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增仁就打发李苗,“去,给你三爹送家去,好好表现,你小九哥哥瞧着你中用没准就同意带上你。”
李苗笑道:“您瞧好吧。”他立刻扶着林大秀就家去。
那边秋枫见状立刻跟上搭把手。
不只是林大秀喝多了,林中和都难得的放纵一把,喝得眉开眼笑醉醺醺的,老族长也不例外,他已经将担子卸下来交给林中和,现在一身轻,跟一些有身份地位的老人们喝得正开怀。
他们是真高兴啊。
林中和虽然喝了不少,可毕竟不是多高度数的酒,所以并未喝醉,他瞧着那些给自己敬酒的大家长们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原本这些人家也都和林家堡别苗头,这几十年来,没少背后奚落嘲讽林家。
“林家堡算什么啊,不过是躺在祖宗的余荫里。”
“林家堡不行,再过一百年也出不来个进士!”
“没进士,再有二十年林家堡就好败了!”
“没有进士,他林中和年纪也大了,等他再没了,林家堡还有什么?不中用的。”
呵呵。
林家堡坚挺的很!
林中和腰背笔直得很,须髯飘飘,也是个儒雅帅气的老头子。
林家男人多俊秀,这话可不是假的。
被人诟病了几十年“林家男人多俊秀只剩下皮囊”,如今一下子出四个进士,林家男人多俊秀,是经得起任何人说的。
俊秀之才!
品貌相当!
面子里子都俊秀!
“归农兄,恭喜恭喜啊!”
“归农兄教导出一位状元郎,真是可喜可贺啊!”
“归农兄不动声色做了这样一桩大事,可得跟咱们分享分享经验啊!”
林中和笑道:“要说教导,我们老三我是花了心思的。可我们承阳,那倒没有,就连老四还有承泽那孩子,也不是我教的,都是跟着承阳学的。”
几人心里纷纷道:这个林归农,居然也会耍花腔,不肯传授经验就罢了,居然还不忘捧林状元,真是打太极的高手!
“那咱们倒是得跟贤侄好好请教。”他们说着就找林大秀。
林大秀这时候已经广袖飘飘地回祖宅,虽然喝多了也记着不可失礼,依然走得稳稳当当的。
他甩着袖子穿行在牌坊林下,想着对面要再竖起一座同样高大的状元牌坊来——那是给他儿子林小九的。
“嘿嘿,”林大秀站在林府门前,看看那座状元牌坊,再看看东边的位置,到时候小九的状元牌坊就立在这里!
“小九,真行!”他竖起大拇指,笑了笑,一转身就对上一张忧伤沧桑的脸。
哎呀,大喜的日子,这是谁这么扫兴!
林大秀微微蹙眉,睁了睁眼睛,酒精上头有点看不清,“你谁啊,我儿子中状元,你不高兴?”
林中方哪里能不高兴,他高兴,高兴得躲着哭了一场,又高兴又懊恼,当初王柳芽娘家还是自己去搞定的呢,儿子也是自己的,孙子也是自己的,怎么到了有这样的喜事反而跟自己没多大关系了?
他忧伤,说不出的忧伤,不再是从前的愤怒、对着林大秀吹胡子瞪眼的强势,而是处于弱势的忧伤。
可怜兮兮的样子。
他刚要说什么,林大秀道:“我知道了,你没考中心里难过,回去加入无用社好好读书,总有机会的。”说着一甩着袖子进门去了。
林中方这个郁闷啊。
秋枫和李苗憋着笑也不敢露出来,“三老爷,咱们五爷喝醉了,您别见怪,”赶紧追着林大秀去了。
林中方叹了口气,他也是喝多了有点情绪上头,然后就看到一脸怨愤的林毓轩兄弟俩。
林毓轩和林毓琦兄弟俩从河边回来,受不了所有人都在赞美林重阳和林大秀,而他们也不敢在那样的场合说什么坏话,他们相信只要敢说出一句不好来,不用林中和处置,林家堡的那些人当场就能啐他们,所以兄弟俩决定躲回家免得生气说出不理智的话来招祸。
结果就在门口看到这样一幕。
林毓轩道:“爹,他已经不是我们三房的人,以前不将你放在眼里,以后更不把当你当一回事的,你何必自取其辱。”
林毓琦也道:“就是了,还是我和哥哥孝敬你,爹,你趁机跟大伯提提,让我哥继续考试去吧。”
林中方瞅了他们一眼没说话,顾自走了,回到三房也不进正屋,转身进西厢春月屋里。
小方氏因为在祖宅老太太那里受不了所有人都恭维王柳芽、林重阳那些人,气得甩袖回三房。她在屋里跟自己的妈妈已经牢骚好半天,现在听见林中方回来忙不迭地迎出来,谁知道却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看也不看她就去了西厢!
小方氏顿时气炸了。
本来借着闺女出嫁儿子成亲,她已经把后宅的掌控权夺回来,还趁机弄掉春月的孩子,哪里知道四房中个状元又把林中方的魂儿给勾走了。
这下她所有的计较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什么先好好做小伏低哄着林中方,到时候把春月打发出去,什么自己只要是当家太太,多少个春月都不算事儿。这些统统都是狗屁,她小方氏是谁,有儿有女,地位无可撼动,还怕他个小狐狸精!
所以她不能忍,她不敢在老太太那里撒泼发狠,她还不敢骂个小狐狸精浪骚货?
她心里恨恨地想着,一个劲地跳脚,可胸口就跟被一团棉花堵着张口数次都骂不出来。
丫头们就看着她在院子里一个劲地蹦高高,嘴巴张得老大却喊不出来,最后捂着脸呜呜地哭上了。
哭了几声,发泄了情绪,胸口的棉花好似被泪水给冲下去,只觉得一口气直冲脑门突然就畅快无比,张口就开始嚎。
“老天啊,没天理了啊,这是不给我们活路啊!”
“青天白日的,硬是弄个狐狸精来祸害我们啊!”
“这是宠妾灭妻啊!”
“天杀的啊,你就不怕乐极生悲倒大霉啊!”
第162章 通房丫头
大喜的日子里小方氏居然在三房院子里大哭大闹, 自然很快传到老太太、大太太那里去。
一院子贺喜的女眷, 围着老太太说了一会儿话, 瞅着她乏了就散去别处,自有人招待。
大太太得了信就先去老太太那里, 见了张妈妈她就问道:“老太太可是生气了?”
张妈妈道:“可不是怎么的, 大太太快劝劝。”
大太太疾步进了屋里,笑道:“老太太可别生气, 这大喜的日子, 不值当。”
老太太哼了一声, 又笑了笑, “我不生气,我才不生气呢, 哎呀, 我林家出了四个进士,天大的喜事,还能不让人嫉妒嫉妒?”
大太太知道老太太这是气狠了, 几十年林家终于翻身,这样天大的喜事,怎么庆祝都不为过,家里人谁也不许说丧气话, 比过年还讲究呢。
外人嫉妒眼红那是必然的,可他们也只能背地里嫉妒,当面还是要说好话的,哪里知道反而是自己家人拿刀子戳心口窝, 大喜的日子又哭又闹又骂又寻死觅活的,分明就是添堵不让人痛快。
大太太道:“您老这样想就对了,反正千万不要生气。”
老太太点点头,“我不生气,让人去跟大秀夫妻俩知会声儿,尤其是柳芽让她别生气,别跟那个破落户一般见识。”
大太太道:“媳妇已经打发人去说了。”
老太太一脸的关切,“这就好,还有三房媳妇估计病又犯了,你让人收拾一下,送她去慈通庵住着吧,这病一旦犯了没那么容易好。”
“这,”大太太犹豫了一下,“老太太,媳妇去说她几句?”一把年纪再送去,也够没脸的。
老太太捏着手里的碧玺手串,“老大媳妇,现在咱们林家跟以前可又不一样,今儿可以大肆庆祝,过些日子就要低调,任何人不能在外面胡说八道,说也不能在外面给惹是生非拖后腿。老三媳妇犯了病,她那性子能不出去胡说八道?还是让她去养病吧。另外那俩孩子也不要出去管外头的生意,就在家里帮衬一下。”
省得出去就管不住嘴,发牢骚、说狠话,丢人现眼,让人以为林家不和,钻空子。
大太太叹了口气,这个小方氏也真是蠢到家,俩儿子都被她生生拖累,最近林毓轩说要继续考试,原本林中和是答应的,但老太太这里还没松口。其实趁着大喜的日子好好表现一下,讨好一下老太太,肯定可以成的。
林毓轩可以继续读书,林毓琦也能帮着打理庶务。
这下可好,读书、庶务,哪一个也不用想的,原本管着外面的生意还有好处可捞,现在回家里帮衬,就是说好听的,实际让他们什么也不用管,只管等吃就是。
现在林毓轩年纪也大了,原本的天赋也流失得差不多,若现在开始好好经营,说不定四十岁也能中个举人,现在错过这个村就再也没有那个店。
这辈子,也不用再想的。
小方氏不但连累自己儿子,甚至还连累孙子。
之前老太太还叮嘱让林毓轩和林毓琦的孩子都送去堂里好好教,白天不许回家,等晚上才让回去歇息。
这也是免得回家被灌输一些不好的言论长歪了。
可惜小方氏看不到这个,林毓轩这些年也被偏执蒙蔽了眼睛,只觉得自己倒霉、命苦、待遇不公,根本没有打算到孩子的头上。
大太太也曾点过两个侄子媳妇,希望她们能明白一点,让孩子少听他们祖母和父亲抱怨,多读书多和老太太亲近。
目前看来收效不大,毕竟小方氏太能作,而俩儿子对她也孝顺得很。
因为林中方被丫头勾搭去,小方氏更是发狠要把儿子孙子攒在手里,儿媳妇在她面前也是不敢大喘气,除非强迫把孩子带走,否则还真是不好管。
现在把小方氏送走,三房的媳妇们松口气,对孩子也好。
老太太是个雷厉风行的,下了决定就让人赶紧去执行,小方氏不肯走就明白地告诉她,不听话就休了她!
虽然大太太知道老太太不过是说气话吓唬小方氏,可对小方氏就是有用!
小方氏自然不肯去的,还想一哭二闹三上吊闹出大动静让林家顾忌,不敢强行送走她,可惜她低估了老太太的决心和手段。
不去?休回娘家去,管你方家集还是袁家集的!
不去?休掉还得将俩儿子也赶出林家!反正林毓琦这个纨绔整天和狐朋狗友鬼混,从来不做好事,林中和派人给他擦屁股都擦烦了,发了狠话再敢胡作非为就打断他的腿,一步也不许踏出祖宅。
儿子是小方氏的命根子,所以没用打没用绑也没用弄晕,小方氏就哭哭啼啼地上了马车——还不敢大声哭,也不敢说什么去给老太太求情的话。
她认定是林大秀一家在老太太跟前说尽自己坏话,认定老太太为了讨好林重阳一家,是一定不会让自己和儿子好过的。
她的儿子没了前途,她对林家堡就没用,老太太自然会厌恶她的。
她可以走,但是儿子不能被赶出去,他们是林家的嫡系子孙,以后分家产业不会少的!
林毓轩和林毓琦听闻自己娘又要被送走,慌忙跑回来阻拦。
他们也想闹出动静,以为林中和怕丢人,一定会劝老太太收回这个命令的。结果林中和根本懒得出面,直接打发林毓堂处理此事,林毓堂见了俩堂弟,一句好话没说,先狠狠训了一顿。
最后他毫不客气地道:“这大喜的日子,任何人添堵都要打出去,你们要是想跟着去慈通庵,我就让人准备一下,你们也放心,你们的月例用度不会少的。”
林毓堂这些年在外执掌生意历练得颇有手段,从前的憨厚如今倒多半是麻痹对手的,内里沉稳又精明,连林中和都放心地把家里更多的生意交给他打理,现在的林毓堂自然不是林毓轩这俩只在后院跟着亲娘学些女人手段的兄弟能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