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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的梆子在京里敲响,远远的万里之外,葛通带着人冰寒地冻上疾驰。
风似无处不来,雪似无处不在,马似根本奔跑不动,但他们还是奋力扬鞭,逃离似的奔跑着。
身后,并没有人追赶。侧边,有一小队人紧跟他们。看旗号不是一队人。旗上,一个字:龙。
跟在他后面的人都有愤怨,眸光不时看过去。那一队人也不甘示弱,也瞪视回来。
葛通也许是真的看不到,也许是装看不到。他闷头只管前行,在这种根本不是跑马的风雪天气里艰难移动,直到微弱的喧闹声过来,“吁!”他厉声喝止,才能把让抽打得近似发疯的马止住。
见他停住,那一队人则要发疯似的冲上来。
盔甲声响中,葛通的人把他们挡住。大家都挺起胸膛,兵器没有抽出来,也按在手下。
小队人为首的大声喝问:“葛将军,你忘记答应我家国公的话不成!”
跟葛通的一员老将破口大骂:“我们一退再退,还不知足吗!那敌将是我们设的伏,你们跑来抢功,反让我们退下!”
另一个人也大声骂:“三番五次的容让你们,辅国公得了意是怎么了!凭什么让我们打到一半,又一次让出来!”
他血红眼睛,是厮杀中还没有走出来,用力拍打自己盔甲上结的冰雪,那雪是红色的:“血还在我们身上呢!”
余下的人也红了眼睛:“就是,又抢我们的功!”
小队人和葛通的人相比人数悬殊,但为首的毫无惧怕,更是冷笑不断,越过愤怒的人群,目光直放到葛通面上,还是喝问的口吻:“葛将军!我来问你!是谁在王爷大帐中保下你们!是我家姑老爷陈留郡王!是谁还给你们仗打!是我家姑老爷陈留郡王!如今不要你报恩,你也不要挑衅!我家小郡王要功劳,这里人人知道。再也不许你们乱砍首级,全是小郡王的!”
说着,他们也红了眼睛,不在乎拼一场的架势。
从停下来就凝神细听风中的葛通,让他的大叫声打断,皱一皱眉头,摆一摆手,让风吹得发紫的嘴唇还能温和说话:“你听。”
他的话吸引住所有人,不由自主听了一下。
小队人为首的兴奋了:“他娘的,又有敌兵,去个人告诉国公,要是大个儿的脑袋,还是小郡王的。”
葛通把他打断:“你再听。”
远处黑幕里,声音更明显出来的。
小队人为首的有些失望:“人不多啊。”这就不是什么大功劳吧?很快,也就能看清,见十几个追赶着五、六个人,他们全是一个人的旗帜。
靖和。
小队人为首的嘟囔:“靖和世子搞什么鬼,自己人内讧吗?笑死个人儿,就这几个人就内讧?”
葛通也看到追赶厮打的人中,有一个人他认得。
张豪!
那追随靖和郡王去京城,为他到处寻门路的张豪,在让靖和自己的人追打。
一个心思浮现在他心里,像是有些靖和世子对张豪不满的传言出来……只想到这里,风忽的大了,惊天动地而来,刮的人马都有些站不住脚。
“不好,大风雪就要到了。”不知道是谁叫这么一声,葛通不敢再耽搁,大声道:“咱们快走。”
这就一气又奔出一个时辰,见到黑乎乎一大片营地,葛通松口气:“咱们到了。”对变相押送自己回来的龙怀城家将,他还是不动气,笑上一笑:“你们要是放心,我们就自己回营。”
他至始至终没有怨言,小队人为首的也讪讪上来,反而赔上几句话:“葛将军你可以放心,等我家小郡王不要功劳,我家国公爷一定不再和你为难。”
“那敢情好。”对他点一点头,葛通带着人回营。
帐篷里刚把火盆升起来,几员以前跟过霍君弈的老将军前来求见。一个一个气不打一处来:“陈留郡王拥兵自傲,不是他的授意,龙怀城不敢三次五次的撵我们。”
“每次都打到一半,我们伤了人,他们得功劳。”
对着他们的恼怒,葛通微微一笑,还是以前的说话:“咱们想想要是落到王爷手里会是什么样,不平就都能过去。”
当下大家商议一回,现在离开陈留郡王还是不能自立,相互安慰一回,葛通让老将军们早早歇息,对他们拜了个早年。
等他们出去,葛通揉揉身前,他不是木胎泥雕没有气性,他也生气。但他再生气又能怎么样?
从另一个角度来想,陈留郡王还给他一处安身地。而陈留郡王为儿子忌惮自己,不许自己功劳大过小郡王们,葛通也能理解。
在这个新年夜里,葛通还是忧愁。他看不到自己的前程,但他还是要坚持下去。
……
大年初一,文章侯府客厅上早早的坐满亲戚。韩世拓居然能中科举,让亲戚们对侯府高看许多,过年过节主动团聚的心增多。
笑语声中,掌珠还是心绪不宁。
她今天再不给姨妈和明珠下年酒贴子,明天就是年初二回门去见祖母,大家相见还是装看不见?
换成以前掌珠不在乎,她还很乐意。可今年不再是以前。
宝珠家里的诸多欢乐,掌珠不能再装看不见。而自己家里也算房头和气,几个老太爷对此大为满意,也明智的把掌珠夸了又夸,说她持家有道。
要知道几年前把掌珠骂成丧门祸害星的就是他们,那是因为分了家。
掌珠长这么大,为与谁不和难为情,这也算是不多的一次。亲戚们越是对她客气,她越是不安。
把个帕子在手里拧来拧去时,有人回话:“侯夫人的亲戚,禇家小公子来拜年。”
像一道闪电把这话直送到掌珠心里,瞬间,掌珠喜悦的泪眼汪汪。顾不得身边的公婆诧异,掌珠匆匆忙忙往外去迎。
韩世拓最知道她对方氏母女的心思,从男人堆里起身:“我和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