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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秋锋这次没有叫住容璲,容璲走到门前,沉默良久,才仰头道:朕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赌上性命和江山,但方才那句话的如果两字,去掉也无妨。
  作者有话要说:  容璲:拒绝职场骚扰,从朕做起
  第89章 远行05
  房门打开又关闭的响动惊醒了傅秋锋,他缓缓用手背碰了碰嘴角,唇上仿佛还残留着细微的凉意,容璲的唇舌触感清晰分明,放开他时正因沾染他的体温而逐渐灼热起来,如同他已经撼动了容璲心头坚不可摧的冷硬壁垒,彻底见到他从不示人的一面。
  傅秋锋向后倒在了床上,在寂静的房间里平息自己的心跳,他知道容璲的压抑、犹豫、权衡与舍身犯险,在无数个极短暂也极漫长的挣扎过后的坦率,说出喜欢二字时沉重与轻松,这些所有的矛盾都因他而起,他不愿放弃,容璲又何尝不是,他们都不愿放弃彼此。
  身上缺了令牌的重量,傅秋锋总有种丢了东西的不适,他望着阴影的中的床顶,从漫无目的胡思乱想,到一点点涌现一个大胆的目标,夜深人静时他终于爬起来,拿出纸笔,扫开桌上的残羹剩饭,开始写给容璲的请罪书。
  他第一次把信纸叠的这么认真,在信封上用心的写了陛下亲启四个字,双手捧起信封对着北方深深作揖,然后将信留在了桌上。
  深夜的霜刃台地牢里也静的瘆人,若有若无的水声传出空荡的回音,上官宁躺在牢房里睡得很沉,迷糊中感觉有人拍了他两下,皱眉不耐烦地睁眼,然后见鬼似的蹿起来一下子躲到墙角。
  傅秋锋一身简便的夜行衣,把另一套扔到他的木床上,微笑着道:换上,跟我走。
  上官宁摸不清情况,连连摇头一口回绝:我才不越狱!我遵纪守法,你休想找借口滥用私刑!
  傅秋锋翻了个白眼:随本官出差公干,算什么越狱?你再推三阻四,小心我治你张狂抗命的罪。
  你要带我去哪?上官宁仍然警惕。
  你的老家。傅秋锋抽出匕首用袖口擦了擦,醴国京城。
  上官宁惊疑不定,小心地抱起夜行衣:你们自己不会找向导吗?堂堂霜刃台到他国的秘密行动,竟然放心让一个阶下囚带路。
  霜刃台的作风岂是你能揣度。傅秋锋催他赶紧换,只要你老实带路,到了王城我就放你自由,如果你不识时务自取灭亡,霜刃台从来不缺尸骨。
  当真?上官宁半信半疑地套上衣服。
  当然。傅秋锋保证,霜刃台也从来不白养闲人。
  一夜过去,第二天清早轮值检查地牢的暗卫骇然看着四敞大开的牢门,上官宁不见踪影,他匆忙想去禀告傅秋锋,内台只有暗一和兰儿,他又去了傅秋锋暂住的房间,看见一地狼藉和一封留书。
  容璲接到消息时刚刚下朝,他有点心不在焉,勉强撑到中午,本来无精打采,但听说傅秋锋不在霜刃台,顿时紧张的朝服都来不及换就直奔傅秋锋的房里。
  桌子地板都已经打扫干净,只剩那封留书还摆在原位,他懊恼地撕开信封,然后在傅秋锋满篇郑重而决绝的话语中愕然怔愣。
  罪臣傅秋锋,参见陛下。
  陛下一言,臣喜不自胜,亦甚为惶恐,喜自是得陛下垂怜,惶则惭愧臣德不配位,令陛下烦扰不安,请恕臣愚钝,再容臣为昨日莽撞冒犯请罪,但臣无悔,唯有叩请陛下原谅。
  今臣自作主张不告而别,绝无逃避之意,更无危及大奕之举,望陛下见此信时稍作冷静。
  臣反思良久,忠义与私情仍不得两全,陛下训斥之语言犹在耳,臣深以为然,唯有出此下策,以证臣之决意,若臣寻到解药全身而退,请赐臣伴君左右之殊荣,若臣遭遇不测,也请陛下以苍生为重,不可轻易迁怒,保重龙体,再想他法找寻解药,但有一点私心,望陛下将内台令牌长留身边,除此以外别无他求。
  罪臣傅秋锋,顿首再拜。
  容璲攥着这张信纸离开霜刃台时,脑中仍回荡着傅秋锋的清朗严肃的嗓音,仿佛亲眼看见了傅秋锋在书灯下提笔措辞时的模样,他慢慢勾勒出记忆的细节,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天垣门前。
  朝臣们没有比他更了解醴国的,他深知没有内应毫无了解就潜入王城九死一生,他几乎想要直接策马去追回傅秋锋,告诉他自己的半张脸远没有他的安全重要,但他也同样深知傅秋锋的本领,如果傅秋锋不想被人追踪,就一定不会留下痕迹。
  那块内台统领的令牌现在成了千斤重负,压的人喘不过气,不为人知的悔意和埋怨丝缕钻出,容璲愣了一会儿,艳阳洒落在平坦开阔的大道上,石板苍白炫目,放眼望去笔直的尽头空无一人,只有风的声音,他抽动了一下嘴角,笑得怪异,骤然间在此时此刻感到无与伦比的失落和孤独,仿佛被这空旷广博的天地抛弃,越发渺小而无所适从。
  另一边,竹韵阁内,林铮的毒终于化消的差不多了,清醒了时间多了不少,躺在床上懒洋洋地端着古书眯眼研究。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林铮略一挑眉,放下书揉揉手腕:终于有时间来看老夫?
  上官雩拎着食盒进来,穿着一身骑装风尘仆仆,面上的担忧在看到林铮时散去了些,笑道:我才回宫,听说了消息,就直奔竹韵阁来了。
  小伤,不碍事。林铮安慰道,想杀老夫还早一百年呢。
  上官雩也不拆穿他的强要面子,盛了粥和小菜,把桌子挪到林铮床前,等他吃完午饭,又给他找来想要的书。
  林铮有点奇怪:无事不登三宝殿,丫头这么殷勤,你不会也中毒了排队等老夫救吧。
  看您的脸色,我哪敢再给您找事做。上官雩调侃道,我要回去了。
  林铮一愣:那就回呗,有小鹿照顾你是说回醴国?
  嗯,时机已经成熟。上官雩点头。
  林铮扶着床沿撑了撑身子,然后表情一僵,吐气道:看来老夫是送不了你了。
  上官雩弯腰把被角放回床上,轻声劝他:您好好养伤,等身体好起来,再来醴国看我。
  哈哈哈。林铮趣味地笑起来,你也在宫里给我留个地方,我去当几天面首玩玩。
  上官雩无奈摇头:前辈,您真是被容璲带坏了。
  林铮慢慢收敛笑意,有点惆怅地摸了摸头发:啊,老夫现在看上去是不是真像个老头子,万一被人误会你口味太奇怪就不好了,老夫还是偷偷去,不给你丢人吧。
  没有,前辈还和从前一样年轻好看,只是白了几根头发,气质神秘有魅力,我都要迷上您了。上官雩捂嘴忍笑。
  林铮满意地飘了一会儿:还是丫头嘴甜,不像容璲,净会气我不说他了,你什么时候走啊。
  明天就走。上官雩说。
  林铮睁大眼睛,恨不能马上下地:这么急?有时间休息吗?行李收拾好了吗?老夫这有点避毒丹清灵丹,再带点蒙汗药化尸粉,若是路上遇到有人找麻烦,直接送他们下地狱。
  好好好,我知道放在哪。上官雩赶紧伸手拦他,您别扯到伤口。
  唉。林铮重重叹气,老了,没用啦。
  上官雩捋了下骑马时被风吹乱的鬓发:别这么说,等我变成满脸皱纹的老妪的时候,您还得来嘲笑我呢。
  老夫是这么落井下石的人吗!林铮一本正经道,老夫才不稀罕看个丑丫头。
  上官雩眼神一凉,抬腿踢踢床边脚踏:老爷子,乱说话可是会雪上加霜的。
  林铮在她的凝视下转过头干咳一声:赶紧回去打包行李,别在这烦老夫。
  那我走啦。上官雩笑盈盈地微微躬身。
  林铮开始心软,扭回脸嘱咐她:在京城待三年了,回家还能吃惯饭菜吗?还是要多吃点饭,别整天臭美。
  我都快三十岁了,早就不在意这些。上官雩哑然失笑。
  早点睡觉,熬夜伤身,早睡早起勤练武功才是养生之道。林铮又道。
  嗯,我这就开始养生。上官雩点头答应。
  唉,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潇洒一点,以后有机会再见吧。林铮扁扁嘴,故作潇洒,也不怎么高兴,记得把药带好。
  上官雩垂下眼帘,眨了眨眼,庄重地作揖:嗯,前辈保重,无论身在何处,您永远都是晚辈的亲人。
  林铮稍感别扭,送别的话堵在喉咙里,忍不住侧过脸,不再看她,抬手慢慢挥了挥。
  当初还没桌子高的小丫头如今已经长大成人,中途捡回来的少年连对象都有了,林铮躺在寂静的房里,不禁一阵时光飞逝的感慨。
  于是没过多久容璲一脸恍惚郁色走进来时,林铮看他的眼神都慈爱了不少。
  今天怎么都有时间来关心老夫啊。林铮幽幽道。
  容璲往床边一坐:你说的对,朕还是错了,朕才会伤害他,皇帝确实比任何毒药都致命。
  林铮:?
  林铮想了半晌才回忆起自己何时说过这句话。
  当初朕只想救母亲脱离苦海,根本不在乎权力地位,朕也是冒着必死的风险留在叛军作乱的皇城赶去冷宫。容璲语气低落,可这么多年过去,朕反而患得患失,愈发懦弱,他能补好那些箭在朕心里刺下的深壑,能填满朕日复一日的怨憎和空虚的愤怒,能数次为朕出生入死救朕于水火,能冒险孤身前去醴国为朕寻找解药他能为朕做的太多太多,却换不来朕抛开所有给他最纯粹的信任,朕宁愿听信这猜测的一字,也不肯让他与朕一同承担。
  林铮听了半天,头疼不已,终于反应过来,容璲不是来看他,是跟傅秋锋吵架了找他树洞倒苦水的。
  林铮费解:猜测不是两字吗?你昏头了?
  容璲:
  林铮更加困惑:他去醴国干什么,你不是派人去陵阳了吗?闯醴国王城可不是儿戏,一不小心就尸骨无存。
  容璲长叹道:说来话长,这要从
  林铮翻身卷过被子愤愤打断他:老夫没空听你的破事。
  你闲着也是闲着。容璲不肯走,你既然警告过朕,难道就没有好的解决办法?
  我就是图一乐。林铮不堪其扰,沉思片刻,敷衍道,上官丫头要回醴国了,你去找她商量。
  容璲眼前一亮,当即起身就去停鸾宫。
  作者有话要说:  爱卿走的第一天,想他,想他,想他。
  第90章 同漂泊01
  自从贤妃陈庭芳昏迷不醒以后,不少追随陈庭芳的嫔妃着实惶恐了一阵,日夜担忧跋扈的贵妃娘娘打击报复,但很快这些姑娘就发现宫里关于贵妃的新传言越来越少,容璲也不再天天留宿停鸾宫。
  贵妃将要失宠的消息不胫而走,有大胆的嫔妃去给上官雩请安,不是吃个闭门羹,就是看见上官雩躺在层层纱帐后,贴身婢女一句娘娘身体抱恙不宜见客,就给打发了回去。
  容璲到停鸾宫的时候,楚婕妤正从宫门出来,见到容璲的鸾架,连忙躬身退到一旁行礼。
  容璲下车时思考了一会儿,想起这是那个会弹琴的姑娘,就冲她随意打了声招呼:赵婕妤,贵妃可还在宫中?
  在。楚婕妤眼角抽了两下,干笑两声纠正道,陛下,妾身姓楚。
  容璲尴尬了一瞬,撇开眼神望了望天。
  楚婕妤心说容璲眼里应该只有傅秋锋和上官雩,正好一只眼一个,怕是再也装不下别人,她也没什么争宠的心思,就圆滑地劝谏道:请恕妾身多嘴,近来听闻陛下朝政繁忙,未能前来停鸾宫看望姐姐,姐姐似乎身体欠佳,若能见到陛下,有陛下福泽护佑,料想也能早日痊愈。
  容璲这阵子确实没刻意去留意后宫,但上官雩故意放出这种消息,应该是已经想好了后续,他不动声色点点头,进了正殿,上官雩不在,婢女领他去了后院寝殿,只见箱笥衣物兵器堆了一地。
  真要离开了?容璲倚在门边,心情有些复杂。
  上官雩坐在榻上擦她的剑,手腕一翻,冷光霎时映过眼眸,她笑盈盈地抬头调侃道:陛下,舍不得妾身吗?
  容璲直接抬手搓搓胳膊:三年前我们早有约定,你替朕牵制后宫嫔妃,等你要回醴国时,朕也不会阻拦。
  上官雩无趣地摇头:醴国国师已经控制了父王,正分批秘密向边境派兵驻扎,边境山林茂盛,多有毒瘴,而国师擅长炼丹制毒,他正在等待与北幽夹攻大奕的信号,若与大奕交战,即便大奕兵强马壮,醴国也会用毒和游击骚扰让战况逐渐胶着,但只要北幽主和的三王子掌权,战事便不会爆发。
  北幽枭王会与三王子同一立场。容璲沉声道,料想不久三王子便会前来议和。
  那我就放心了。上官雩轻轻颔首,我会留在这一个易容的婢女,让她装扮成我,等我走后饮下一种特制的蛇毒,让御医诊脉也只是气虚体弱,日渐衰竭,等过一月两月,你就宣布我重病薨了,再用一具尸体顶替,万无一失。
  容璲不禁想起陈庭芳所提到的预言,傅秋锋把集齐的两册书拿给他时他已经看过一遍,现在倒是确定了上官雩暴病身亡是她自己的算计。
  想起书,就同时想起了傅秋锋,容璲又是一阵沉闷的叹息,问道:需要朕派人护送你回去吗?
  陛下呀,你要再冷漠无情一点。上官雩并指弹了下剑身,软剑振颤一片残影,她语气闲适,又带着些理智的冷意,你登基之后,就是大奕国的皇帝,不再是我的幕僚,而我离开这座皇宫之后,也不再是你的贵妃,我们所有的过往与现在都将在未来一剑斩断。
  容璲盯着她的剑,上官雩的剑法精妙他再清楚不过,他放下胳膊走进殿内,正色道:那你顺便帮朕护送一个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