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珠现在是一天见不到母亲都不行,以她口无遮拦的个性,早哭过八百回说寻死去,见余家全然不在乎,就没有去死。
余家“风风光光”把方明珠抬入府中,余伯南落得大好名声,余家在外面是面子上一团光辉,对余家来说,方明珠的作用已发挥完毕,她要自己寻死,那是求之不得。
方姨妈自然不能坐视女儿去死,又没法子去求老太太。而且自知去求也无用,因为老太太寡居一生,南安侯府也只是远远照顾一生。老太太的日常日子,还是她自己过,而且她在今年以前,从没说过归宁的话,就可知女儿出嫁后,凡事还须依靠的是自己。
在这种焦急心情下,方姨妈是一个大忙人。这忙人见到处笑声一片,也随着笑了几声后,心中悲凉上来,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一直站到现在,听了近一个时辰。
她想着该去看明珠了,劝她用些茶饭,千万保重自己。可耳边是笑语声,眼睛里是五个光华宝树熠熠生辉,硬是挪不动步子。
她会恨自己蠢吗?
蠢到真的相信侯府只有三个没定亲的小爷,安家姐妹三人一个人一个正好够分,因没有明珠的份儿,才出了下策?
方姨妈要是这样想,还算她有些肯回头,还能明白是自己想错才做错。
此时,方姨妈惟有恨多!
惟有多多的恨浓深重,紧锁心头,又上眉头。
房中少年们的英俊,逗大家开心的机灵,安老太太的大笑,宝珠三姐妹的撇嘴,还有张氏的容光焕发,就是常年愁苦的妹妹邵氏,也是眉眼儿舒展,不管看向哪里都是心情舒畅有如在春风中。
唉,走了吧,还留在这里有何用?越看越心酸,越看下去没有一个不是珍珠宝贝一样的女婿。方姨妈在心里这样说着,黯然神伤离开人堆,热闹在身后,她独自往雪地寂静中去。她还要穿过热闹的大门,因今天客人到了,采买上自然是热闹的;然后,她再走向雪地寂静的小巷。
长街不敢走,遇到熟人的面上笑,都向对方姨妈的讽刺。
再然后,余家的大门也是热闹的。衙门口儿,还能断了来人?没有告状的,也有送礼的,没有送礼的,也有来走动的。
热闹的余家大门自然不归方姨妈走,余夫人肯许她进小门,还是余大人作的主。余大人说:“方氏已进门,听说要寻死。生死有命,我们不能抗天,也不能逼迫她去死就是。容她母女时时相见吧,以后说起来我们也没有责任。”
这是表面上的话,余夫人听到难免不快。私下里,余大人告诉她:“她们母女随时可以相见,还要去寻死,死了也是方家的教唆女子以死讹诈!”
余夫人这才明了,为方姨妈这妾之母来探看,大开方便之门。
爱逞强斗气的人,和有城府的人,这就不用比了。
还是那句话,人,还是冷静镇定沉着的好。
无事少抱怨,抱怨得自己处处遇钉子,心情怎么会好?
小门进去后,方姨妈去的还是冷清之地。方明珠的住处在最背的角落里,冬天出太阳晒不到,估计夏天可能倒阴凉。母女抱头痛哭,方姨妈还得回来,余家没有她住的地方。
“哄!”
身后笑声越发响亮,可以把屋顶子冲破,也冲击方姨妈的后背。她落下一串子泪珠,眼睛里模模糊糊地把五个少年一一的想过来,这哪一个不是一等一的容貌?
唉,原来还有亲戚中的孩子。
亲戚的孩子们正在一一的介绍自己。
钟留沛在弟弟结束“搞笑”后,简单地把家里人口说了一下。南安侯有三个儿子,长子这一房两女两男,钟留沛按兄弟上来说,他是最大的。
邵氏张氏迅速地根据人口预估的分了一下南安侯的家产,这倒不是她们心眼儿不好,这是相看的人之常情。
现在说话的是阮梁明。
安老太太笑吟吟问道:“我那表姐身子骨儿还好?”
“祖母好呢,没事儿就斗牌,每到春花开的时候,必念叨姑祖母,说您小时候掐了她的花,”阮梁明笑回。
安老太太又要笑,因刚才笑得太过厉害,就慢慢忍住。转脸儿,对宝珠三姐妹道:“如今你们三个就算是好的,我在你们这个年纪的时候,比你们淘气的多。表姐最爱花儿,绣楼下常种的都是异种名花,每到花开,我就偷溜去掐了就走,”
邵氏和张氏同时在心里想,这老太太,天天说话怎么难听怎么说,还有过这种娇憨时候?
而阮梁明则接话笑道:“打发我来拜年以前,祖母也拉着我的手,对我说过这事。祖母让我带话来,问姑祖母如今必然种的满园子的花,在哪里,指给我看,让我也偷几株回去,让她老人家得意得意,”
闻言,房里嘻嘻又笑成一片。
第七十六章天上掉小鬼
阮梁明的家,让房里的人刮目相看。他祖父是靖安侯,他父亲已在去年袭爵,阮梁明又是家中长孙。
邵氏张氏立即把眼睛放在阮梁明身上,顿时觉得这个笑容活泼的年青人平添几分贵气。
安老太太一生只因为是南安侯的姑奶奶,就过得比全城的老太太都体面,而阮梁明却是下一任的靖远侯……
嫁给他的姑娘将是侯夫人,会比侯府嫁出来的姑奶奶还要尊荣富贵。
钟氏兄弟虽然也不错,可他们却是南安侯府孙少爷中的其中两个,哪一个能当世子可还说不好。
阮梁明,可算是现成的小侯爷。
掌珠的眼睛也放出光泽,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阮家表兄;玉珠还懵懂着问:“那你家藏书多吗?”张氏很想叹气,傻孩子,藏书多与嫁个好人可没有太大关系。
“我家书香门第,怎么会没有藏书?”说起这件事,阮梁明微有得色:“我家的书有两座楼,算是京中有名的藏书楼。”
玉珠的眼睛也就亮了,还殷殷地问:“那都有些什么书?”
“嗯咳,”张氏干咳几声,正色道:“玉珠儿,女子无才便是德。”玉珠悻悻然,低声道:“认几个字,又没当自己是有才的,”
张氏不理她,打起笑容和阮梁明攀谈起来:“你不要笑话,你妹妹还小,孩子气呢。其实她并不认得几个字,不过认得过年年画上的小鬼名字罢了,”
这话说得几个少年们都笑起来,玉珠则涨红脸,让母亲讲得吃吃然难为情,半天不敢抬头。
这里张氏来了精神,有说有笑的问阮梁明:“你母亲可是京中的人?”
“母亲是金陵人氏,”阮梁明有问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