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司卫也懂得迷惑众人了?
懿贵妃深吸一口气,勉强使自己平静下来:“陛下那边怎么说?”
“父皇似乎并没有答应,”司天飞道:“当天晚上,陛下便召见了苏子衿,两人谈了一阵子,也不知究竟如何了。”
顿了顿,司飞天又猜测道:“想来苏子衿应当不会同意,毕竟司卫当众羞辱了她的容貌,但凡是个女子,都不会忍受这般羞辱。”
即便司卫变了态度,苏子衿显然也是不可能原谅他的。有哪个女子能够忍受自己当众被人嘲讽容貌丑陋?又有哪个女子真的这样大度、丝毫不介怀曾给她带来如此耻辱的人?
“最好是这样。”懿贵妃点了点头,随即看向司天飞,缓缓道:“找个时间接近苏子衿,赢得她的芳心,苏家的兵权,绝对不能落入陶氏那贱人的手中!”
陶氏皇后,大约是宫中懿贵妃最厌恶的一个了。她抢了自己的后位、处处陷害针对自己,这十多年的明争暗抢,让她们两人的仇恨越积越深。尤其是,她初入皇宫的第三年,终于怀上一个孩子,最终却还是被那贱人夺去了麟儿性命,要不是她聪明有手段,早就被那贱人也一并害死了!
这等子深仇大恨,大抵是真的不死不休的!
眸光愈渐深了几分,半晌,懿贵妃才看向司天飞,叹气道:“只是,苦了我儿了。”
苦了他要去讨好接近一个丑颜女子,大约最终还要娶这女子为侧妃。
“母妃,为了大业,儿臣自不觉苦楚。只是……”司天飞皱了皱眉梢,踌躇道“儿臣早已娶了正妃,如今也只剩下侧妃之位可以许之……想来苏彻那莽夫,定是不愿将苏子衿嫁给儿臣为侧。”
司天飞十五岁的时候就娶了自家的表妹为正妃,也就是忠勇将军府的嫡出大小姐,澜沧玉。那时候他的母妃极力促成,只道如此便可亲上加亲,却不想,如今跑出一个苏子衿,他便是想许正妃之位,恐怕也是没有办法了。
懿贵妃闻言,显然眼中闪过一丝懊悔。要是知道苏家的女儿还活着,她那时铁定不会让司天飞娶澜沧玉为正妃的。而且,司天飞说的没有错,就算苏子衿不介意侧妃之位,战王夫妇也绝对不可能答应的。这一点从苏墨苏宁至今未纳一妾未有通房便可看出,他们苏家,是绝对不容许再婚姻上委屈了自己的儿女。
“母妃,若是五弟愿意……”就在懿贵妃思索的时候,司天飞已然缓缓开口:“或许便可以将苏家的权势一并带来。”
五皇子司天儒,生性温文尔雅、与世无争,他年方十七,与七皇子司卫同一年生,府中没有娇妻美妾,端是清净无比。且他常年游历在外,只近一个月方才回锦都,参加了宴席。他是懿贵妃的嫡亲儿子,自来也是个极为孝顺的。
“小五……”懿贵妃皱了皱眉梢,有些犹豫:“小五他大概是不愿意的。”
对于司天儒这个儿子,其实懿贵妃是十分疼宠的,她虽然同样很是疼爱司天飞,但比起司天儒,到底有些不一样。司天儒是个性子率真的,为人随和,也极为雅致。若是说司天飞承载着她对于权势的期望,那么司天儒无疑就是代表着她那颗向往自由的心。
这世上,人都是有多面的,她们争名逐利,也渴望自由。好比懿贵妃,她一边享受权利带给她的至高无上,另一边也怀念着少女时候骑马射箭、飞扬自在的日子。而权利是她现下还暂时拥有着的,自由却离她远去,仿若百年之前,所以,她越发的倾向自由和率真,同时便也越发疼宠司天儒一些。
“母妃。”见懿贵妃犹豫的模样,司天凌眼底闪过一抹不为人知的阴霾,而后他看向懿贵妃,语气无奈道:“儿臣也不愿让五弟受委屈,只是,这件事情……终归五弟也是同我站在一边,若是他日……司卫夺势,恐怕五弟也不会好过!”
懿贵妃对司天儒的偏爱,司天飞又岂不知道?年幼的时候,他便常常被教导礼让弟弟,无论是他喜爱的东西,还是他憧憬着的自由,他都必须让给司天儒。
他记得很是清楚,有一年初春的时候,他坐在屋子里头跟着夫子念书,看着窗外母妃带着五弟放风筝,玩的不亦乐乎。母妃脸上的笑容与温柔,似乎从来都是对五弟的,至于对他,只有严厉与苛责。
只是,这些,他都不会说出来,也说不出口。
听到司天飞的话,懿贵妃不由叹了一口气,确实如此,她与陶氏那贱人本就是不死不休,若是有朝一日那贱人的儿子成了胜者,那么她和两个儿子、乃至忠勇将军府都是毫无生路,届时,小五又如何能够脱身呢?
敛了情绪,懿贵妃才道:“罢了,小五年纪也不小了,终归是该娶妻纳妾了。”
司天飞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无奈,心下却涌现一股子自得。苏子衿这样的丑女,大概也只有他这个从小备受宠爱的弟弟才能消受了,毕竟,这世界上的事情,总没有一帆风顺的道理!
……
……
御书房
昭帝端坐在龙榻之上,底下单膝跪着青年英俊的沉大统领——沉乾。
“燕夙这几日,去向如何?”看向沉乾,昭帝沉声问道:“可是有什么奇怪之处?”
自燕夙从战王府出来,第二日,昭帝便暗中派了沉乾等人跟踪着他。在他看来,苏子衿许是与燕夙有一些交情,否则凭借燕夙此人的心性,怎么可能对苏子衿有求必应?所以,他想从燕夙那里着手,好好调查一番,想看看是否有端倪露出。
“回陛下,”沉乾低声禀报道:“燕夙这几日确有异常,自从打战王府归去,第二日他便出了宫,上了一趟虞山,他在虞山上待了几日,直至昨夜,堪堪回宫。”
“可有看清他做了什么?”昭帝眯了眯眸子,语气淡淡。
“臣以为……”沉乾抬头看了一眼昭帝,而后道:“他只是在虞山上游览罢了。”
顿了顿,沉乾又继续道:“他初入虞山,便四处走动起来,去的基本上都是虞山的知名之地,到了第二日,他在山涧水渠处走走停停,直至傍晚,借宿于山中某个人家处,次日清晨,便又上了西边,看了日出方才缓缓下山。”
昭帝闻言,半晌,才又问道:“那户人家可是有打听清楚?”
“问清楚了。”沉乾回答:“臣将那户人家查了一遍,并未发现异样,后来打听,悉知这户人家三十年前便住于山中,倒是一直相安无事。”
也就是说,燕夙好端端的忽然上虞山游览?一想到这个,昭帝便恍然明白了一切。
想来,燕夙确实与苏子衿有些问题,只是,此次苏子衿是料到他会派人跟踪燕夙,才故意来了一出调虎离山,用燕夙吸引他的注意,好达成她心中的图谋!
昭帝脸上露出一抹冷笑,苏子衿还真是有勇有谋,算无遗漏啊!她即便人呆在战王府中,足不出户,却依旧是可以轻易算计一切,谋求她所要的东西。难怪阿言让他不可轻举妄动,苏子衿背后暗藏的力量,实在有些深厚的可怕!
今日他看出了燕夙与之的交情,也不过是苏子衿故意为之罢了,她将燕夙暴露,只不过是要明目张胆的告诉他,不可轻易动弹!
生平头一次,昭帝开始质疑,莫非自己是真的老了?怎的连一个十七岁的女娃娃都束手无策了?
“陛下。”就在这时,沉乾又道:“臣发现,跟踪燕夙的势力,还有两股!”
“都有谁?”昭帝闻言,倒是没有很惊讶,只冷冷一笑,道:“是不是有陶行天那只老狐狸?”
“没错。”沉乾点头,道:“一对人马是陶行天的,还有一队……似乎是江湖中人。”
昭帝闻言,不由眯了眯眸子:“哪个门派?”
苏子衿竟是招惹到江湖之人?这倒是有些意思了。
沉乾道:“暗影门。”
江湖上的暗影门,大约是情报网的第一大门派。它分布在四国境内,不仅查消息,而且还负责领赏金、取人头,是个极为庞大且神秘的组织。
只是,昭帝不太明白,暗影门是要杀燕夙,还是杀苏子衿?亦或者……只是同他一样,打探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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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司言归来(撩起来)
十月二十这一天,锦都下了一场绵绵细雨,秋日的寒凉在这场雨中,逐渐袭来,空气变得潮湿泥泞,仿佛整个大地都是宁静安详。
初晨,一阵马蹄声响彻远郊,打破了暂时的安宁。一群人骑马飞驰,溅起无数水花,细细看去,为首的马上有人身穿暗色纹麟锦衣,腰配青铜长剑,外罩一件麻黄色蓑衣,头戴一方斗笠,那紧握缰绳的修长手指,骨节分明,泛着如玉光泽。
“爷,可是要先回府中?”身后有人沉声问道。
斗笠下,依稀可见青年秀美绝伦的脸容和清冷无情的神色。他微微抬手,将腰间青铜长剑抽离,而后扬手一掷,直直把剑甩给了出声的那人,薄唇滚落几个字:“战王府!”
那人闻言,不由道:“爷,属下随您一起去。”
“不必。”青年面容冷峻,而后长鞭一挥,便扬长而去。
彼时,战王府落樨园
亭台水榭之中,有人焚香煮酒,恣意洒脱。
苏子衿坐在楼台边沿,一手执杯,一手舀出刚煮好的青梅酒,神色从容的笑道:“去年盛夏时候酿的青梅酒,除了下雪天气,想来,这时候喝着也是极好。”
燕夙就坐在她的对面,他一袭嫩青色的长袍,俊逸雅致的脸容浮现一抹笑来:“今日下了小雨,你却似乎心情颇好,还是这般讨厌天晴啊。”
苏子衿闻言,笑而不语,大抵是默认了燕夙的话。
她是个极为讨厌晴天的人,烈日也好、暖阳也罢,就连冬日的太阳,她都觉得分外刺眼。而相反的,对于这样阴雨绵绵的时日,她却是极为喜欢,每每这般得了空,她便觉得心中畅快,仿佛所有愁绪都散了一些。
“因着你前几日的奔波,事情很是顺利。”苏子衿微微一笑,继续道:“这青梅酒,算是额外的赠送。”
说着,她指了指一旁放置着的两坛密封的桂花酿,眉眼温软:“那两坛梨花酿是前年酿造的,算是有些历时,想来应当是极为香醇的。”
早些时候,她便与燕夙说过,让他配合自己,来一场调虎离山。毕竟昭帝和其余的那些人,盯她很紧。所以,她故意露出一个破绽,让他们都明白自己与燕夙有些交情,一旦这般,他们便会派人跟着燕夙,以求窥探一丝她的图谋。而这时候,当所有的目光都追着燕夙离去,苏子衿便可以放心将楼宁玉约出来详谈。
司言的离开,大抵是苏子衿最为放心的一件事情了,否则依着司言这样的人物,定是会看穿她的手段。一旦司言在锦都,事情便又变得有些棘手。故而,这天时地利人和的,倒是让苏子衿的计划顺利十足。
“看来,我倒是赚了许多,不过出去逛了几日,便轻易拿到你的酒。”燕夙闻言,抿唇喝了一口苏子衿递过来的青梅酒,半晌,才笑道:“这青梅酒,真是不错,甘爽清甜、余味十足!”
关于燕夙,大约没有几个人知道,他其实是个好酒之人,早年间他与苏子衿开怀畅饮,两人都是千杯不醉的好酒性,只是,两人分别之后,他便很少再喝的到那般醇香迷人的酒了,便是皇宫里头,也没有什么好酒能够胜得过苏子衿酿造的。
说到这里,他便又想起某件事情,不由微微敛了神色,正色道:“听说司卫求娶你?”
虽然燕夙是个不理俗世的,但到底这事情关于苏子衿,他自然便多加留意了几分。司卫求娶一事,倒不算是人尽皆知,但离他们这些离政治中心近的人,自然知晓。尤其是这一连几日下来,司卫多次造访战王府,其居心……大抵是人人都看的到的。
苏子衿闻言,只淡淡一笑,不可置否。
“你没有给他解毒?”见苏子衿如此反应,燕夙不由有些奇怪,可瞧着苏子衿那不紧不慢的模样,燕夙心下不由‘咯噔’一声,下意识便问道:“你要嫁给司卫?”
虽说是疑问的话,可到了燕夙嘴边,俨然便成了肯定。苏子衿……竟是甘愿嫁给司卫?难道还是为了她心中所想的那件事?
“不错。”苏子衿温软一笑,艳绝的眉眼染上一丝淡漠:“阿夙,你可是觉得,我有些不择手段的紧?”
说这话的时候,她神色浅淡,语气也一如既往地轻柔,可即便如此,她看起来却是有些不同,仿佛正要乘风归去的仙人,那股子寂寥让人为之动容。
“你是说利用他人的感情?”燕夙闻言,缓缓扬起一抹笑来,他脸容上浮现一抹不羁与放荡,恣意十足:“子衿,你何时也会这般拘泥扭捏了?”
若是说利用感情,大概不是她这般。毕竟,苏子衿嫁给司卫,一不需要他全心全意、二也不必要他牺牲自我,她只是要借助司卫这样的身份,接近自己所要的东西。或者说,她要的不是司卫,而是七皇子妃这个名头罢了。
更何况,他燕夙是个迂腐之人,只一心支持着旧友的决定,至于这个决定道德与否、正确与否,大约在这样的世界中,并不重要。
苏子衿听着燕夙的话,不由浅浅一笑,眉眼绽放一朵艳艳璀璨的桃夭,一瞬间美如妖姬:“大概这世间的人物,数你最知我的心。”
有友如此,又何所畏惧?
“虽说我对你的做法并不反对,但到底不愿认同。”燕夙低声一叹,淡淡道:“这世上,女子的终身大事,何其重要?你如今才堪堪十七岁年纪,便如此一副看透世态炎凉、毫不介怀的模样,总归是不太好。”
说到这里,燕夙认真的看向苏子衿,道:“子衿,难道报仇,对你来说就如此重要?比一切都要重要?”
他虽不知道她有怎样的目的与图谋,可是,他却察觉的到,她所为的,只是心中的仇恨,那浓烈的仇恨,仿佛成了她最后的夙愿,那么的深沉与执着。
低眉一笑,苏子衿偏头看向庭外的绵绵细雨,有些出神道:“阿夙,我没有时间了,如果我有时间,或许就不会这般疯狂,这般的不顾一切。”
如果有的选择,谁又愿意用最惨烈的方式来结束这一切呢?
听到苏子衿的话,一旁的青烟和青茗都忍不住红了眼眶。那夜苏子衿咳了血,燕夙不知道,她没日没夜的魔梦,燕夙也不知道。若是他知道,一定会强烈阻止她的行为,毕竟,她如今的强撑,只是吊着一口硬气罢了,一旦心中再没了执念……她们都不敢想象,苏子衿会不会就这样再没有以后?
“今日天气极好,是你所喜欢的模样。”燕夙摇了摇头,神色认真:“我记得你说过,天气刚好的时候便同我讲你的故事,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刚刚好?”
“倒还不错。”这一次,苏子衿终究还是松了口,她听着外头雨声逐渐大了起来,神色有些恍惚,下意识的便伸出手去,想要感受那点点凉意。只是,她堪堪触到一丝冰凉,眸光便微微动了动。
青烟一看苏子衿的举动,就要出声制止,不想,苏子衿却是率先低声笑了起来:“这雨颇有些大,世子不进来歇息一番?”
苏子衿的话音刚落,燕夙便有些诧异起来。他顺着苏子衿的目光看去,只见对面的屋檐上,一人穿着蓑衣立在那里。他头戴斗笠,身长如玉,一张俊美至极的脸容,一双寒凉淡漠却耀若星辰的凤眸,薄唇微抿,犹如谪仙一般,就那般不染纤尘的站在雨中,清冷无比。
不是司言,又是何人?
心下幽幽一叹,燕夙垂下眸子,想来,今日这故事,又是听不成了。
显然,司言并没有要回复苏子衿的意思,而是依旧站在屋檐之上,不知在想着什么,清冷的眸子一片深沉。
苏子衿的内力,竟是这般深厚么?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在雨声弥漫的情况下,她竟是第一时间,便发觉了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