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花就在这个时候进来,还是满脸喜色,手把个信举得远远的,嚷着:“孔掌柜的来信了。”宝珠一喜,抱起加寿就站起来。加寿正揉着点心开心,见自己身子到了母亲手上,乐呵呵对母亲瞟瞟,就让袁夫人接走。
袁夫人见宝珠不方便,抱走小加寿。加寿到祖母怀里,先给她一个大大的笑脸,再继续揉手中的半块点心。那是块红枣糕,又软又糯,最适合小孩子和老人吃用。
袁夫人身边也有一盘,是她和老太太的。加寿揉完这一块,抬手又举一块,继续揉在小手上,染出一手红颜色,伸长舌头就舔几口。
老太太见到她就心肝宝贝的乐,见到她每回这样揉点心吃小手,就笑得开心莫明。
袁夫人见孙女儿活泼健壮——她和袁训宝珠都不禁止加寿到处搞破坏,至今为止加寿搞坏好些东西,在桌子旁边玩,推到十几个茶碗,还有一个装满茶水的茶壶也让她推到地上,揉的点心可以救济一堆人,大人们不但不阻止,反而认为加寿身体好,不像祖父——从祖母到父亲母亲,都可以安心。
有活泼可爱,搞乱第一的孙女儿,袁夫人总会悄悄扫扫宝珠身子。说也奇怪,老太太只要在这里,就总能看在眼中。老太太就想着下个初一,约着国公夫人还得去上香。而袁夫人并不见怪宝珠,也寻思着晚上虔诚的烧炷香才好。
袁夫人有过两个孩子,两个孩子相差有年纪,这里面有袁父身子弱的原因,但袁夫人也因为打听多受孕,而听过生过孩子需要休养,不是所有人即刻就会受孕这话。
宝珠认真看信时,长辈们又为宝珠几时再生多想了想。
她们的目光很快回到宝珠面上,见宝珠露出笑容。信的内容,和宝珠想的几乎一样。
“当地势力,鱼龙混杂。以强势而压,惧怕者也只限于守法百姓。”
混混们,怕什么律法。
“走江湖者,可以义气约束。江湖义气,贵重者可撼山岳,背弃者,一文不值。但义气为江湖人所用,比律法约束为强。但义气二字,奶奶女流,小爷远离,非奶奶可以使用。今后山西若想安定长久,唯遇强者,以强撼之。遇猛者,唯猛相对。现奶奶强权在手,想郡王国公府中必不会袖手而观。又有太子殿下交付之人可用,府上亦有能之人,奶奶可迎头痛击,不必客气。”
宝珠兴奋的手颤抖几下,纸张哗哗地响着,老太太和袁夫人齐声问:“信上说什么?”宝珠就告诉她们。孔掌柜是有经验的人,老太太和袁夫人都微笑,但没有反驳的话。邵氏张氏却大吃一惊:“这不是让宝珠去和人争斗吗?”
“二婶三婶儿,争斗这话,用不着。”宝珠眉头挑起,有孔掌柜的话,她更胸有成竹:“是我欺负他们吧!”
邵氏的话,就是:“不要麻烦亲戚府上才是。”
张氏的也差不多:“亲戚们难道不说我们不太平?”
宝珠笑了:“现在是我们太平,别人不想我们太平lt;script type=quot;text/javascriptquot;gt;reads();lt;/scriptgt;。”
宝珠一向是个亲切的人儿,她在山西发狠的时候邵氏张氏没见到,现在见到宝珠“一意孤行”,两个人都不安。转向老太太和袁夫人,准备请她们说句话时,外面传来万大同的朗朗笑声:“邹掌柜的还亲自来一趟。”
“不瞒你说,你走那天我就想来,但我手头有事,这不耽误三天功夫,我还是得来。”邹信和万大同走进来。
见礼过后,宝珠并不把信给邹信看,只问候他:“邹掌柜的往这里查账?”不然好好的,他跑来做什么?他在外面的话是“我早就想来”,宝珠想我并没有事情麻烦到他,只能是邹家自己的事情。
邹信坐下来,闻言后,欠欠身子却道:“我为奶奶的事情过来。”红花殷勤地过来,用托盘捧着个红地黄花的小茶碗,送上来:“掌柜的请用茶。”
万大同看在眼中,心中又生不服。这丫头眼力真是差,不管见谁都比见万掌柜的客气。万掌柜的好有能耐的人,你怎么见天儿看不到?
又一出闷气在心中。
房里的人谁也想不到他们,都在听邹信说话。邹信道:“万掌柜的带辛家五娘去见我取银子,我打发了,当天因抽不开身,就没让万掌柜的带话说我来。本来我是来告诉奶奶,混混们的麻烦事全在后面。没想到我没来的这几天,就听到几家混混们要和奶奶过不去,路上打听得就更详细,奶奶那块地,这几天可太平吗?”
宝珠叹气:“正是不太平呢。”
邵氏张氏见过来这样一个稳重生意人,邹信在大同会见宝珠红花,邵氏张氏没见过。袁训回家,醋意大发把邹信叫到大同,邹信住上一夜,二位太太也没见到。但见他说话端正,往那里一坐,哈腰弓背,神气内凝,灵活生意人就出来,又听说他就是邹家的人,争着告诉他。
“一天一帮子人跑来捣乱,害的这几天房子也盖不成,那是盖给看草场的人住的,他们放火烧了木头,差点儿打伤人。”
“来的全是凶神恶煞。”
有她们帮着说,宝珠就不言语。直到邵氏张氏诉完苦情,才不慌不忙地问邹信:“掌柜的您往这里来,总是有主意教我才来的。”
“主意不敢说,不过说出来奶奶自择就是。”邹信面色沉着,对这样的事情总不能表示开心。
他举出例子给宝珠听:“我们家在外,没少遇到。奶奶听我说,江上有水贼,山上有强盗,幽林处有剪径的,就地有地头蛇。这些人跟雨后的乱草似的,大军来剿好似放把火,野火烧不尽,随时又再生。”
宝珠听得入神。
而邵氏张氏吓得乱颤:“这可怎么好,宝珠,这生意不做也罢。”老太太扁起嘴瞪眼她们,看你们吓的,这不是人家掌柜的大老远的跑来,还能没个主意就来。
“这种事解决,说难办也难办,说好办也好办。难办呢,是找不到压他们的人,又和他们价钱谈不拢。”邹信侃侃而谈,光看他神态就是熟门熟路,在他面前是不难的模样。
“说好办呢,约他们当家的出来吃顿酒饭,问他们想要什么lt;script type=quot;text/javascriptquot;gt;reads();lt;/scriptgt;。不过是想要钱,给得起,给他们,可保以后安宁。压得起,就压下去,他们抗不过,也只能忍着。”
宝珠含笑:“能保以后安宁,钱也合理,我倒愿意出。但现在担心的是,他们要的钱给不起。您在这里是事事通,应该听说这地原先他们要买,如今我还想再买几块,也全是这样的事,真是忧心。再来他们不要钱,只要地我可不给。”
袁夫人和老太太一起点头,道:“宝珠好容易相中的,光去看就去了几回,红花和万掌柜的见天儿辛苦,马也累得不行,哪能说不要就不要。”
这两位,是很给宝珠打气的。宝珠更笑容出来:“所以,你来以前,我正在想这事。姐丈府上,我是不想找的。”邹信目光一闪,有些诧异,打断宝珠反问道:“奶奶的意思是?”
“我不能见天儿把姐丈的府兵用着,虽然姐姐肯给我。”
邹信暗暗点头,这位奶奶从来没给他是个软角色的感觉。听宝珠往下道:“用,我是用得上,我也打算和姐姐去信借人过来。但归根结底这事情,他们是混混们,就得找和混混们上的人和他们说话。总不能全山西的混混们,全都这个德性?”
宝珠隐然生怒。
她前一刻还嫣然娇柔,下一句就怒气顿生。她在说话,加寿看的是说话的人,见这个一直自称母亲的人像是不喜欢,加寿把一手的点心渣子伸过来,小手晃晃,笑呵呵发出“哧哧”的音。
宝珠即刻转怒为喜,走向女儿,在她小手上啃一口,乐得加寿格格笑几声,把小手收回来,又送到嘴边去啃。
忠婆端着新出锅的,冷到不烫手的点心进来,见到桌子原先的全让小姑娘揉碎,散落桌上桌下全是的,她也乐得眯起眼,把这一盘子再放上去,收回旧盘子,对加寿姑娘笑:“多能吃啊,再吃再吃。”加寿很捧场的把新点心扔一块到地上,这下子房里的人全乐了。
邹信是乐着想,这家也太娇惯孩子。
有加寿打岔,宝珠不再恼怒。和邹信商议地道:“钱,我可以出,但不能低声下气的出,不然他当我怕他们。得敲打完了,再给几个哄哄他们也罢。其实要我给出这个钱,我宁愿出钱找些新护院,”目视万大同:“万掌柜的,这山西能人备出,帮我找些来。”
万大同一听就笑了:“奶奶,真正有能耐的人,像孔青管家这样的收伏很难。听完奶奶和邹掌柜的话,我倒有个主意。”
“你说。”宝珠忙道。
邹信也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