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家三老爷纳闷:“没有啊,宝珠侄女儿昨天还给做春裳,备大骡子,预备咱们游春。”
老侯放下心,还是奇怪这主人都怎么了?一个脸比一个脸黑?
韩三老爷也缩脑袋问韩世拓:“袁将军嫌我们和福王有亲戚是不是?”韩世拓也奇怪,四妹夫在路上好着呢,这今天定然有心事。
对着三老爷摆手,让他不要说,拿起筷子,招呼三老爷用菜。
当下用酒,酒过两杯,袁怀瑜让人抱下椅子,走到袁训身边,扯他衣角,要他离座,嘴里说着:“换换!”
袁怀璞见状,也让人抱下来,另一边推袁训,兄弟两个把袁训推开,指挥人搬小太师椅子,挪个位置,本来三个位置袁训在上,往下面是袁怀瑜,再就袁怀璞。
这就变成袁怀瑜坐到袁怀璞原位,袁训坐到长子位上,袁怀璞坐到父亲位子上。
嘻嘻笑声出来,龙家人伯父们全乐了,抢着喝彩:“好!”
袁训正要板脸训斥,龙二不干了:“老实坐着喝你的酒吧,在军中你官高,这儿还有小王爷呢,这儿是家里,论兄弟,你最小,坐着!”
萧观见父子争位,正在嘿嘿,袁训只能按儿子们安排坐下。
又过一杯酒,袁怀瑜再次要下来,袁怀璞早等着呢,也就下来。一个拖一个推,再次把袁训从椅子上推开,再换一换。
位置变成,袁怀瑜紧贴七伯龙七,袁怀瑜下面是袁怀璞,袁训坐到最末一席。
硬是把父亲挤了去。
小小子们就座,袁训站着发愣。老子让儿子们给涮了,又当着人,他要是坐,让外人看着不成体统。
他是想凶来着,才一瞪眼,龙世子恼火!
龙怀城让龙二的话提醒:“你最小!我早说按父亲说的坐,大家都愿意,就你事多!要坐就坐,不坐你隔壁席上坐去!”
“啊?”袁训又愣住,你凶我?你还撵我?
龙三凉凉地道:“老八啊,不是三哥说你,刚才你就应该这么威风,那就对了!”龙怀城同他碰杯:“刚才不是给他留面子,这让他逼得忍无可忍,不说他不行。”喝完,就给小小子们布菜,满面春风,跟对他们的爹是两个模样:“怀瑜,多吃肉长得高。怀璞,要不要来点儿酒?”
女眷们那桌忍笑,都招呼袁夫人婆媳:“男人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去说,姑母,多吃杯酒儿,弟妹,吃口儿菜,”
“扑哧,”宝珠笑出了声。
嘻嘻哈哈地笑声就全出来,余伯南笑得最大声不说,还生怕袁训没注意,前仰后合随风杨柳。
龙七来哄袁训:“小弟,有个座儿就不错,这是你先办错了,你不应该不听父亲的话,父亲让摆的座位,你乱摆布什么?来来来,老侯是你的长辈,韩家三老爷是你的亲家,快去敬酒,想多了事就更歪,”
把袁训按回最末的座位上。
袁将军忍气吞声,在儿子们下首老实坐下来。
这厅上是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全看习惯,就他一个人不答应,这就落了单。也就不能赢。
袁怀瑜小鼻子朝天,可得意了。
袁怀璞笑得格格叫,可开心了。
他们的爹翻个白眼儿,这样的儿子亏我怎么生出来的。而且,幸好幸好,没养在京里。要是养在京里,只怕别人坐席面,他们得坐在屋顶子上。
也就这样吧。
父栽树来子乘凉,这其实早给当老子的面子,也有表兄们以前没疼小弟,现在弥补的心情,袁训也能明白,也就不再多说。
大家推杯换盏,饮起酒来。
……
酒没有几杯,袁训醉意上来。他的儿子们笑声不断往他耳朵里灌,而哄他们的是他曾认为此生难以相和的人。
他们认真的哄着袁怀瑜袁怀璞,把招待小王爷都放在后面。只要小小子们喜欢,龙二当厅打拳给他们看,龙三使一回刀,龙六在说射箭,让兄弟们嗤回座位。
射箭是家传功夫,谁不会?论不到你老六来显摆。
射箭是压箱底的功夫,龙六这是讨好之举,结果拍到兄弟们马蹄子上面,让押回去老实坐着。
龙七笑话一个接一个,说些小孩子们爱听的,哄得袁怀瑜袁怀璞从头笑到尾。
正眼也没有看过袁训,袁训却神思幼年。
小弟最小,最小懂事就晚。他也曾想过和哥哥们玩耍,但他们不带他,给他满满的恶意,直到袁训对他们彻底死心。
现在儿子们是这里的座上宾,看这座位,大于他们的表兄表姐们。这么小,就当成大人来认真对待。
旧事,难免萦绕一回心头,再如碎雪遇风,碎了,化了吧。
余渍寒浸心头,再就消失无踪。
当旧冤不再有,唯有情意浮动。
大好男儿全是不紧要处不动情,再者一堆表兄们哄着两孩子正出尽法宝,袁训不去打搅,装着小解走出来。
雪中寒冷,把他怦然心动的兄弟情压一压,不那么沸腾,人也好过些。这就飞雪中漫步,尽情的散起闷来。
月洞门内,一个身影伫立,看过来。
他面无表情,长身玉立。早年是斯文有余,如今刚毅增多,也有大丈夫之感。
余伯南。
本城府尹余大人不知何时站到袁训身后,飞雪呜咽中,等候着。
袁训停下脚步,他也没有话说,也原地站着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