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算是大败,低下头不敢看皇后。
皇后得不到回应,气得嘴唇直哆嗦,倒抽着冷气:“好,你们好,你们告诉我为什么我不能管?”
七老太爷硬邦邦把她的愤怒顶回去:“柳至是丞相临终时也交待的人,柳至是丞相早几年就让位的人。这算是丞相遗愿,娘娘怎么可以违背?就是违背,也应该选英才良才。放眼族中,还有哪一个比柳至圣眷更好。天地万物,各司其职。娘娘当把太子扶持,柳至当把家业扶持,柳明,”
沉下脸看看柳明:“把你自己保养好,不求你起十分作为,有三分就可以!”
这是拿柳明的残疾说话,柳明祖孙气得干咽唾沫。在皇后的面不能争吵,再说就是争吵,在家里也吵得不占上风,只能干听着。
皇后呢,也让气噎住。半天迸出来一句话:“那太后步步紧逼,你们就不管我了?”
七老太爷凝眸,严肃诚恳:“娘娘您不是要和太后步步紧逼,你的责任是太子殿下!”
几位老太爷一起称是,齐声道:“请娘娘以太子为重!”柳明和他的祖父也是这样的说。
皇后没了主意,她身边没有柳义没有柳礼,新回来的张桂,那个侍候过柳礼的小太监还不很中用,说话皇后也不见得听,太子也劝,家里人也劝,皇后只觉得一团乌糟的气到嘴边,这就强咽下去。
她掩面大哭:“都这样说,我自然要听,只是你们,你们真是狠心啊,”
哭声传到外殿,张桂靠在墙上,手心里捏着一把子汗。
这些人全劝着娘娘和太后好,那自己对娘娘的进言,全是柳礼总管临死前让自己说的,自己不是让柳总算给拖累。
张桂以前是侍候柳礼的不假,但柳礼对他也不怎么好。柳礼去做苦役,张桂也跟着去,无端受连累,把柳礼恨之入骨。
柳至把柳礼一通大骂,当众给了一个巴掌,柳礼这一天沮丧自不用说,到晚上,张桂和他住在一起,好些人住在一个房里,半夜里别人全睡下,张桂推醒柳礼,贴耳边儿上对他道:“柳至大人看样子不想管我们,他恶狠狠的,像是把娘娘落难来怪我们。公公,咱们以前得罪的人多,这几天见天儿的他们过来,今天有命,明天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在,你我有要说的话互相交待,有一个能熬过去,别忘记对方,还有一个年节祭拜的人。”
把柳礼说动,他本就心里有感觉,他是失势不要紧,他是柳家送进宫的,柳家总不能不保?柳至的举动把柳礼的盼头儿压塌。
当下张桂把自己积攒的几两银子说出来,张桂的意思呢,是想把柳礼攒的银钱哄到手,柳礼却只对他说几句话。
“小桂子,你比我年青力壮,你应该能熬出去。娘娘有太子,至多关上半年一年的,还能见到。你告诉娘娘,太后的宫人和咱们间的嫌隙,还有今天的事情,我忠心不二为娘娘才落到这个地步,柳至大人却只想我死,你发誓帮我传话,我告诉你怎么得娘娘欢心。”
第二天柳礼就死了,张桂把他骂上一出又一出,心想这几句话顶得屁用,这总管就一文钱也没有?
没骂上两天,柳明找到他,让他忍耐,果然,他又回到娘娘宫里,把话回给皇后。
柳明借着这个话回家去翻天,结果铩羽而归。
张桂偷听到这里忧心忡忡,柳至大人要是知道是自己传的话,他都敢挑唆杀柳礼,自己才只是个一个低品级的太监,自己的小命也危在旦夕。
殿内皇后的哭声渐止,他们说的话张桂也没心思去听。一个人心神恍惚原地呆着,冷不防肩头一拍,张桂吓得一个寒噤,见到是另一个太监叫卜卫。
这个太监是皇后不许出宫的时候,旧宫人尽数打发,他从宗人府里抽出。
因为宗人府是皇叔皇弟们在管,卜卫不是由六宫里抽出,皇后把他留下。
卜卫眼皮子很活,见张桂是以前侍候娘娘的,哪怕只是在柳礼身边呆着,卜卫对张桂巴结不停。
渐渐的,两个人能说些私房话。张桂对卜卫还有戒心,卜卫却对张桂俨然掏心掏肺。
他站在后面,把张桂拍醒后,满面忧虑,悄声道:“张公公可了不得了,柳家老的还是支持柳侍郎,您说他害死柳礼总管,他不会放过吧?”
“怎么办?张公公,我要是能代你顶,让他报复我吧。”卜卫如丧考妣。
张桂正心神意乱,让卜卫说得更心如乱麻。卜卫也不要他回答,自己说下去:“唉,原本这事情吧,虽然不是太后欺负娘娘,你也对我说过,柳总管是去求过符纸,谁知道他有没有求害人的。”
皇后不相信柳义求过诅咒美人的符纸,太监们可不相信柳义。六宫大总管欺上瞒下,那是个什么东西,他在娘娘面前邀功,求害人的东西也不好说。
这话是张桂自己对卜卫说的,骂起柳义来咬牙切齿:“全是他害的我们。”
卜卫这会儿提起,也就这样的说,并不在符纸的事情上说太后不好。但接下来,话锋转了转:“但柳家上书说太后不帮娘娘,也有三分道理。”
张桂哭丧着脸:“是啊,我没有回错话不是,太后和咱们娘娘不一心。”
“可现在柳家力劝娘娘和太后好,张公公我为你担心。”卜卫一脸的忠诚。
张桂伤心不已:“我可怎么办呢?”
卜卫叹气:“只有太后和娘娘不好让柳家人全信服,你张公公可能无事。”
张桂道:“你有法子告诉我。”
卜卫眼神闪烁:“寿姑娘见天儿的给娘娘送东西来,好会装体面人。”
张桂道:“全是装的。”
“说实话吧,我就不信送的全是补养的,娘娘要是吃习惯,”卜卫只说到这里,张桂一惊:“你是说里面有东西?”
卜卫握住他嘴,左右看看:“噤声!这话也是能说得的。”说着不说,但放下手,卜卫低声又道:“在宗人府里听的古记儿,有些东西发作的慢,但一旦发作无药可救,唉,我也不该说啊。”
对着自己脸上就是一个巴掌,啪地一声,张桂心惊肉跳,面皮抽搐几下。
卜卫又凑上来:“你说,这汤里要是有,太后和娘娘还能好得起来?”下一句,你张公公自然提醒有功,不用说得太明白,张桂自然知道。
……
一阵痛接着一阵痛过来,宝珠不是头一回生孩子,按道理说好生。但这一胎她生得还是蛮难。
在这难中,她是疼的,也是享受的。
她和袁训成亲以来,一直恩恩爱爱,为他再生一个孩子,宝珠先觉得幸福袭来。
和前五个孩子们相比,小六会在父母身边长大,不像姐姐哥哥们一年半年的见不到父亲。
也不会让太后抱怨又回山西,太后一年两年的见不到,想得总诉怨恨。
还没有生,这就是个幸福满满的孩子,当母亲的疼痛中只要能,总带着笑意,盼着头一眼见到小六,就给他一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