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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头的一个汉子方方正正的脸,眼睛却带着浓重的恶意,他上下看了程璟一眼,轻哼出声:“我们兄弟几个也不和你说什么废话,小子,看你细皮嫩肉的,怕是手上有几个钱吧,现在把身上所有的钱全都拿出来,不然别怪咱们对你不客气。”
  程璟目瞪口呆,呐呐道:“你们这是打劫啊?”
  那个汉子咧嘴一笑,伸手将程璟一把推进房间,后面几个也进了房,顺手带上了门。
  程璟终于压制不住脸上的慌张神情了,他左看一眼又看一眼,开口道:“你们倒是看错人了,我身上并没有什么钱........”
  然而带头的汉子并没有听他说,他给旁边一人一个眼神,那人便心领神会地搜寻着抓起床上的包裹,抖落开来,只有一些衣物,并没有他们想要的东西,那带头的汉子便知钱是在这个小白脸身上了。
  他环在胸前的手伸出来,正要按住这俊美青年的时候,门突然“砰砰砰”的被敲响起来。
  程璟眼睛一亮,知道是那个伙计来了,正要开口喊,那汉子眼疾手快的捂住了程璟的嘴。
  那手上浓重的汗味熏得程璟差点要晕过去,他挣扎着想要摆脱那汉子的手,然汉子几乎是死死的按在了程璟的嘴,一点缝隙都不留,程璟也是一个成年男人,在力气上面却比不得这个常年做苦力的汉子,故一时也没办法挣脱。
  “公子,你要的饭菜到了,能开下门么?”门外传来一阵清脆的声音,似黄莺轻鸣,十分动听。
  程璟眼睛微微睁大,挣动的动作小了下来,他分明记得伙计就是一把破锣嗓子,可没有现在这般清脆动听。
  身后那汉子听见这个声音,微微松了一口气,他低声在程璟耳边说:“叫他走,否则有你好受!”
  说着,汉子将自己的手松开一些,只留了一点点空间,若程璟想说一些自己不想听的话,他也能及时地阻止他。
  程璟动了动嘴唇,深吸一口气,忽地微侧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起旁边的椅子,反手朝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汉子脑袋上砸了下去。
  那汉子瞬间被程璟打倒在地,脑袋咕噜咕噜冒出血来。
  其他人目瞪口呆,都愣在了原地,那带头汉子倒在地上,弯曲身子,捂住自己的脑袋呻吟着出声:“你们、愣着干什么,快点把这小子.......”话还没说完,又被程璟举起椅子,毫不留情的砸在了身体上,次次砸中脊骨,发出沉闷的响声,让人听着都觉得浑身冷颤疼的慌。
  “公子?公子你在么公子?”门外清脆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顿时让在场的几个汉子从眼前的这一幕回过神来,纷纷撸起袖子要上前。
  程璟看见他们的动作,忽地停了下来,他将因激烈动作而落到胸前的长发撩到后面,俊美的脸庞完整的展现出来,他放下椅子,目光在眼里已带了些许惊惧的汉子脸上划过,轻声道:“抱歉,我情不自禁.......”顿了顿,伸手从袖子里摸了摸,摸出了几块碎银,向前一递,“这些钱,你们拿去吧,我没有再多的了。”说出这话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竟无辜至极,丝毫没有因为刚才那番举动有丝毫触动。
  那些汉子不知为何,竟生出了一些微妙的恐惧来,他们熄了纠缠的心思,带头汉子都倒下了,干脆还是拿了钱走罢,要是闹大了,他们几个被赶下船就糟糕了。
  大概都是这么想的,其中一个汉子伸手去接那些银子,也没有人去阻止。
  这些汉子拿了钱,抬着已经疼的说不出话来的汉子,便打开了门离开了。
  程璟丢开椅子,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拍拍他已经软的没力气的腿,脸上的表情有些恍惚。
  这个时候,之前那个清脆的声音又在耳旁响了起来:“公子,这饭菜你还要么?”
  程璟抬眼看去,竟是一个身材矮小面容白净的少年,他睁着一双圆圆的猫儿似的眼睛,好奇的望着他。
  程璟扶着椅子站起来,伸手要接过那少年手里的食盒,“自然是要的,抱歉让你等了。”
  少年摇摇头,问:“刚才那几个人是你朋友么?”
  “不是,”程璟说着,将食盒放到桌子上,一时也没了胃口。
  然而这个陌生少年竟是被程璟勾起了好奇心,送到了食盒也没打算走了,直接走进程璟房间,坐到了程璟的旁边,“你们打架了么?”
  程璟目光落到少年稚嫩的脸上,那目光也是闪动着天真的光芒,一副还没长大的样子,程璟顿了顿,没有回答少年的问题,反而问他:“你也是这艘船的伙计?”
  少年笑了起来,清爽的笑声似春风掠过的拂柳,“我不是,我只是过来帮忙的。”少年说着,一边端详着程璟的脸,见他脸上露出了迷惑的表情,接着道:“我要去邑县,你呢?”
  程璟并没有和他掏心掏肺,只含糊其辞的应付过去了。
  少年也没有在意他这个回答,依旧笑着,一双猫儿眼看着程璟,微微眯了起来,“我在船上这么多天,好像都没有看过你,你不出去的么?”
  程璟没有什么精神回答少年的问题,只觉得他那动听的声音也似那聒噪的虫子一般,让人生厌,但他摆不出臭脸,只得恹恹的回答着少年的问题,好让他赶紧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离开这里让他一个人好好呆着,“我自上船,都呆在房间没有出去过,你自然没见过我。”
  少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果然是这样。”他轻声说着。
  程璟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没吭声,他实在没什么精力和这个陌生少年说话了,他现在连饭都不想吃,只想趟回床上睡一觉。
  那少年似看出了他的不耐烦,圆儿亮的眼睛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现在也晚了,你吃完饭的话就休息吧。就不要再出门了,这船虽被船头管的牢,但想要做坏事的人从来都不少,像刚才,”少年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顾忌着船头,他们也不会做的太过,再遇这种事情,不必害怕,他们最不经吓唬,吓吓他们便不会再朝你下手了。”
  程璟的目光落到少年脸上的表情已经从那涉世未深的天真转变为一种说不出来的通透,不禁一怔,许久,才呐呐道:“你懂的倒多。”
  少年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说:“那就这样啦,有空再找你玩。”
  说着,他朝程璟摆摆手,出了门,还很贴心的给他带上了门。
  然而一出了门,少年唇角的弧度便落了下来,他抽抽鼻子,表情略显沉迷地闭上了眼睛,半晌,才睁开了眼睛,然而那圆圆的猫眼已经变得狭长,淡褐色的眼瞳也变成了红色。
  他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木门,唇角染上了几分极淡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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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走后,程璟上前将门栓栓好,便随意的擦了擦脸和手,那饭菜程璟也着实没有胃口,便扔下不管了,直接上床休息了。
  这一夜他倒是休息的极好,精神一下子好了很多,只是这时辰晚了些,过来给他送饭的又变成了那个破锣嗓子的中年伙计,“这顿饭吃完您再休息一会儿,这邑州便到了,若您下了船想找个地方暂住,您告诉我,这邑州哪几家的客栈我都晓得,包给您找个舒心的地儿。”伙计噼里啪啦的说着,那大嗓门震的程璟鼓膜生疼。
  程璟也没留意他说什么,倒是想起了昨晚那个少年,昨晚他没什么精神,对那个少年颇有些冷淡,现在想想,有些懊悔,他见这伙计消停了,便问:“昨晚那个给我送饭的少年呢?”
  伙计表情一顿,窥着他的表情,见他没有什么异样,才慢吞吞开口道:“昨晚我睡着了,便没给您送.......”说着,他喉咙里的声音消了下去,接着含糊道:“今天倒是个好天气,您也出去走走啊,天气好,心情也好。”
  程璟听着他那含糊的话,一时有些迷茫,然而伙计也不打算再说什么了,他取完菜,拎着那个空食盒,对程璟道:“那您先吃饭,我走了。”
  程璟看着他有些慌张的背影,莫名其妙起来,“怎么回事,说话也不说完。”
  “昨晚那少年果然只是个帮工?他说去邑州,想必是船上的乘客罢。”程璟自言自语道,从桌子上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只是吃着,他便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个味道........他放下筷子,端起面前的菜,定睛一看,便看见这道素菜里面还夹着一些晶莹剔透的东西,程璟脸上表情变了,他又拾起筷子,夹起那晶莹的块状物,放进了嘴里。
  只这一下,他便吃出了是白面鱼的味道,只是这味道比他过去所吃的都要浓郁,简直将这素菜都沾染得非常美味,程璟一把将饭推到一旁,捧着那盘菜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一盘菜很快就被程璟解决光了,他意犹未尽的放下盘子,眼神都有些迷幻。
  许久,他才慢慢的从那种巨大的满足感之中挣脱出来,他看着眼前干干净净的盘子,开始疑惑起来,这白面鱼那般昂贵,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没有任何征兆的被他吃掉了?
  他不禁开始怀疑起来,就算船上厨房不知道这鱼的昂贵,就这样将来历不明长相奇怪的鱼做成了菜端上了客人的桌子,是不是有些不对?
  程璟想着,忍不住站了起来,他要过去问问。
  程璟这几天来第一次走出房间,他对这船陌生的很,但正好碰见了另一个船上的伙计,便让他带路,去了厨房。
  厨房的厨子听了他的质疑,满脸不高兴,“你说什么呢,我们船上早饭都不做鱼,怎么到你那里就有什么鱼了,你别在这里给我捣乱,就算有鱼你不是占便宜了么?有鱼饭钱还得多加十五文,要不补钱,要不赶紧走。”
  程璟:“.........”
  程璟出了厨房,更加茫然,他走回房间,却没看见那个空盘子,若不是他那种浑身舒坦的满足感还残留在他的身上,他都要怀疑自己吃了假鱼。
  他看着桌面上已经冷掉的饭菜,正打算收拾下的时候,外面传来一声吼:“邑州到啦!”
  程璟伸出的手一顿,转而去收拾自己的包裹。
  很快,程璟好了,他拎着那个包裹,走出了房间。
  第20章 no.20回京(二)
  顺着人流,程璟下了船,他站在码头上,无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船,见到昨天那几个汉子扛着箱子慢慢从梯子上下来,被他揍了一顿的带头汉子脸上包着纱布,神情恹恹的,脸色蜡黄,他们的目光在空中对上了,那个汉子马上面露惧色地移开了视线,没有再看他。
  程璟顿了顿,也有些心虚地移开了在那汉子身上的视线,昨晚那事他至今想想都有些奇异,自己怎么会有胆子朝那个汉子动手,他摇了摇头,转身朝邑州城走去。
  邑州他来过一次,说不上熟悉,但也不会陌生,他迫不及待的要回去,所以立即到了一家珠宝铺,卖掉了他的那些珍珠,然而在他看来品相上等的珍珠在邑州的珠宝铺里行情却不是那么好,竟只是每颗只卖出了四十二两,这个价格显然有些让他无法接受,但转而想到这邑州本身就是水产富足之地,甚至有专门以养珠为生的人,珍珠在这儿肯定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他心里稍平,收着那一袋沉甸甸的银子,出了珠宝铺的门。
  之后便去驷马居,驷马居是一个专门买卖或租借马车和骏马的地方,也可以提供车夫赶车,程璟到了那,只有一个身材滚圆的中年人在铺子里,看着装像是铺子的老板,程璟买了一辆马车,有了银子,他也就稍微奢侈了一把,看上了一辆精致宽敞的马车,又要了两匹四肢健壮精神气极佳的骏马,只要再找个车夫,便一切都妥当了。
  然而问起驷马居的老板,老板憋着胖乎乎白腻腻的脸,笑道:“哎呀,真不凑巧,今个车夫全都出去了,铺子里只有我一个人在,您要不急的话,可以等等。”
  程璟微皱了眉,他看了一眼面前喷着鼻息的马,踌躇着要开口,一个身材高瘦的男人从门外进来了。
  那老板一见到他,眼睛就亮了,朝他招手,“诶诶,大武,你过来。”
  大武看过来,脚步一顿,朝他走了过去。
  “大武,你这趟怎么这么快?”老板随口问着,朝程璟看了一眼,程璟目光微亮的看着这个看起来有些沉闷的男人。
  大武闷闷的说:“那家嫌我太快,赶我回来了。”
  老板脸色微变,但顾忌到程璟在旁边,倒没有说他什么,“.......是这样的,这位公子要去京城,你来赶这一趟。”
  大武目光落到程璟身上,顿了顿,垂眼应了一声。
  老板笑了起来,对程璟说:“如此,便让大武跟你可好?”
  程璟点头,“现在就出发吧,我很急。”
  老板连连应好,趁着程璟上马车放东西的空档,他拉过大武,悄声警告道:“你给我注意一点,这都几次了,你怎么就这么呆,那家给你钱了么?去泸县至少都得三两,你可别告诉我一半都没有拿回来。”
  大武微敛了眼神,他沉默了一下,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锭银子,竟是五两大锭,老板那细小的眼睛瞬间就睁大了,惊喜起来,他快速的接过银子,喃喃道:“那家也不像什么有钱人,路上赶你回来,钱倒给的不少。”他用手指擦擦银子,揣进了自己的怀里,“这次你给我小心点,这位连几十两的马车都买了,肯定也不差钱........”话没说完,老板见程璟从马车上下来,立即消了音,他朝大武使了个眼色,却发现大武根本就没有看他,而是直直的看着程璟。
  程璟下了车,对着大武说:“我们走罢。”
  大武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便上前将另一匹马套好马嚼,拉着马出了后门。
  大武问走在他身边的程璟:“你不上车么?”
  程璟低头看了一眼还是粗布衣裳的自己,说:“再去一趟成衣铺。”
  大武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你去京城有事么?”
  程璟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大武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时,程璟朝他摆摆手,白皙手指指了指前方的铺子,“我过去一趟、你在这里等我。”程璟说着,头也不回向前走去。
  大武手里捏着缰绳,望着程璟离开的背影,伸手从怀里取出一瓶玉瓶,摘掉盖子,微抿了一口,又盖回盖子,小心翼翼的放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程璟便从铺子里出来了,他手里提着一个包裹,几步小跑回来,没让大武动,自己动手将梯子拉下,踩着上了马车。
  “走吧。”程璟对大武说了一声,便钻进了马车。
  大武侧头看了一眼还在颤动的帘布,寡淡的脸上僵硬的露出了一个笑,他也上了马车,摆动马鞭,轻轻的打在马屁股上,让它们动了起来。
  这马车买的指,不仅宽敞,还铺满了柔软厚重的毛皮,程璟一上车,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倒在了柔软的毛上,身体也软的连手指头也不想动了,躺了一会儿,他坐起身,伸手取过包裹,打开,里面是一套用料极好的衣服,他摸了摸,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这次回家可不能看起来太简陋,换身好衣服还是很有必要的,这么想着,他扯了扯衣襟,两只手扒掉了身上的粗布衣裳。
  换上新衣之后,程璟将那旧衣叠好捧在手里,打开另一包裹,想放进去,但目光落到里面那身白的耀眼红的鲜艳的衣裳时,动作停住了,他将手里的衣物放下,伸手摸了摸那包裹衣物上精致的红色绣纹,想起了铁奴。
  铁奴现在还好吧,大夫也说了只是小问题,他离开的时候他也要醒过来了,想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想到这里,程璟又心虚起来,这样子不告而别,不知道铁奴会怎么想……等等,他走了,大夫还在那里啊,这不是明摆着告诉铁奴是他请来的大夫么?那他岂不是知道了自己可以变回人了么,难怪他会出现在码头上,专门来堵自己的吧,这么想着,程璟收回了手,心情有些复杂。
  这个时候,外面的大武说话了,“公子,快出城了,接下来的路坎坷不平,你且忍一忍。”
  程璟应了一声,放空脑子里的纷杂念头,身体一软,朝后倒去,舒服的叹息了一声。
  大武在车外听到程璟的回应,手上一扬,用力地在马屁股打上一鞭子,使得它哀鸣出声,疾驰起来。
  他侧身看了一眼帘子被风吹开露出的黄色木门,抬眼看了一眼阳光愈盛的天,伸手摸了一把脸,摸出了一手透明粘稠的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