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让国公府里知道,是宝珠的体贴。
就是她们知道,又能怎样?跟着伤心跟着难过,也只能这样。
又不是舅父病在隔壁,瞒着她们不让看视。这远在军中,在什么地方尚且不知,又有宝珠已承担起来,这就不说,不如舅父归来,依然还是马上英姿,再说旧事,不过虚惊一场,多欢笑,少泪水。
宝珠把药采买得足够,就说只怕这仗打到明年,秋天又是大多草药采集的季节,多收些放着,几时赚钱还不知道。
国公夫人委婉的把担心告诉袁夫人,陪笑:“可能是我多思念,这就想上来。”袁夫人心头泪奔,也生出一个心思。总是有情意,才能远在天边,她身也知。强颜欢笑用话混过去:“这是你想的多了,就想的杂乱。没事儿,你放心。阿训上个月来了信,说都好。”
国公夫人稍稍安心,就和袁夫人说红花的喜事。
说这是宝珠最中用的丫头,跟着到山西不怕苦寒,国公府诸夫人都要去道贺吃酒。闻言,袁夫人难免心头感慨。
为国公办草药,红花万大同都瘦了一层。又去找宝珠,说舅老爷国公病不好,不办喜事。袁夫人和宝珠说服他们,说家中办喜事,也就添喜庆。国公的事让全家人悲伤,权当你们是冲喜,这样一喜,也许就接着重重喜,红花才肯办亲事。
袁夫人就欣然邀请国公夫人携带姨娘媳妇们同来吃酒,再意味深长的道:“这就喜起来了,以后啊,一直的喜。”
“你又添一个孙女儿,自然是一直的喜。”国公夫人没听懂,就这样打趣。袁夫人应下这话,把笑容特意打得大大的,真的像从此喜事不断,道:“是的。”
……
成亲的第二天,红花就出来当差。绷紧着脸,坐在宝珠旁边,眼睛只对着帐本子。她眼观鼻,鼻观心般,也不能让卫氏和梅英放弃对她的取笑。
卫氏做着哥儿们的过年鞋子,笑盈盈:“红花,”
“我做账呢,别打扰我。”红花面无表情,好不正容。
梅英笑得不能自持,手中也做着小衣裳,她的儿子睡在旁边小木床上,睁着眼睛听她们说话。“哎哟,这位做账的管事是谁啊?难不成就是昨天洞房里还伸手要钱的那个。”
红花涨红脸儿,对梅英噘着嘴:“当初我不懂,我就放过了你lt;script type=quot;text/javascriptquot;gt;reads();lt;/scriptgt;。”梅英更笑得前仰后合,唤宝珠道:“奶奶您听听她这话,当初她不懂?”
宝珠早忍俊不禁。
梅英继续在取笑红花:“当初我成亲你不懂,你就没有听我的房,反而让我听了房去,落得让我笑话,你不服?实告诉你吧,当初你就是懂,一个黄花女儿,我成亲你也不能听,你听了,你可成了什么人?”
挤兑的红花恼得坐不住,也是的,她一着急就忘记再往前,她还是个姑娘,是不能听房的。起来手中笔向梅英脸上点:“看我给你划一个大乌龟,叫你还敢取笑我。”
梅英躲过去,卫氏叫住红花,笑骂:“成亲三日无大小,都可以和你玩笑的,敢是你不知道?你要是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敢出二门,反躲到奶奶房里来?你只管出个二门给我们瞧瞧,外面的妈妈那说话,还不把你说得去跳河?”
红花急了:“我不就是要个钱,我问我男人要钱,怎么了?”赌气回坐,小嘴儿噘得可以拴个驴马牛羊,还有埋怨:“我不管他的钱,可怎么办?”
卫氏和梅英使个眼色笑,梅英挤挤眼:“这就是她男人了,有了主的,也就这三天里咱们好欺负她,过了后儿,可就不能。”
卫氏笑吟吟:“那你还赶紧再问,过了日子上哪里找这想问就问的时辰?”
红花对她正色:“好个妈妈!身为奶奶的奶妈,本当约束管教这府里的人,这倒好,你带着头的闹,这怎么行?”
宝珠笑得肩头抽动,听着她们闹,又往外面看,问侍立在旁的红荷:“表姑奶奶天天起早来说话,今天想是起晚了,这会子倒还不来?”
卫氏听到,接上话:“这是昨天听房累的,今儿就要补眠。”
红花瞪眼睛拧眉头,嘟嘟囔囔:“怎么句句离不开昨天,昨天,谁叫你们去听房的?”一群子促狭鬼儿。
宝珠笑眯眯:“是我呀。”
卫氏和梅英又笑起来。
宝珠还真的是好奇心重,就是红花今天不坐到这屋里来,也要叫她进来问过。宝珠慢声细语:“红花,那一句,我们真的很想听听。”
“就是就是……”红花懊恼:“我忘记有听房这回事儿,早知道我今天再问该有多好?”在宝珠的追问下,红花哭丧着脸坦白自己的洞房审问。
“奶奶您想,万掌柜的,”
在这里,梅英正色打断:“万大同!”转脸儿掩面就笑:“以前你叫得脆生生,要想管住男人,可不能好称呼他。还是旧名儿,再不然就是你男人,这话来得顺口。”
红花冲她一扬下巴,嚷道:“你真是碎啊,别说话,多喝茶水!”梅英对她嘻嘻。
红花让哄的再说下去,嚣张大管事就此不见,低眉顺眼模样:“他那么有经验,比我多吃几十年的饭,有点儿什么,我是想不到,还不尽让他装到葫芦里去。”
卫氏也打个岔,一本正经:“这就不见天日了不是?”挨红花一记瞪眼,卫氏忙笑:“你说,你别理会我。”
红花只对着宝珠:“我想管他的人,我自知管不得lt;script type=quot;text/javascriptquot;gt;reads();lt;/scriptgt;。就管管钱吧。又有跟着奶奶学了不少,管他的钱应该可以。没想到,”塌眼角垮肩头,没精打彩上来。
这真是断在关键时候,下一句还是没有。宝珠心痒痒地问:“他怎么说?”红花飞快地对卫氏和梅英瞄一眼。
卫氏把脸儿转过去,自言自语:“我这个鞋面子啊,要用什么色儿的线才好?”梅英则是肃然端庄:“我老了的,这就耳聋上来。”
红花都想对她们呲牙了:“出去!我才说。”
卫氏叹气,梅英叹气:“有了丈夫就不要别人。”和卫氏走出去。在外间站住正要互相说笑,见帘子打起,她儿子的小木床也让抬出来。梅英愕然:“这个红花!这小孩子难道会听你的私房话不成?没道理的丫头!”
这就有点儿气上来,一定要贴到门边儿上去偷听。
见里面说上一句什么,宝珠说了一个字:“好!”喷了一地的茶。
卫氏和梅英重新进去,又把红花好一通的追问。宝珠在旁边笑眉笑眼,虽然不说,也给红花感觉,这是个大笑话。
“好吧,让你们全笑笑。”红花对地不敢看人,嗫嚅道:“他说,”
嗓音蚊子嗡嗡般,卫氏和梅英凑上耳朵。
“说把钱给了我,以后再没有能哄我的东西。”红花的脸涨成一块布。见卫氏和梅英倒没有大笑,沉思般的微笑浮上嘴角。
卫氏是有过丈夫的,也有过恩爱岁月。梅英和孔青更是夫妻和美。两个人觉得岁月静好的心思,让万大同这句不是情话,胜似情话的话勾出来,都半沉浸半回忆的静静含笑。
宝珠也歪了歪面庞,上有甜甜。
她想到她也这样追问过袁训的薪俸,表凶左推右挡不肯给,但在他去从军后,按月有人给宝珠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