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杭朝义擦汗,强颜欢笑,“你别看他是他儿子,凡凡可是个小天才,比他爹强多了,打小就聪明,古文字天赋惊人,帮他爹完成了一个很有影响力的甲骨文研究论文,算是社科类国家级论文署名作者中年龄最小的了,当时首都大学的社科院就放话,只要他长大不太残,他们就要他。”
鹤唳玩弄着她啃干净的骨头:“我书读的少,但他有天赋的是甲骨文……好像对现在来说,也算文言文了吧……”
“……我会教他的!再说,以后文字还是他授意统一的,放眼七国,我俩最有文化!”
鹤唳瞪大眼,指着肖一凡:“我还不如他吗?”
“你在这连甲骨文都不认得!”
鹤唳转头找秦始皇的尸体哭诉:“大大!我不发威别人当我kitty猫了!你评评理啦!”
杭朝义立马想起她倒挂金钩时那副温柔到诡异的表情,寒毛一竖:“好了好了,晚上应该没什么人来,我们商量一下接下去怎么办!”
鹤唳却站起来:“那我出去晃晃。”
“啊?你不一起?”
鹤唳弹了下胸前挂着的竹筒,笑嘻嘻的:“我只要干掉另一个就行了,别的我可不爱管。”
杭朝义这才想起还有一件重要的事:“真的还有一个。”
“对啊,还有一个,在西面。”鹤唳耸耸肩,“哎呀,这烟熏得眼睛疼。”她晃晃悠悠的走了出去。
留下杭朝义和肖一凡面面相觑。
“杭叔叔……鹤唳姐姐……”肖一凡说不出来,他又看向一旁的尸体,眼睛里还是有点害怕。
没了外人,杭朝义看着肖一凡,强压下去的悲伤又涌上来,小孩儿还是以前常来研究所玩时的样子,瘦瘦的,脸上白白净净,单眼皮,直鼻梁,他长相随了妈,秀秀气气的,只是原本毛茸茸的头发戴了个满是长发的假发套,有些违和,穿着一身说不上哪里怪的这个时代的粗布衣服,鼻子冻得红彤彤的。
“当时怎么回事,你和叔叔说说。”
肖一凡有些茫然:“我也不清楚,妈妈出差没人烧饭,我放学就来找爸爸,他说带我到奶奶家蹭饭,我就在休息室等他,羡羡姐姐给我拿了零食还放了动画就出去了。后来我听到外面一团乱,就往外看,正好看到左伯伯和爸爸他们一大群人从走廊那一头很急很急的走过来,看到我的时候……”他顿了顿,有些心有余悸,“他们突然都停下了……”
“然后……我爸爸就哭了。”
说着这话,从穿越至今一直淡定得不像人的肖一凡,终于哭了起来,他伏在杭朝义膝上,泣不成声。
“怎么会这样……”杭朝义双眼又红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要牺牲孩子啊,他怎么狠得下心……”
要是我,就算牺牲全世界,也不会放手让你离开啊,孩子。
“爸爸,爸爸说……做了,做了错事,就要,就要有,受报应的准备。”肖一凡哽咽着,“他说,他们偷看了,不该看的东西,现在,遭遇了,很坏,很坏的情况,他们束手无策了,不管怎么做,都有错,失去我,是,是对他们的惩罚,但是,但是,对我,却不一定……”他抬头问杭朝义:“杭叔叔,做秦始皇,真的,真的会让我,不,不想他们吗?”
“你还是会很想很想他们。”就像现在的我一样,“可是,等你在这儿长大,娶妻,生子,统一中国,名垂千史……凡凡,到时候你爸爸的决定对你是好是坏,就要看你自己的判断了。”
“我不要统一中国!”肖一凡失控的喊出来,“我要爸爸妈妈!”
孩子的声音尖利刺耳,杭朝义却笑了,他满脸泪水,宽慰道:“好,愿意喊出来就好,不憋着就好,凡凡,有叔叔在,你千万不要委屈自己,你怎么想的,你就怎么说,以后不管出什么事,都有我呢!”
肖一凡点点头,他飞快的看了一眼杭朝义的口袋,没有做声。
那儿,装着他交给杭朝义的信标。
外面,鹤唳对着一堆湿柴抓耳挠腮,干脆一脚踢开,翻墙出去偷别人的柴。
嬴政住的地方据说是他亲娘名义上的爷爷的地方,这爹好像是个贵族,看在嬴政血统的份上给了个一席之地,可事实上从嬴政的外号就能看出他在这儿过的什么日子。
秦弃儿秦弃儿,鹤唳鼓着嘴百无聊赖的想,好嘛,来了个假的也是肖弃儿,正好凑一块。
她想起她偷偷去看过自己名义上的亲爹,他已经离过婚了,第二任终于生了他梦寐以求的儿子,他每天给领导舔鞋赚点钱糊口,自己和老婆一礼拜开一次伙,那头读寄宿高中的儿子偷偷搞大了女朋友的肚子,回家说要买个两千的鞋子,他爹居然也乐颠颠的给了。
殊不知儿子拿着钱把他孙子废了……
……还在他“大女儿”的陪伴下。
嬴异人扔下嬴政跑了,肖腾把肖一凡甩三千年前了,她“弟弟”把自己儿子流了……
好嘛,满世界扔儿子,想想也挺带感的。
鹤唳从别人房檐下悄无声息的摸了几把干柴,又望望里面,大部分都已经黑灯了,还不如外头白雪反射了月光后反而亮堂堂的。
静静的在雪中站着,虽然隔着矮矮的土墙,还是可以听到四面都是暧昧的喘息和低吼声。
真好,这么多现场。
也有亮着灯的地方,一个相较周围的土屋华丽得多的大殿,里面点了一排排的蜡烛,有许多人的笑声从里面传出来,男的狂放,女的娇柔,很是热闹。只是可惜窗户糊的纸,看不出什么来。倒是有一队队的人在往里运吃的,闻着味道一如既往的寡淡和油腻,却把某人肚子里的馋虫勾了出来。
她落地,趁着没人偷眼往里看了看。
一群营养不良的姑娘载歌载舞。
几个营养不均衡的在觥筹交错。
哦,倒是有个女的挺漂亮,看头骨轮廓……
鹤唳眼睛转了转,拍手:“像赢大大!嘶,赢大大好可怜!妈妈吃好吃的,他吃残羹冷炙还要被人欺负,哎!”
她故作成熟的叹气,又偷窥了一会儿,发现自己还是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出来应该是主座上的老男人带着嬴政的亲妈在待客,客人是旁边主宾坐上的一个壮年男人,那男人笑容神态特别迷之自信,有点人生赢家的意思。
对于历史她都没有特地学过,只是偶尔没事看看电视,所以连猜都不想猜这些人是谁,便回头往外走。
回去的时候,她抱着一堆干柴,嘴上冒油,看得杭朝义眼冒火光:“你……”他想到眼前女人的身份,忍气,“你就不能,留点吃的给我们。”
旁边已经平静下来,眼睛还红肿的肖一凡肚子配合的咕噜了一声。
鹤唳摊手,理直气壮:“我是为你们好呀!”
“哪里好了!这古代本来物资就贫瘠,再饿出个好歹来……”
“才能装成赢大大呀!”鹤唳打断他,“瞧瞧我们的小宝贝儿,细皮嫩肉白白净净的,哪里像一个秦弃儿呀,秦弃儿每天吃的是什么能长成这个样,你看看你看看,说好听点是轮廓明显,说正经点那就是面黄肌瘦,有这个身高已经是王霸之气保佑了。杭朝义,你家秦宝宝,现在还不是小公举呢,不饿他个面黄肌瘦,怎么演得像啊。”
“可是小孩子怎么扛得住……”
“杭叔叔。”这次是肖一凡打断他,他摇着杭朝义的衣角,抬头道,“左伯伯和爸爸都说了,大方向听你的,其他听姐姐的。姐姐。”他转向鹤唳,“有个爷爷说让你给我化妆……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他有些脸红:“以前班里玩角色扮演我只演过老婆婆,其实演的不怎么好……而且我不喜欢被化成女孩子的样子。”
鹤唳舔掉了嘴边的油光,笑眯眯的上前捧着他的脸左右看,又抬头望望旁边的尸体。
“啊,看来赢大大还要迟点才能安葬了呢~我们小凡凡需要小模特哦。”
“昂。”鹤唳在icu里翘脚躺着,剥桔子的功夫还不忘伸出五根手指摆摆,“五号。”
观察玻璃外密密麻麻站着人,有研究员,有军人,还有老门主,他们低声探讨着什么,除了老头子老神在在的摸着烟斗,其他人都神情凝重。
这次领头的是一个军装大爷,他颇有威严,开口就一句:“什么五号坑!坑是什么?”
历史研究员们却一秒就领会了含义:“肯定是个考古现场,我们只要去查有哪些地方有五号坑就行了。”
“必须是秦朝的现场。”左寅加重点,“去统计全国考古各现场的进度,杭朝义不会瞎指的。”
几个研究员领命离开。
“可如果他指的皇陵怎么办,我们并没找到啊……”一个小伙子已经发散开了,却在下一秒被不知名黑手拍了下头,“少说话又不会死!”
他领悟过来,捂着头一脸愧疚的望向旁边面如土色的男人,肖一凡的父亲,肖腾。
现在的皇陵,不就是肖一凡的墓吗。
一个多月不见,这男人已经瘦得脱了形,曾经正气凛然的脸也已经颧骨高耸,双眼满是血丝,整个人摇摇欲坠。
他确实摇摇欲坠,鹤唳眯起眼,她清楚的记得,在她出了时光门倒在地上时,这个男人身上的负能量几乎要再次激起她的战意,可是很快,在所有人冲过来扶她时,他在人群外独自倒下了。
“我。”他开口,声音沙哑低沉,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我能,和她,说说话吗?”
这是违规的。
任务还没开始的时候保密协议已经签署,除非在左寅等几个主要负责人的陪伴下,没有任何人被允许单独与鹤唳聊天,即使有,也不允许涉及任何任务相关,他们不能问,鹤唳也不能说。
☆、第54章 要就抱紧
左寅有一个痛苦的抉择摆在面前。
任务,和青山。
时谱上的点还在出现,墨门的刺客还在全国人民的族谱上游戏人生,干掉他们迫在眉睫,可是看着隔离室中只和鹤唳说话的青山,他就觉得年轻人的形容非常形象。
蛋疼。
“部长……那头亮警报了。”一个研究员小心翼翼的凑过来,“是不是应该……通知鹤唳准备起来了?”
左寅沉着脸:“不行,现在如果鹤唳出发了,那青山的事情就跟我们无关了。”
“为什么?”研究员急了,“青山是我们的时谱计划带过来的呀!”
“如果是因为时谱出错,他莫名其妙到了这儿,那我们有权留下他,用于修复时谱的漏洞。问题是现在他在这儿的原因清清楚楚,唯一需要解决的是他本人。”左寅压低声音,“他本人的价值与时谱差不多,怎么可能我们一个团队手上押两个绝密?你们敢接,我还没本事应呢!”
“那怎么办?”研究员一脸懵逼。
“再问问肖腾,现在有没有把握和青山沟通!”
肖腾亚历山大。
坐在鹤唳和青山身边,他都快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肩负了和青山沟通的职责,他已经成功的介绍了目前青山所处的背景,至少,他已经知道了自己是在两千多年以后,秦朝早已不复存在。
可那些基础的信息对他来说似乎没什么震动,青山出乎意料又意料之中的对于朝代改换科技进步毫无反应,甚至冷静到像没听懂一样,只是笔直的跪坐在床上,不停的注意着周围的新奇的东西,顺便侧耳听鹤唳说话,除了刚开始那一笑后,接着他的表情就再没变过,统一的漠然和平淡,只是偶尔在鹤唳发神经的时候,眼里带点笑意。
他心急如焚,手上满满的是记满问题的本子,有大概回答的却只有十之一二,面前鹤唳和青山聊得欢快,她的语言也不标准,大多自己也能直接理解,可偏偏这些理解,让他很糟心。
“鹤唳,你快问问,他来之前经历了什么?”
“哦哦。”鹤唳应得很痛快,转头问青山,“墨八刺到底是什么呀,是招数,还是武器?你是第几代啊,你会指尖针的用法吗,那个到底是什么东西呀?看字面意思好帅!”
青山没什么表情,他专心的琢磨着装药的塑料小杯子,小杯子是透明的,又轻又薄,让他很是着迷,他举起杯子往鹤唳胸前凑,指了指她颈间。
“你说我的坠子啊?”鹤唳摸摸自己的坠子,很不耐烦青山的磨叽,塑料杯子都问,这得问到什么时候去,“两个没关系啦。”
“都,无色?”
“水也透明啊!”
歪头琢磨明白了透明的意思,青山严肃的接受了这个答案。肖腾在一边看不过去了:“你不能这么带歪人家,人工和自然不一样的,你懒得回答我来啊!”
“那你既然听懂了你抢答啊。”
“我!”人家就问你我抢个屁啊!肖腾有时候真的是很想和面前这姑娘撕一顿,奈何自己都冲三奔四的人了,实在拉不下脸,可重任在身,又不好走开,气得想原地爆炸。
青山完全无视一旁脸都憋成紫红色的大百科·热心群众肖博士,却也没有搭理鹤唳接下来有关什么“千机骨”、“一叶隐”等不知哪里看来的名词的求教,而是饶有兴致的继续用眼神研究小小的隔离室中的一切。
这个隔离室除了基础设施以外,随便一个设备都是国内乃至世界医疗界最先进科技的代表,青山连手术是什么都不知道,直接跨度到脑波监控仪器,着实有些太茫然。
没错,不是震撼惊讶,而是茫然,他连猜都猜不出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的,只能退而求其次,从能勉强辨认用途的杯子问起。
奈何他面前这位绝对不是个好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