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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的话如果能信,那铁树都能开花了。
  季凌霄当时只当这番话是李琼一场酣畅淋漓的云雨后的甜言蜜语,并没有放在心上。
  后来李琼对李神爱宠爱有加,甚至将储君之位给了自己的长女,无论大臣们怎么劝说,他都全然不听。
  当时将脑袋磕的头破血流的大臣也不知凡几,可他到底是顶住了压力,给了自己所宠爱的女儿一切。
  跟李神爱对比一下,后来出生的李嘉和李庆两位皇子倒像是捡来的。
  或许是因为他们两个并没有一双季凌霄的眼睛。
  以至于他们两个后来出了事,失去了与李神爱竞争皇位的机会,季凌霄甚至还怀疑是李琼主导了这一切。
  因为李琼做的实在太多了。
  就在她几乎真的要相信李神爱是因为她才备受宠爱的时候,一切重新来过。
  季凌霄变成了杜景兰,李神爱却依旧受宠。
  果然,皇帝都是骗人的高手。
  季凌霄低下头,深深吸了一口许久没有闻到的龙纹墨的墨香。
  “你这阿奴,偷偷摸摸地做什么呢?”
  季凌霄弯唇一笑,亲昵地靠近了些。
  李琼毫不避讳地将刚刚写完的奏折放到她的面前,笑道:“可是想要看看这个?”
  季凌霄飞快地扫了一眼,却看到了上面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
  “放尔狗屁”。
  她的嘴角抽了一下。
  李琼哈哈大笑起来,“拿到这本奏折的那几省官员脸上的表情定然有趣极了。”
  得,她终于知道李神爱、李嘉、李庆这三个不着调的一面究竟是跟谁学的了。
  李琼朝季凌霄招了一下手,她侧着耳朵靠的更近了一些。
  “阿奴难道不好奇刚刚朕和他们商量了什么吗?”
  季凌霄眨了眨眼睛,双手捧着脸,下巴抵在桌子上,乖巧道:“如果阿耶想告诉我,我就听听,如果阿耶不想告诉我,那我即便好奇死了,也不会问的。”
  李琼被她乖巧的样子取悦到了,忍不住仰头大笑,他用笔尾轻轻划了一下她的鼻子,笑容满满道:“告诉你也无妨,毕竟这可是关乎着你的大事。”
  季凌霄心中已经有了猜测,面上却依旧一副少女的天真懵懂。
  李琼叹了口气,用玉质笔杆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你是大姑娘了,要成亲了。”
  季凌霄捂着额头,泪眼汪汪道:“既然我是大姑娘了,那阿耶就不许欺负我了。”
  “那可不行,”李琼板起了脸,“朕是你阿耶就一辈子都是。”
  呸!你占我便宜。
  “如果朕不是你阿耶……”
  季凌霄心里一抖,忍不住猜测是不是他已经知道了真相?
  “那朕还是这天下的君主,朕想让你做什么的,你就要做什么!”
  季凌霄不知道他为何要摆出一副强硬的姿态来威胁李神爱,也只能陪着作出一副被吓到的样子,泪眼汪汪地凝视着他。
  李琼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些时候,突然道:“同样的一双眼睛,为何她就没有这样的神采呢?”
  他神情恍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还未及季凌霄仔细打量,他就立刻回过神来,抿了抿唇道:“太女成亲是件大事,你自己可有了人选?”
  若是李琼下定决心让她登上皇位,那她的夫君必然是出自五姓世家。
  季凌霄扁了扁嘴,撒娇道:“我还小的很,我才不要成亲。”
  “不成亲难道要任由你胡闹下去?”
  “阿耶……”季凌霄小心翼翼地揪着李琼的袖摆摇晃,“我已经改过自新了,刚刚在门外大家也都看到了。”
  李琼完全不为所动,“等你回去后,我让人将那些俊才的画卷送到你的东宫,你好好看看,仔细挑选,这可是人生中的一件大事。”
  季凌霄哼了一声。
  陛下,你是在为你上辈子的妻子拉郎配啊……你难道戴绿帽子有瘾?
  李琼猛地扭过头,直勾勾地盯着她。
  “你这个时候来找朕做什么?”
  “我今天开了一个赏花宴……”
  李琼淡淡“嗯”了一声。
  他果然已经知道了。
  季凌霄说话时更为谨慎了,“只是遇见了两个有趣的人。”
  李琼点头,“崔歆倒是一个好人选。”
  季凌霄垂下眼睫,看上去无害极了。
  “还有很多人给我递了诗集。”
  李琼笑道:“大概是今年的春闱要开始了,他们自然也要活动起来了。”
  这些季凌霄当然都知道,她提起这话的目的却只有一个——看看自己能不能代替圣上作为殿试监考,这样的话,天子门生也就成了她的门生。
  人才,她可永远不嫌多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发困的路上。
  ☆、第十二章
  李琼举起白瓷薄胎茶盅,轻轻撇了撇茶叶,慢悠悠地抿上一口,时不时便提笔在奏折上喷上几句,一副逍遥自得的模样。
  季凌霄则在桌前动来动去。
  直到杜公公进来点上烛火,他才转头笑道:“阿奴你可真是没有耐性,以后可怎么办大事?”
  季凌霄真是恨得牙根痒痒,心里暗道:嘿,要你在我这里装大尾巴狼?你心里想什么我会不知道?不过就是想用训烈马的方式调~教李神爱,告诉她,即便你宠着她,也是可以随时撤了这份恩宠,让她永永远远战战兢兢地活在你的恩宠雨露之下。
  这招确实很好用,以至于上辈子李神爱都被养废了,你死之后,她更成了惊弓之鸟,朕不过稍作恐吓,她就惶惶不可终日。
  不过,你若是想要在我身上试验这套,怕是行不通了!
  季凌霄手往桌子底下一掏,熟门熟路地从桌内侧的钩子上抽出一条黑峻峻的马鞭,那马鞭像是被好好保养过,油光水滑,散发着内敛的光芒。
  她一脸的天真无邪,笑嘻嘻地问:“阿耶,这是什么?”
  李琼的呼吸一滞,他撇过头,低声道:“你都多大了竟连马鞭都不认得了。”
  季凌霄捏着那根马鞭,轻轻敲了敲桌子,眼角的余光却注视着他。
  她每敲一下桌子,他的额角的青筋就跟着跳一下。
  “阿奴知道啊,可是这根马鞭不一样,”她眸子一转,顾盼流光,“阿奴想要这根,阿耶就送给我吧。”
  李琼毫不留情地拒绝:“不行!”
  她当然知道他舍不得这根马鞭,这是他的宝贝,他的命根子,是他扮演马时最喜爱的一根鞭子,他简直恨不得天天挂在腰上不离身哩!
  “阿耶……”季凌霄放软了声音恳求。
  李琼就像是哄小鸡一样挥了挥手,“你快回宫去,朕还要看奏折。”
  季凌霄突然一挥马鞭,“啪”的一声脆响,李琼突然忍不住整个人猛颤了一下。
  他用右手的手背抵着额头,轻声道:“你又想做什么……”
  这话说的无力极了。
  季凌霄故作天真,“阿耶你怎么了?我去请太医。”
  “朕没什么!”他立刻回复,放在桌子上的左手却捏成了拳,手背青筋暴起,像在极力按捺着什么。
  有些事情也不能做的太过。
  季凌霄“哦”了一声,将马鞭放在桌子上,用一根手指推了过去。
  李琼扫了一眼,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阿耶,我可以主持殿试吗?”
  他低着头,“你怎么又起了这个心思?”
  季凌霄作出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子,“我听说今年有一位被称为‘叹容观止’的应举者。”
  李琼翘了翘嘴角,无奈道:“阿奴啊……”
  “阿奴什么也不做,只是看看,只是看看……”
  李琼轻叹了一声,“容朕想一想,你先出去。”
  季凌霄应声出门,快要跨出门槛的时候,她回头望了一眼,只见李琼整个人伏在桌子上,颤抖的更加厉害了,而他的手指却蜷缩着按上了那根马鞭。
  季凌霄勾起唇角,那一瞬间的艳丽风华竟看傻了一旁的杜公公。
  季凌霄抽出杜公公为自己拿着的伞,轻轻抖了抖上面的雨水,扬手打开,慢悠悠地踱步于细细密密的雨丝中。
  杜总管拐进宫里,一进门见圣上如此模样立刻失色。
  “陛下……”
  李琼侧脸贴着冰凉的桌面,暖黄的灯光映照在他侧脸上,宛若暮色烟霞,即便他的长女已然到了出嫁的年纪,他却仍然是一枚美中年,高门贵胄的贵女亦有很多倾心于他,想要入后宫的。
  他的睫毛微微颤动,有气无力道:“你出去。”
  杜总管扫了圣上手里的马鞭一眼,立刻了然地退了出去。
  杜公公轰走了门外的太监侍卫,独自一人守在廊下,听着宫殿里鞭声与闷哼声交织在一处。
  望着檐下雨帘,杜公公暗觉自己知道的太多了,恐怕在圣上驾崩后是真的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