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太后的旧日不满,对“下毒”事件的恐惧,听到太后,对皇后又是一把猛火烧。
太子急忙把她手臂一摇,皇后不得已看向他,太子面沉如水,竭力再提醒:“母后,加寿特意来看您,咱们坐下,尝尝她的好汤。”手上微加力,看不出来是强拽,也让皇后能感受到他的执意,把皇后带着往榻前去。
皇后心碎,好似蝴蝶片片飞舞,最后化成灰烬,落下来把她埋住,让她生出一声哽咽。
这是她的儿子,可半点儿不向着她。
伤心让她把怒火暂时性忘记,心灰意冷让扶去坐下,那边加寿放下食盒。
打开,有两个小碗,汤盅以外还有一小壶温水。加寿先把温水倒在其中一个小碗里,喝上一口,倒掉,盛上一小口汤,当着皇后的面喝下去。
黑漆小几,和加寿同样的高。加寿抬高手臂有条不紊,皇后和太子都能看在眼中。
见她做的滴水不露,皇后只觉得寒气浸入胸怀。而太子微微地笑,忽然出声:“也给我一口喝。”
加寿要拿温水涮碗,太子道:“不用,就你的碗吧。咱们一处吃又不是一天。”
加寿就依着他,用手中的小碗盛上汤给太子送来,太子一口喝干,满面春风:“寿姐儿手艺越发的好了,给母后送来吧。”加寿答应着,用另一个小碗温水涮上,也是自己喝上一口,给皇后送来半碗汤。
皇后气得都哆嗦,冲到口的怒骂全让哆嗦走。
他们两个?
她尝过汤,他尝,分明是指责自己冤枉过加寿下毒。
见太子接过汤送到自己唇边,皇后用力一推,太子早有防备才没有泼掉地上。
太子说不出的恼火,他不明母后对加寿笑笑,说声寿姐儿你很能干就这么的难吗?
怕加寿难堪,也怕皇后要闹,太子先安置加寿:“我和母后有话说,你自己先回去行吗?”
加寿笑眯眯,基本上她的差事到这里也就差不多,曲膝行礼,又有两句体贴的话出来:“太子哥哥和娘娘多坐会儿吧。”
这话不要说候在外面的侍候人觉得得意,就是太子也有得色上来。看看加寿多得体,眼角上和皇后做个对比,加寿又年纪小,太子更对皇后隐忍。
含笑目送加寿出去,嬷嬷们把她围住,太子轻吁一口气,是因为满意。皇后听在耳朵里,误会成加寿安全离开,太子放心。
对她占住儿子的嫉妒疯草似在心中猛长,太子偏偏这时候道:“母后,过几天就是寿姐儿生日,您赏件东西给她,我往父皇面前去告诉,请您去吃她的酒宴可好?”
“砰!”皇后夺过他手中的汤碗,愤然摔在地上。太子这一回没躲开,让汤溅了一衣襟。
刚愕然,见皇后怒道:“为了她,你可以去求你父皇,为母后我,你怎么不去求!”
太子恍然大悟,解释道:“总要有个由头,”
皇后尖叫:“不!别再让我看到她一眼。”大步走到几旁,双手捧住加寿送来的食盒,再次用力摔到地上。
汤盅,碎碗,在明洁地面上滑过。宫里铺地的是坚细的金砖,不见得这就有伤痕,但太子打个颤儿,心中出现数道血痕。
他忍不住哭了:“您这是怎么了,不管借着谁,只要您和以前一样不就好。”
皇后状若疯狂,最近不顺,好人也能折腾成神经,何况她本来就是个由性子的人。
她手点自己胸口,嘶声道:“你是我的儿子,你应该为我打算。”太子哭道:“我不正在为您打算!您要是早听我的,早对加寿好一些,”
“别再对我提她!我从来没有认为她配得上你!我柳家是什么人家?相府门第,她袁家是……”
太子在这里勃然大怒,皇后再不管不顾,太子也要把她考虑进去,有力的打断:“母后噤声!”
往外面看看,见没有人在近前,多少有放心。
着急的呼声里难免不够尊敬,皇后抽着凉气:“好,你好,你大了,你的心偏向人家,人家给你一份儿好,你就不认得我,”手指殿外面有悲凉:“你走,把我自己家里的人给我叫来。”
太子定定神,脑海里闪过一句话,不可理喻。但很快按下去,这是他生身的母后,他不能用这个词诽谤。太子恢复平静,语气平稳但认真:“柳家的人不必再进来。”
“你!逆子!”皇后面色雪白。心里更闪过太子刚才的话,为了加寿生日他可以帮自己求情,他只为了那个人可以求。
她越怒,太子越稳定下来。他从小受到的储君教导,或者说他和皇后其实都从小呆在注重体态的环境里,皇后偏重身份去了,太子跟她不同。
太子不愿意皇后再说话,她骂自己也好,指责太后也好,传出去都将是她的一笔黑。太子微沉下脸弹压:“母后说话留神,你是六宫之主,行止与别人不同。如果对我有气,请您静养消气,以后或打或骂都行。”
皇后气得怔怔的,觉得太子当面指责自己。太子叫来这里侍候的人,不是那个卜卫,当着皇后在吩咐他:“娘娘身子不好,有时候不喜欢,不许乱传出去,不然我不待见你。”
他说的轻描淡写,太监听懂份量,趴地上答应。太子转向皇后正色:“儿臣告退,请母后安心养身子。”后退着出去时,“砰”,地面上又摔了一个东西。
太子猛抬头,忍无可忍:“为我想想,请母后谨言慎行!”最后四个字把皇后击得后退一步,泪流满面。
谨言慎行?
曾几何时只有她对别人说这句话的份,现在她听别人说也罢了,还是她的亲生儿子说出,都是为了袁加寿。
母子怒目而视,最先服软的还是太子。他再调整一下心情,施一礼,后退而出。
在外面焦头烂额,太子抚额头长长叹气:“唉……”
回去见到加寿在忙活,太子才觉得心思好些。下午加寿说去看老侯,坐上车到南安侯府。
天热,老侯总是这样病那样病,加寿说来看他顺理成章。老侯在书房里和加寿见面,把她抱到椅子上坐着,让人拿冰梅汤给她吃。加寿吃得津津有味,说得也津津有味。
“她不喜欢,全在脸上。”加寿扮个鬼脸儿。
老侯用自己枯干的手掌摩挲她,眸光中有心疼:“后来呢?”
“按太爷爷说的,反正我对她顶顶客气,以后也对她顶顶客气。但是和她离远些,嬷嬷也说她给东西会拦下来,我不吃。”加寿用小调羹撞得冰块当当响,孩子气上来,说的虽然是不开心的事情,加寿是开心的。
老侯夸奖几句,又说些加寿是最懂事的孩子,问问家人大儿子在家,让钟大老爷把加寿送回。
他独自在房中鄙夷:“六宫之主全无风范,这是柳老儿娇养的一大败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