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江景行和曹声扬,来他们家的次数就不少,偶尔刘青还在路上偶遇他们几回,上半年给她哥送饭,更是差不多天天见着,但刘青见江远辰的次数极为有限,每一次江远辰的出场,穿得衣裳都是非常清雅的颜色,举手投足的贵气也挡不住一身文雅,充分说明了什么叫风流倜傥。
因为形象固定,刘青对江远辰的印象自然也固定了,这样一个浑身文雅,仿佛飘着仙气的帅大叔,在她心里已经是绝色了,没想到帅大叔穿起这么深沉的颜色,竟然也十分好看,衣冠整齐,庄重还不失清雅,是另一种风姿。
看来帅大叔能驾驭各种style——刘青在心里默默的总结着。
又怕自己的目光太过火热,不自知得罪了某人,刘青忙收回了视线,忍不住又偷偷往江远辰身后瞧了一眼,正好与江景行的目光相撞。
幸好她对帅大叔关注的目光收得快,要是被江景行瞧见了,又该翻来覆去的被他嘲笑了!
刘青一阵庆幸,刚想冲江景行笑一笑,表示打招呼,没成想对方却好像看到了洪水猛兽一般,瞳孔一缩,倏地就收回了视线,尴尬又突兀,一点都不像他的作风。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怕了?刘青简直大受打击。
殊不知江景行只是在避嫌,他还完全没从那个认知中回过神来,原来小姑娘长大了,都到了该定亲的年纪,他以前拿着小姑娘作乐,好像不太合时宜。
江景行他们这样出身的人,都极为有分寸,即便是那些看似浪荡不羁的二世祖,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心里也有一本谱的,江景行知道自己该避嫌了,便压下了心头不知名的怪异,努力目不斜视,并不打理刘青的眼神。
刘青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心想男神是不是每个月也有那么几天?
反正她亲哥不会对她忽冷忽热,别人的反常就懒得琢磨了。
想不通的刘青,也把这事丢开了。
反正亲哥抱到了江先生这条金大腿,还是师徒关系,比她之前想的抱江景行大腿,关系要牢固客套多了,刘青便也没觉得失落。
那边,江远辰已经在跟刘家人寒暄了,面对热情过剩,显得有些受宠若惊的刘家人,江远辰依然维持着一贯的风度,嘴角噙着亲和的微笑,一一打了招呼,目光才落到刘二叔身后的方永顺身上。
方永顺有些尴尬,他纵然十分仰慕江先生的才华,更羡慕好友能被江先生瞧中并且收为弟子,但他也知道今日这一宴,是好友补的拜师宴,两家人在就是了,他一个外人凑什么热?
都怪他刚才踌躇的不合时宜,都错过了向刘大爷拜别的机会。
方永顺不是心思深沉之人,在脸上写满了进退不安的局促,低声道:“江先生,学生……”
“方永顺是罢?”江远辰对书院的书生了解不多,他平日讲了学便走,多数时辰都在约几个好友喝茶论事,亦或是醉心书海,刘延宁都是因为打他一到江州,昔日有同窗之谊的陈山长便一直在推荐这学生当他弟子,他听的多了,纵然起初没什么意思,也有了个印象,了解之下发现陈山长并非夸夸其谈,这学生的确有些本事,好奇之余,江远辰多了些欣赏,这才慢慢关注起来。
至于方永顺,平日在书院里不甚出色,大概是不大会来事,属于“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这样的学生或许老学究会喜欢。
但江远辰带弟子,至少要求他的弟子日后能在朝堂有一番作为,因为身份带来的局限,他自己无法利用毕生所学,大展宏图,只能希望他以后的弟子能够完成他的夙愿。
因此,江远辰要的是能够四通八达的人才,而不是只会念书的书生。
方永顺落不入江远辰的眼,自然也就不甚在意这个学生了。
知道方永顺,还是因为这学生考中了秀才,在青山书院里也算是凤毛麟角了,江远辰在书院授课,自然有些耳闻。
不过江远辰主动叫住方永顺,却是因为在来的路上,他新收的弟子的那番话。
已经知道了来龙去脉的江远辰,并不想去评判什么,到底是刘家和方家他们自己的事,刘家的打算固然有些自私,趋利避害却也是人之本性,一个人犯下的错,不应该让刘家那些懵懂的姑娘来承担。
这种事就算放在他们家族,那也是莫大的丑闻,费尽心思也要把事情压下去,不能造成太坏的影响。刘家人真要半点都不争取,倒是对得起方家了,又如何对得起刘家其他无辜的女眷?
再说厚不厚道,也不是外人说了算的,刘家人要是有这个本事,能说服方家人同意,那也叫皆大欢喜,到底是你情我愿的事。
因此,江远辰对这事倒也不大关注,唯一的感触是新收的弟子对自己足够坦诚,原本这种事都该藏着掖着,亲戚之间能不说都不说,弟子能主动对他言明,也算是师徒一心了。
江远辰心里满意,对方永顺的语气倒也难得的和煦,叮嘱道:“听说你家中还有事没处理?最好早日处理了,尽早回书院,童试已经接受,明年的乡试越发重要且困难,万不可掉以轻心。”
方永顺万没想到江先生会这般叮嘱自己,一脸的受宠若惊,连连点头应着,就差没指天发誓他一顶悬梁刺股好好念书了。
一屋人边说边落了座,饭菜已经摆好,满桌子荤素搭配,有酒有菜,十分丰盛。
刘青帮李氏和蒋氏上了菜,就准备跟蒋氏出去了,平时她有上桌的资格,但今天氛围不太对,她跟方永顺那尴尬的关系,还是避开些比较好。
只是刘青想要脚底抹油,却被眼尖的江远辰瞧见了,对方笑盈盈的看着她:“青青今儿怎么不说话,招呼也不打?”
刘青闻言停下脚步,回头冲他笑道:“怕打扰江先生和爷他们说话呀。”
“喊什么江先生?见外!”江远辰摇头笑了笑,道,“跟你哥一样喊我师傅就是了。”
这话把众人都惊呆了,刘大爷刚想说使不得,刘青却眼睛一亮,十分上道的说:“那我喊了师傅,可是要学艺的啊!”
“小丫头还很会顺杆爬树。”江远辰虽然意外于刘青的胆大,心里却没有半点不悦,这孩子他看着就亲近,尤其让他想到家中幼女,心想着独女能有这孩子的一半活泼,他们父女之间也不会如此生疏了。
江远辰心里越是遗憾,对性格活泼又不显得粗俗的刘青,便多了一分喜爱,原本他喊住这孩子,是因为怜惜小姑娘遭受这番无妄之灾,现在见小姑娘双眼亮晶晶的瞧着自己,眼底盛满了期待,江远辰又说不出拒绝的话了,索性朝她招了招手,指了指自己旁边空着的位置,一副要详谈的模样,“来说说你会什么,我可不随意收徒的。”
正在众人为着江远辰的态度琢磨不清的时候,刘青却没想那么多,江先生若只是逗她也好,她豁出去彩衣娱亲一回,倘若江先生真愿意收她,就算不是正经的拜师,能教她些皮毛,也足够她受益半生了!
这么想着,刘青乐颠颠的跑到江远辰旁边坐下,大言不惭的道:“师傅,我会的可多了,会认字,也会写字,年初起还跟着哥哥学了作画,虽然画得不是很好,但是以有师傅的指点,一定能更上一层楼的!”
“嘴巴倒是甜,我还没说要收徒呢。”江远辰没想到她还真能侃侃而谈,又起了逗弄之心,笑眯眯的道,“只会这一些,拜师还是差得远。”
刘青闻言便叹了口气,故作深沉的道:“师傅那也要告诉我收徒的标准啊,不过不能以哥哥作标准,我以后又不考状元。”
江远辰很是喜欢刘青的性格,笑得越发温和了:“你以后不考状元,我收了你好像也没别的用处。”
“有用啊。”刘青不放弃自己,仍然争取道,“我以后还能孝顺师傅呢!我会做针线,往后可以给师傅做衣裳鞋子啥的,我还会做饭,江大哥他们都喜欢我的手艺呢,师傅要是也喜欢,我以后天天做给师傅吃!”
江远辰到底忍不住,舒眉朗笑道:“那我这是收弟子,还是收女儿?”
刘青状似思考了一下,羞涩的道:“师傅……要是缺女儿的话,也可以收一个?”
这下不仅是江远辰,连旁边的江景行等人都忍不住轻笑出声。
“青青,别闹了。”刘延宁忍不住拍了拍他妹妹,转头对他师傅道,“青青向来是这性子,还望师傅见谅。”
江远辰摇头笑了笑:“这丫头性子活泼,我倒是喜爱的紧。”
“师傅快别打趣她了。”刘延宁笑道,“不过说来惭愧,倘若青青生为男儿,恐怕师傅还真瞧不上徒儿了。”
江远辰挑眉:“此话怎讲?”
“师傅有所不知,往年徒儿家中条件有限,青青并未有机会认字,到去年秋日,家中境况才好了些,青青跟着母亲识了几个字,到如今,已经能自个儿看书了,景行陆陆续续送了数十本书过来,已经被她全部翻遍了,徒儿当时也不信,抽了一些考校她,发现青青是真的看得懂,当真叫徒儿也自愧不如。”纵然刘延宁是想为他妹妹争取争取,尽量满足她的心愿,却也没有因此而夸大其词。
刘大爷他们听到刘延宁开口,到底也能插得进话了,一个个争先恐后的附和着。
虽然不知道孙女儿拜师傅有什么用,但是瞧着她这么期待,他们做长辈的也只能帮忙。
刘青本来脸皮很厚的,但是听到大家把她的外挂当成是天赋,也忍不住微微红了脸,倒坐在旁边不好意思开口了。
这样子瞧在江远辰眼里,反倒成了宠辱不惊,不由一阵满意,本来心思不大的,这会儿倒也起了兴趣。
真正让江远辰感到意外,并且因此答应给刘青一个机会,是因为他侄子竟然也开口帮腔了。
江远辰或许不相信刘家人,但他相信他新收的弟子,更相信他侄子的眼光,连侄子都建议他收下这小姑娘,原本就动了心思的江远辰,现在终于松了口:“说得这么好听,倒是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不过……”江远辰顿了顿,微笑,“小丫头,你忙得过来?”
刘青愣了一下,本来想表示她一定能排除万难blabla的,但是见江远辰气定神闲的样子,应该不至于诳她。
想了想,刘青到底迟疑了,乖乖的问道:“师傅什么意思?”
“要做那么多胰子,当真有闲功夫拜师学艺?”
刘青闻言就明白了,目光立刻往旁边的江景行身上看过去,却又被她未来师傅慢悠悠的声音拉回来了,“年纪轻轻,想法倒是不少,我这儿也有个建议,小丫头听还是不听?”
☆、第103章
听到江远辰说有建议,刘青眼睛一亮,前段时间做了那么久的铺垫,该送的东西也送了,该表的态也表了,结果江景行不为所动,她还以为他们没这个心思,只能放弃了呢,现在峰回路转,刘青简直喜出望外。
比起赚钱,拜师的事都能先放一放好吗!
刘青此刻也顾不上矜持,当然也是她刚刚胡搅蛮缠,早就没了矜持,直接凑上去,腆着脸问:“师傅有何妙计?”
江远辰现在喜欢逗一逗刘青,大概是因为他自己很想要一个古灵精怪的女儿,结果因为妻子逝世,他对独女疏于管教,女儿现在年纪越大越怯弱,对他这个父亲何止不敢亲近,简直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害怕,更别提向他撒娇了。
带着遗憾的江远辰现在看到刘青在自己面前放得开,心里有了些许安慰,也更乐得亲近。
明明看出了小丫头眼里的期待与急切,偏江远辰就是不说,慢悠悠的绕着话题,故意吊着她的胃口:“我还没说,你就知道是妙计?万一用不上怎么办?”
刘青说急也不急,江远辰是什么人啊,这个年代的读书人,要在圈子里混,品行至少是没得挑的,更何况江远辰身份不一般,人家既然起了这个话茬,自然不可能是故意吊着她玩,迟早会进入正题的,她急也不急在一时。
不过这两位到底是亲叔侄,连恶趣味都一样,刘青能应付江景行,自然也能应付江远辰,立刻如他所愿的板起脸,一脸的义正严词,“师傅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出的主意自然是锦囊妙计,怎么可能用不上!”
“这张嘴巴,真真是比你哥能说多了。”江远辰摇头感叹,也见好就收,正式进入话题,“我听景行说,你们是想自己卖这玩意儿,却因为商户的问题无法解决,便只得退而求其次,把东西低价卖给那些商铺的掌柜?”
因为江远辰是看着刘青说的,所以刘大爷他们这个时候也不敢插嘴,便只让刘青一个人回了:“是啊师傅,你都不知道,那些掌柜的心可黑了,一块胰子他给别人卖二两银子,给我们就三百五十文,难怪人家都说无商不奸。”
江远辰只是拍了拍刘青的头,以示安抚,又继续问:“可是你想想,倘若开铺子,你们做得出这么多胰子吗?”
刘大爷脸色微滞,有些忐忑和退缩,毕竟他们还没讨论过这个问题,怕刘青不会回答,刚想叫住刘青,却被刘延宁在旁边不着痕迹的制止了。
“延宁……”刘大爷有些担心的看着刘延宁。
刘延宁看了看自己妹妹胸有成竹的脸色,冲刘大爷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说:“这胰子是青青想出来的,她心里应该比咱们有数,就跟当初卖茶叶蛋一样。”
听到这话,刘大爷稍稍放下心来,心里想着大孙子和他妹妹感情好,这些天说不定私下也讨论过,至少看样子大孙子是赞同青青的行为的。
这么一想,刘大爷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心里有底了。
刘青心里的确有谱,但是当着江远辰的面,还是作出了深思的神情,才缓缓开口:“就算开铺子,我们家的人也开不了,管不来,所以得分工明确,胰子我们家来做,爷奶和叔叔婶婶可都是干活的好手。再说生意好的话,还能请村里人来帮忙,就跟那些矿场,布坊和绣坊一样,只要发工钱,不怕招不到人。”
蒋氏听到这里,到底忍不住了,插话道:“傻丫头,咱们家这么多人,哪里会忙不过来,还发工钱?真真是浪费!”
江远辰笑了笑,心里对刘青却更高看一眼,难怪能自己琢磨着做出这些东西来,还真不是庸才,小姑娘现在瞧着是小打小闹,却也有些远见。
可惜不是男儿身。
江远辰在心里感叹了一下,又道,“倘若自己开铺子,那就不是闹着玩的,就算你们家有这么多人手,又能确保原料一直有吗?”
“放心吧师傅,我们村后山那么一大块地儿,要是能自己开铺子,改明儿就叫爷回去包山种树,原料要多少有多少。”刘青这信誓旦旦的语气,就差没拍着胸脯保证了,“别说开一个铺子,就是十个二十个铺子,咱们也供应得过来。”
刘家众人听着刘青这语气,齐齐倒吸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打断她的装/逼,又听见江远辰笑盈盈的问:“开到京城去也够用?”
刘青眼睛一亮,等的就是这句话,立即点头:“够用够用,师傅您就算是不相信我,还能不相信钱的力量吗?”
刘家众人也一时面面相觑,先前还觉得是刘青在装/逼,现在才知道原来江先生也有这个意思。
江先生出身好,想来也有几分能耐和眼光,他想把生意做到京城去,刘家众人是丝毫不怀疑的。
刘大爷到底忍不住,开口问道:“江……江先生,您的意思是……是要一起?”
江远辰笑着摇头:“我一介书生,也不懂这些,倒是认得几个朋友,省府的张大善人,便是我的旧识。他乃出名的儒商,又是善人,与他打交道,不必担心吃亏。若是你们有意,我也不介意替你们引荐一番,将铺子的事交给张大善人,你们只需负责做胰子,不过这分利的事,我就不便插手了。”
刘大爷却一脸的激动,忍不住站起身,惊喜的看着江远辰:“江先生,您当真能请得动省府的张大善人?”
刘青有些奇怪,这名号她怎么没听说过,便好奇的问旁边的刘延宁:“哥哥,张大善人是谁啊?”
刘延宁摇了摇头,他也不清楚。
那头的蒋氏闻言,也激动的道:“那时你们兄妹还没出生呢!咱们这儿遭天灾,地里颗粒无收,饿死了好多人,咱们整个村,都是靠着张大善人联合的其他大商人一起施粮,才撑到朝廷下来发补给的,这可是个大好人啊!咱们家何德何能,能跟恩人一起做生意!”
听到这里,刘青放心了,原来是古代的慈善家,这种人比一般的商人更爱惜名声,那的确可以放心合作了。
接下来的话题,就不是刘青参与的了,刘家人举双手双脚同意,江远辰便应承下来,说他下午回去就修书一封,让刘家人这两天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