告辞!”赵由之结结巴巴的说完,便转身要走。
子衿站起身来,给赵由之深深的鞠躬。“表哥,劳烦你,还有,麻烦你叫芷水进宫一趟,我替她号号脉,顺便与她聊聊天。”
赵由之深吸一口气,没有回应子衿,但是子衿知道,他会将话带给芷水。
赵由之离开后,赵倾颜问子衿,“这时候将一切告诉他,若是他接受不了,或者去与赵文修摊牌,会不会阻碍崇睿?”
“不会,他是个好人,他只忠于自己的内心。”子衿说着,便这样痴痴的看着远方,这才分开多久,一个时辰么?
可她怎么觉得好漫长!
青华宫。
平妃坐在上首,淡然的看着崇景,“据说,你今日吃了慕子衿一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