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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惠安君有此心,我当然高兴。上官雩微笑,稍后就与我回镇上暗哨吧,你们都好好休息一下,你先去院中稍等,我与傅公子有几句话要说。
  傅秋锋难得有点转不过劲儿,他话到嘴边,略感别扭,踌躇地问道:陛下怎么样了?
  唉,虽说世上不存在用脸治国而不靠实力的君王,但现在大概更能令人信任大奕皇帝的能力。上官雩委婉地说。
  傅秋锋一噎,好声好气地拱手道:殿下,请给我句实话,我知道自己一意孤行甚为不妥,但我也实在无法在霜刃台饱食终日,若是陛下怪罪于我,待我回去定当负荆请罪。
  你还能回去吗?上官雩突然尖锐起来,国师府可是花费数年时间武装起来坚不可摧的堡垒,除非派大军碾压,否则一两个刺客向来都是有去无回的牺牲品,这些年连国师府的地形图都没流出过完整的一张。
  傅秋锋露出一瞬的纠结之色,但随即还是坚定地说:我敢有这个自信,就如同陛下也是险中求胜。
  上官雩微微叹道:你想过他吗?他步步为营拼上性命去赌的时候,他没有任何还在世上,值得放在心中的人,即便失败了,他也不会因为自己的失败而为别人难过和不舍,但你如果死在醴国,你一定会在那一刻为他难过不舍,你就会后悔,他也会,这是一场没有人受益的冒险。
  傅秋锋这次沉默的久了些,上官雩轻声道:听我的话,回去吧,你可以有别的方法。
  陵阳和醴国接壤的边境已经被螣蛇军接管,毒药既然是国师炼制,必定会对解药加以控制。傅秋锋缓缓摇头,边境不会再有解药的原料了,或许我不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我一定是最可能成功的人选,陛下的伤不能再拖。
  他从来不在乎面容如何,也从不以貌取人。上官雩说。
  我知道。傅秋锋轻笑一下,我一直在思索,陛下失去的太多了,我并不认为陛下没有值得放在心中的人,除我之外,他有尽忠职守的霜刃台下属,有柳知夏齐剑书等在朝为官的同道志士,一定也会有万千黎民,这些都尚在人世,不需要我做些什么,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陛下已经失去的东西彻底破碎,连影子都无处怀想。
  上官雩怔了一下,不明白傅秋锋的意思。
  他的脸,他一向很满意自己的相貌,我想不只是好看这一种原因。傅秋锋说着笑了起来,他与容瑜和先帝有七八分相似,剩下的那部分,也许更像他的母亲,完好的外貌和健康的身体都是已经不在人世的母亲所留,我想为陛下保住它。
  这次换成上官雩良久没有言语,她心知自己没有多少劝傅秋锋回去的诚意,不如说傅秋锋不回去对她更有好处,但傅秋锋这番话着实出乎她的意料,甚至让她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多劝你了。上官雩深吸口气,容璲拜托我尽量给你提供情报,我可以帮这个忙,但这事也急不得,一切等回暗哨再谈吧。
  多谢圣女殿下成全。傅秋锋面露喜色,躬身行礼。
  上官宁还等在院里,上官雩和傅秋锋刚一出门,上官雩就抽出条丝帕举到了傅秋锋眼前:抱歉,我们的秘密据点才刚盘下,身在敌营,还是不被更多的人知道位置的好。
  傅秋锋理解地点头,让上官雩蒙住他的眼睛。
  上官雩又走到上官宁面前,撕下一截衣袖递给他,低声愧疚道:惠安君,据点十分重要,外人在场,暂时委屈你了,待他日我再亲自带你熟悉。
  上官宁忙不迭地答应,自己系好:圣女殿下切莫自责,能让在下跟着您,在下就别无所求了。
  好,道路不平,千万要小心些。上官雩抿嘴窃笑,挑了下眉,转手就把傅秋锋眼前的手帕拆了下来。
  傅秋锋狐疑地眨眼,不解其意,上官雩指了一个方向,摆摆手,又用手指在半空划了个圈,停在西南方。
  傅秋锋稍一琢磨,明白过来,这就是个临时据点,根本不重要,马上就要改换地方了,上官雩还是信得过他傅秋锋刚想到这里,又看了看被蒙在鼓里乖乖跟着脚步声走的上官宁,突然感到浑身一冷。
  他觉得上官雩信任他,会不会也是故意展现给他的方式?
  傅秋锋留了些心眼提防这两人,回到镇上一处客栈,上官雩给他安排了房间,就关上门不再打扰,正事留待明日再说,傅秋锋一坐在床上就有种倒头就睡的冲动,他的精力已经透支到了极限,眼球干涩发疼,小腿的经络都似乎在一抽一抽的抗议,但他还是强忍着站了起来。
  上官宁的房间在楼下,他摸着房门进屋,上官雩带上了门,让他可以去看周围了,他这才解开布条。
  惠安君,实不相瞒,我虽在大奕,但从未放下过故土。上官雩一提衣摆,在席上正坐下来,肃声说道,相信你亦是如此,也许对父王心生不满,对朝堂有所失望,但这片你我生长成人的土地,我想每个醴国人都不会憎恨她。
  上官宁心中一动,忙端肃地坐到对面,惭愧道:殿下,我早不是什么惠安君了,这些年在大奕做个收银买命的杀手,如今更受霜刃台狗官欺压威胁,着实辱没曾经的身份。
  那你更要帮我。上官雩诚恳道,我明白你是无辜受人牵连,我如今回到醴国,为百姓和道义奔走,既然遇上了你,自然也要为你讨回公道,只要我回到京城诛杀挟持父王的逆贼,一定会为你平反,助你重得惠安君的爵位,但无论我能否回京,你都是我心中那个敢于大谈理想壮志凌云的惠安君。
  上官宁久违地一阵心酸难受,他眼圈一红,几乎要哭了出来,这才有了回到故乡的实感,赶紧抬手揉了揉眼眶,上官雩接下来说了什么他都没细思,全程都在附和,直到上官雩对他说,让他联络国师,出卖傅秋锋。
  我知道国师一直与深藏大奕的公子瑜和其部属千相鬼有联系,如今公子瑜已经伏诛,只剩千相鬼和一群残兵败将,日前容璲连千相鬼与醴国联络的据点凤翥居都已捣毁,国师现在必然急于和大奕方面取得联系。上官雩缜密地说。
  是是这样。上官宁木然点头。
  你深受千相鬼信任,必定是最适合牵线搭桥的人,你就装作公子瑜已经溃败,从千相鬼那里得到了对国师的警告,特来报信,说霜刃台傅秋风会带精锐小队去盗取解药,国师必定从王宫调兵增加府邸防卫,待傅秋风真的潜入国师府时,以他的武功,重兵也难以擒获,正是调虎离山,我的人乱中取机进入王宫,救走父王和太子。上官雩慢慢倾身颔首,只有你能做到,惠安君,醴国的将来成败在此一举。
  上官宁终于回过神来,突然多了这么重要的担子,他也清醒了不少:殿下为何不直接与傅秋锋说明?
  他可是大奕皇帝的人,霜刃台的重将。上官雩理所当然地说,大奕不会为醴国冒险。
  上官宁皱眉,沉思半晌后道:殿下,请容我三思后行。
  那是自然,今日天色已晚,你一路奔波也辛苦了,是我不该说这些,实在唐突。上官雩赧然道歉,起身离开客房,好好休息,你不答应也没关系,你已经蒙受太多不公委屈,是醴国对不起你,即使你不愿意再卷入争斗,我也依然是你的战友。
  傅秋锋趴在楼上的地板上听了半天,楼下的话音不算太清楚,但他也都听了个大概,惊疑不定的同时已经想好了脱身对策。
  他开始收拾房内有用的东西,把蜡烛吹熄往包袱里一塞,走廊里地板这时吱呀一声,上官雩并未刻意掩藏的脚步声就越来越近,然后停在他门前。
  傅公子,你睡了吗?上官雩在门外笑着说。
  皇城,冷宫。
  容璲再次回了这座清冷的宫殿,不过这次他没在偏远的冷宫任性,让韦渊随行在侧,亲自带了扫帚抹布,把殿内翻倒的桌椅都扶起来,扫下那些蛛丝,擦干净一套桌椅坐下。
  窗纸已经破的全是空洞,顺着窗棂就能看见外面疯长的野草藤蔓和枯槁的树干细枝,月亮从傅秋锋离开时的圆满变成现在缺了一块儿的下弦。
  容璲把傅秋锋的令牌拿出来,放在桌上,用指尖敲了敲,笑道:韦渊,下次朕要带傅公子去娘的墓前祭拜。
  嗯,属下认为该当如此。韦渊说道。
  容璲轻轻咬了下嘴角:唉,不过世事无常,万一是朕要祭拜他呢?朕这张脸,真是不争气啊。
  作者有话要说:  傅秋锋:男人,想伤害自己来让我对你终生难忘吗?你休想!我不仅要让你平安无事,你的孩(呸不是)脸也要安然无恙!
  (什么鬼霸道总裁
  第93章 共苦辛02
  韦渊不善言辞,不知该如何安慰,该不该安慰,气氛寂静停滞,半晌后韦渊主动拿起扫帚道:属下还是继续打扫宫殿吧。
  容璲用指尖细细的摩挲着桌面上那些划痕,他从前一直不曾有过收拾这里的想法,放任冷宫和他不为人知的隐痛一同尘封,却又矛盾的不时前来,一遍遍掀起心底的创痕。
  朕想和傅秋锋一起,亲手整理这间宫殿。容璲柔声说道,连同朕的过去、朕的所有执念和暗火全部收拾干净,傅公子会愿意看到朕的眼前明亮起来,娘也会为此而欣慰。
  韦渊想了想,放下扫帚,稍感愕然,如果是从前的容璲只会说他娘已经死了,再也不会有所感触。
  傅公子一定会平安回来。韦渊沉声说道,他就算为您,也一定会平安无事。
  你何时也学会说毫无实据的话了。容璲侧目挖苦,你连傅公子的消息都没收到一条。
  韦渊哑然低头:是属下多嘴。
  算了,回去吧。容璲站起来长舒口气,暗说如果傅秋锋到了醴国,那上官雩一定会传回消息。
  韦渊跟随容璲离开,到了碧霄宫正要告退,太医院的人就深夜赶来传消息,那位神志不清的道士已经能听懂一些发问了。
  容璲霎时一喜,如今千相鬼销声匿迹,也许正能从这名被囚的道士口中得到些能够突破僵局的情报。
  他和韦渊赶往太医院,中年男人已经被梳理好了头发刮掉胡子,得以看清模样,此时正有些茫然地坐在床上,一遍遍捋搭在腿上的拂尘,地牢里的铁链早就解开,但手腕多了条绳子,松松地栓在床柱上。
  御医小声对容璲道:陛下,此人的状况尚不稳定,您不要太过靠近,以免他发疯突然攻击。
  容璲点点头:你退下吧。
  道人终于抬起眼睛,狐疑地望过来,磕磕绊绊道:你是什么人?
  问朕之前,先报上你的名号,何处修行?容璲尝试与他交流。
  贫道云游四方,名唤道人说着皱起眉,像是在艰难回忆,有求必应,裘必应。
  容璲忍不住偏头对韦渊轻声道:什么江湖神棍名号。
  韦渊略一思索:属下听过江湖中确有此人,听闻是以占卜吉凶命数扬名,武功一般,但常常音讯全无数年又凭空出现,江湖人大多认为他是闭关修炼,十分神秘。
  容璲转头看回裘必应,继续问道:裘道长,你几时因何被擒落入地牢?
  裘必应慢慢攥紧拂尘,眉头紧蹙,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然后猛然睁大了眼睛,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直接下了床朝容璲扑去。
  韦渊闪身挡在容璲面前,紧张道:主上小心!
  朕没事。容璲轻轻挡开他,裘必应的手腕被绳索扯住,另一只手向他伸来,已经用力抻到了极限,把整张床都拽的直晃。
  朕朕!你是皇帝!裘必应低声吼道,直勾勾地盯着容璲,混乱地摇头喃喃自语,这是哪里?你是什么皇帝?!我在哪?傅秋锋是不是在这里?
  你认得傅公子?容璲一愣,随即脸色发寒,警惕地眯起了眼睛。
  裘必应缓缓回手抱住了自己的头,跌坐在地:不属于这个天地的人,终将为天地招致毁灭。
  什么意思?容璲不顾韦渊的阻拦,踏步靠近一把揪住裘必应的领子,他的心跳在裘必应这句只有他能听懂的预示中逐渐加快,连呼吸都急促焦躁起来,说话!朕有的是手段让你如实招供!
  主上,他脑疾未愈,您冷静啊。韦渊见裘必应眼神放空毫无焦距,鼻血顺着人中淌了下来,连忙拉住容璲的手,讯问也不急在这一时。
  容璲深吸口气,放开裘必应,阴沉着脸注视半晌,这才转身出门。
  他心中猜测逐渐骇然玄幻,裘必应张口就问这是何处,又问他是什么皇帝,他登基已有三年,裘必应的伤却不是三年前才受的,那为何会不知他是什么皇帝?况且这个问法,更像是问他是哪里的皇帝这位神神叨叨的道士,莫非也是傅秋锋所提及的大岳朝之人吗?
  务必治好他,朕需要一个有问必答神思如常的人。容璲冷冷瞥了一眼门口的御医,御医赶紧躬身领命。
  主上,此人虽看似疯癫,但话中似有深意。韦渊凝重道。
  不属于这个天地,会招致毁灭?容璲眼含怒火,嘲弄地扯了下嘴角,如果这个人世会因为他而毁灭,那只能说明太过污秽腐浊的东西合该毁灭,朕乐意之至。
  主上?韦渊不懂,也没有受到震撼,他已经很习惯了。
  回碧霄宫。容璲一拂袖,不用在意他的疯言疯语,庸人自扰。
  另一边,醴国北麓镇客栈。
  傅公子,你睡了吗?
  傅秋锋在敲门声响起时心头微微一跳,他已经暗中估算了窗户里地面和对街屋檐的距离,然后故作慵懒地长长吁气,答道:抱歉,我已更衣休息,不便冒犯圣女殿下,若有正事,烦请殿下明日再议。
  门外传来一串轻笑,上官雩倚在门边,轻声提醒:傅公子休息的这么快,是方才听见的谈话不够令你精神振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