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大嫂哄他,“你什么时候会背三字经才能去。”
狗蛋虽然个子比林重阳大,可他芯子就是地道小孩子,现在说话还不那么利索,更别说背三字经。
就算启蒙,只怕也得等六七岁开始。
感情好,更不能每日使唤人家。
不过他可不管,还想闹腾,最后还是林重阳说让干爹给他做一把木剑才算完。
原本韩椿儿和韩大嫂还商量早上轮流给他们做饭,却被林重阳果断拒绝,她们忙生意每天已经很累,再者因为韩椿儿对林大秀的心思,林重阳也不希望她弄得跟父子俩的丫头一样照顾他们。
开学这日一早,林大秀就起来生火做饭,林重阳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下地打水洗漱,然后收拾书包。
毛笔、砚台、墨碇装在薄薄的木匣子里,先放在书篮底下,上面放纸和书本,到时候由林大秀拎着。他自己的书包则塞一点零嘴以及手帕还有干娘给做的坐垫。
坐垫是用他小时候的被子做的,小了没别的用处,林重阳就让干娘帮忙改成俩坐垫。
早饭好了,有细面卷子、饼、小米粥、煮鸡蛋、咸菜,这次没有大葱,这是林重阳出于礼貌考虑,免得第一天就满嘴大葱味去上课,实在让人不好意思。
虽然林大秀做了几年饭,可在他儿子看来厨艺一点都没,也不过做熟能吃而已,跟美味不沾边的。好在这都是绿色无污染的食材,只要熟了也算可口,林大秀只要不歪路发挥,基本都还不错。
“林大秀,先生管不管饭啊?”吸溜地喝两口小米粥,林重阳问他爹。
报名的时候俩人都没好意思问。
林大秀愣了一下,似乎也没料到这个问题,他道:“我们今天先带着饭,到时候看看情况。”
林重阳看了看,就放下盖垫摊开面饼决定卷俩鸡蛋。
这饼是寒食的时候奶奶和干娘一起擀的,又大又薄,还是纯细面的,吃起来很劲道。一共有两种,一种是直接上锅蒸,一种是放在鏊子上烙的,他们可以卷任何东西,蔬菜、葱蒜、肉、酱、鸡蛋、咸菜,似乎没有不能卷的,一个个吃得特别香,看得林重阳很馋。只可惜他人小牙口不行,吃起来有点费劲,不过他最喜欢吃饼卷鸡蛋。
他估摸爹俩饼俩鸡蛋应该够,到了学堂如果别人都吃葱,那就从别人那里匀两棵也行。
林大秀看他白嫩嫩肉嘟嘟的小手在那里摆弄饼卷鸡蛋,小手太小,饼不那么听使唤,便把盖垫扯过去,修长的手指翻飞,没一会儿卷了两个。
林重阳赶紧扯了一根棉线把两个蛋卷都捆上,免得散架。
林大秀道:“小九,咱们要不要带一碗烧肉去?”
林重阳白了他一眼,怎么那么馋啊,虽然他也很想,“到时候同窗要吃,你给不给?给了你还能吃两口?”
林大秀一想似乎也是,只好忍痛割爱,不带烧肉。
林重阳又道:“咱们先看看情况了解一下,下一次再带去和同学们分享,也好促进一下同学友谊。”
林大秀点点头,“听小九的。”
很快韩椿儿等人来给他们送行,说第一天上学,总是要隆重一点,韩大嫂将一包烧肉放在篮子里。
林重阳喊道:“干娘,先不带,别到中午再坏了。”
韩大嫂就说少带点,林重阳告诉她刚去就这样,只怕先生会怪,吓得韩大嫂赶紧拿出来。
今天就开始盖房子,煮烧肉也不能耽误,韩家人也忙得跟陀螺一样,林重阳自然不让他们给自己和爹操太多心,大家都有正事儿呢。
已经熟门熟路,这一次路上花的时间少一些,跟陆家的老仆打了一声招呼,父子俩就去学堂。
倒座房因为有茅房和门楼占去一块面积,所以学堂就只有两间房位置,前面墙上挂着孔子像,两边是一副对联,一边是“不尊师长天诛地灭”,另一边是“误人子弟男盗女娼”。
看着这对联,林重阳忍不住乐起来,这陆先生看起来那么严肃,竟然挂这样的对子,真是够不正经的。
挂像前面就是一张书桌一把椅子,油亮亮的看起来有些年岁。
书桌上左边磊着几本书,右边是文房四宝,还有一个笔架,最中间有一把一尺长两寸多宽的竹板很是显眼。
哎呀,还真会打手板吗?
打量完了前面,林重阳就往后面看,屋子里一共三列五排桌椅,一个位子有的坐一人有的坐两个,紧紧巴巴一共可以坐二十来人。
如今有七八个学生坐在那里,每个人都好奇地打量着他们俩。
哎呀,上学还带着儿子,可真是破天荒头一次呢!
在几天前他们就已经知道学堂要来一个新学生,这学生是林家堡出来的少爷,模样有多俊俏脾气就有多暴躁,并且人家玩新花样,上学带着儿子!
林大秀也不是第一次进学堂,在林家堡的时候他也上过学的,自然知道学堂里的学生们并非全部专心读书。
比如说现在,八个人没有一个读书的,全都盯着他和儿子看。
他扫了一眼,就想带着儿子去中间第三排坐,结果却被第一排两边的人伸腿给挡住去路。
林大秀蹙眉,不悦道:“什么意思”
林重阳也不害怕,反而还对着两边作揖,笑道:“请学兄们让让,多谢。”
靠北边的那个学生十五六岁的样子,长得眉清目秀,南边那个十六七岁,非常白净,笑眯眯的,“你们俩是兄弟还是父子?”
明知故问,刚才明明笑得那么猥琐。
林大秀懒得理睬他们,一把将儿子抱起来放过去,自己则迈开长腿就要过去。
结果那两人默契地把腿再度架高,又给他挡住,南边那个笑得有点得意,“不回答不许过。”
林重阳怕林大秀受不了犯脾气,赶紧笑着告诉他们,“这是是我爹。”说着就将林大秀拉过去,两人也果然就将腿收回去。
不过这下子学堂里更热闹起来,一下子炸了锅一般,虽然之前他们就知道,可现在当事人承认,那就意味着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狗血八卦。
“喂喂喂,你们真是父子啊,这么年轻儿子就这么大,真是人生赢家啊。”
“我说你们俩这样不对啊,一起上学,难不成在学堂里儿子叫爹学兄?”
“就是啊,儿子叫我们学兄,那老子岂不是占我们便宜,老子叫我们学兄,怎么儿子还叫学兄,这样可不对,不对。”
一时间学堂里沸反盈天,几个人竟然有那么大能量,要将屋顶给掀了一样热闹。
尤其是那个和林大秀年纪差不多的学生,长相也是俊俏的,可现在跟林大秀一比,简直就不值一提,他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请客请客!”有人嚷嚷着,有人跟着起哄。
林重阳大声道:“先生来了!”
他这么一喊,那些学生立刻一哄而散,眨眼间规规矩矩在自己位子上坐下。
坐好之后,他们往外一看,哪里有人,一个七八岁的少年顿时怒目看向林重阳,“小小年纪说谎,不学好!”
林重阳朝着他做了一个鬼脸,嘻嘻笑起来,全然没有学弟的拘谨和害羞。
几个学生又群起而攻之,逼着父子俩请客。
“先生早。”父子俩起身行礼,其他人还哈哈大笑,“我说你们别想骗人,赶紧给我们看看书篮里有什么好吃的才是正经。”
第37章 同窗、惊喜
“咳咳, 不像话!”陆先生低沉严肃的声音传来, 吓得那些学生嗷一声赶紧飞奔回去坐好, 一个个心如鹿撞,生怕先生责怪行为无状再打板子。
陆秀才头戴四方平定巾, 身穿蓝色襕衫, 负手走进来, 目光扫了一圈,众人就觉得倍感压力。
陆秀才先到孔子像前上香, 然后带着众学生鞠躬行礼。
礼毕, 他开始介绍新来的学生, 说了一下林大秀和林重阳的名字和年纪。
虽然在士林中的风气是先来后到以及学问大为兄, 不过在这种小学堂里基本还是按年纪排行,有人叫林大秀学兄,有人叫他学弟。
而林重阳无一例外都要叫别人学兄。
那些刚和林大秀见礼互称兄弟的顿时嘴角有些抽抽,尤其是那些超过十五岁的,总觉得浑身不得劲, 看林大秀的时候就更怨念。
林大秀向来自我惯了,自然不管, 林重阳压根没想到这事儿有什么不妥的, 反正先生都答应了,根本没问题。
接下来就是陆秀才检查作业的时候,这八个学生课业并不相同,有的刚启蒙,有的在学四书五经, 有的已经学做时文。陆先生则一个个轮着给他们检查,第一个八九岁的学生就挨了板子,接下来第二个十七岁的也挨了打,噼里啪啦的,打得他们浑身抽抽,却咬着牙不许哼哼。
因为哼一声再加一板子。
林重阳顿时目瞪口呆,嘴巴能塞下一个鸡蛋,妈呀,还真打啊!
他顿时同情地看了一眼林大秀,爹啊,你可挺住啊。
林大秀被他看得不自在,抬眼瞥了一眼前面打板子的情形,淡定地收回视线,继续看书。
林重阳朝着他笑笑,也对,爹怕啥啊,被渣爷爷打过大棍子呢,从小打到大的,已经练出来,抗打。
林大秀怪他总看自己笑,伸出细白的手指将他的小脑袋给正回去,低声道:“看书。”
一个时辰才把那八个可怜学生打完,不,是检查完作业,然后陆秀才开始讲今天的课程。
刚启蒙的有的识字有的背启蒙书,并不需要多讲什么课,所以这课是讲给大一些的学生听的,有关经书义理,是朱子大家的注解。
陆秀才讲课在林重阳听来很没意思,刻板无趣,照本宣科,看有个学生一脸茫然的样子就知道。
不过虽然无趣,但是该讲的东西倒是都讲到,也算深入浅出,就是不够生动、太古板,容易让人打瞌睡,和学生之间有不可逾越的鸿沟。
他悄悄的扫了一眼,就看到有个小学生在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等陆秀才讲完,上午的课就算结束,“下课吃饭。”
陆秀才一走,林大秀和儿子就去院子里打水洗手,回来开饭。
等他们刚把饼卷鸡蛋拿出来,那些学生都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们俩。
林大秀不怕他们看,淡定地开吃,林重阳有点不好意思,他朝着几位学生笑道:“学兄,你们不吃饭?”
他们笑道:“自然是要吃的,不过伙房还没开饭呢。”
啊,管饭啊?
林重阳顿时觉得亏了,立刻把自己的饼塞给林大秀,有热乎的谁要吃冷的啊。
一个五六岁的小学生走过来,对林重阳道:“林学弟,咱们学里有规定,要把伙食钱交上来,伙房统一做饭,先生说这样才能让咱们专心学习,不要只想着带来的吃食。”
这个小学生叫陆行之,是陆秀才最小的儿子。
林重阳点点头,“多谢学兄。”原来陆秀才还要赚伙食费呢,他就问要如何交。
陆行之道:“超过十岁的一天十文,不到十岁的一天六文。”
这么贵啊!
林重阳小脑瓜开转,要是自己家做饭吃,父子俩一天十六文也够了,毕竟家里什么都有,肉菜不需要买。
不过入乡随俗吧,他表示自己和爹也要入伙,问问哪里交钱。
陆行之笑道:“你交给我吧,我帮你交上去,你还这么小就交五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