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这就一亮,见到一张芙蓉面庞,双眉弯弯似柳叶一般。她是圆嘴角,无事也会微翘似有无穷喜事。丹朱似颜色,纯出天然。
这芙蓉是丰润的。
脸儿圆圆,肚腹也隆起,已身怀有孕。
柳丞相不认得这个妇人,又身处的这茶楼是在繁华地方,他料想在外面听呼的家人们已然遭到暗算,但因这里热闹,很快也就让人发现。
想到这里,丞相大人胆量回来。沉声喝道:“你是谁家妇人,还不快快退出去!”以丞相几十年官场的纵横,有几个寻仇的男人不稀奇,但女人来寻仇,让他费解。
寻思,认错了吧?
妇人年纪很轻,看上去还不到二十岁。实际上呢,也没到二十岁。她淡然轻笑,不理会柳丞相还能摆出来的装腔作势。
丫头进前一步,为她搬椅子过来,手臂上本抱着一个坐垫,是个枣红色绣麒麟送子的,先行摆下来。
妇人扶着她,大模大样的坐下来。
柳丞相且惊且怒,先不说他受制于人。就只看这妇人敢在他这一朝丞相面前平起平坐,就让丞相无从捉摸。
她是谁?
一般的命妇们,也不敢在自己面前这样啊。
坐好以后,妇人才轻描淡写的开言:“柳大人,我听说你对我女儿施毒计,我不得不来见见你!”
“你女儿?你是谁lt;script type=quot;text/javascriptquot;gt;reads();lt;/scriptgt;!”
“我丈夫姓袁,单名一个训字。”宝珠黑眸凝结,寒气不管怎么驱散,犹在其中。她用这寒气对着柳丞相,冷淡狠厉地道:“我女儿袁佳寿!”
“哧……”柳丞相倒吸一口凉气。
而跟来的红花,已经去抚宝珠胸口,柔声道:“奶奶别动怒,您得当心着身子!”
“你这是大逆不道,你敢来威胁老夫!”柳丞相骤然想站,卡在他脖子上的是万大同,在他肩头重重一拍,柳丞相重又坐下。
宝珠敢来见他,是让他想算计加寿气得不轻。既然敢来,就不怕他着恼。再说,这事情是柳家先来招惹自家。
姑母是中宫,也是宝珠来面见柳丞相的一个原因之一。当然来以前,也把太子妃算在内。
见柳丞相还敢发怒,宝珠柳眉倒竖,也恼了。
“柳丞相大人,贼喊捉贼,你倒先叫上来!”宝珠涨得脸通红,扶上红花,缓缓站起。这样,就有居高临下之势,宝珠觉得痛快。
“我来找你明说,你以为呢,有把柄抓了是不是?实话告诉你吧,我不顾身子回京,来为我女儿辞掉亲事。你有能耐,就把这亲事搅散,我们家都情愿!你没能耐,就少弄些损招。损招坏招,不是你一家独有!”
柳丞相脑子嗡的一声,这又是一个来退亲的。袁家这是怎么了,一个一个的都不肯愿意?
“可笑!丞相,您官职不小,理当是为民谋福,百姓中称道的人,没想到!你却是一个小人!你不满意亲事,你就拿我女儿出气。你就怪我女儿!我来见你,就是告诉你,有气你往我这里出,你想动我女儿,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你就休想!”
宝珠抬手,抛出一个叠起的纸张,狠掷在柳丞相面上,打得“啪”一声。
“你好好看看吧,我敢来找你,是有你的把柄才是!这上面,是你外地运来无辜孩子,教他们说吉祥话,教他们皇上喜好的证据。”宝珠冷笑,想来你是个衣冠禽兽,衣冠嘛,你是认得字的。
柳丞相接在手中,翻开一看,面色大变。这是一个排好的戏词,里面把进宫是什么样子,见到皇上先说什么后说什么,全设计得一清二楚。
这东西,却不是柳丞相让人排的。但他为对付袁佳寿,让人在京外寻找聪明过人的孩子,巴结他的人,却可以走歪。
这是个繁华街道的茶楼,宝珠也知道,也没有打算久待。她扔给柳丞相的,不过是个抄本,这是万大同从那船上偷来的。
见柳丞相面色不同,宝珠又抛下一声冷笑:“柳大人,亲事是由宫里定的,我和我夫都不在京中!我女,不过一周岁又几个月的年纪!你一意要和我女儿作对,我女儿有半点损伤,我会和你拼命的!”
扶上红花,这就走开。她走的背影微弯,而从她刚才看似决绝的腔调,也能听出她的伤心。这老坏蛋,有能耐你把亲事搅黄,没能耐也别和加寿过不去。
直到宝珠走上好一会儿,那知己呻吟着醒来时,柳丞相才从发呆中醒过来。慌手慌脚的,忙把纸张塞到袖子里。听知己道:“我,怎么了?呃,像是有强盗进来?”
“你撞了一下,”柳丞相这样道lt;script type=quot;text/javascriptquot;gt;reads();lt;/scriptgt;。
“我撞了一下?”知己对上柳丞相的眼睛,而摸到脑后,是孔青给他一掌,这一掌打得巧妙,并没有伤肿,知己也觉得事情蹊跷,知趣地道:“那好吧,就是我撞上一下。”
茶接着喝下去,而柳丞相的心情就更差,比出来前还要糟糕。他分明感到,袁家是纠集亲戚们反扑而且不惜拼命。
……
大门打开的时候,袁训并没有想到会是宝珠进家。他才进家门,正在烛下面为女儿做小玩意儿。
袁将军一直赖到晚饭前,他才出宫。本来他是想赖到女儿睡着再走,也答应好加寿哄她睡觉。不得不回来,是晚饭皇上要去用,袁训乖乖避开。
袁家大院里,有顺伯晚上回来看门,还有老太太留京里的家人,听闻老太太回来,有些原在南安侯府呆着的,也都回袁家,预备老太太总有出宫的时候好侍候。
家里不算没有人,却只有袁训一个主人。他拐到太子府上,和苏先等人用的晚饭,回来洗过,就拿个刻刀,给女儿雕东西。
他刻东西应该是遗传,袁父也刻得很好。袁训和宝珠定情的信物,一对玉蝉,就是袁父亲手所刻,和袁夫人曾佩戴过的。
刀,又是袁训熟练的东西。他没费功夫,就给女儿刻出半只雀子,就听到院子里有人大惊小怪地问候:“奶奶,您这可真是太大胆了,有身子怎么还能走远路?”
袁训一个激灵,放下刻刀,拉开门,用蹿的出去。在廊下,他也惊住。宝珠?大红雪衣的宝珠,已知道他在家里,正面容欢喜雀跃,步子也加快而来。
风雪,吹得宝珠眼睫微闭。
“天呐!”袁训惊呼出声,这才彻底明白真的宝珠到了。在大风大雪中,有身孕的她独自进京……
袁训过去抱住宝珠,把她按在怀里,就火了:“你怎么敢乱跑!”
宝珠面庞埋在他肩头,闻到熟悉的味道,甜甜的笑了。不回答。
等把宝珠安置在房里,袁训还是恼得不行。他面上认真、严肃、郑重、绷着……,但大手揉搓着宝珠小手,才从外面进来,和袁训相比总是冷上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