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庭川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话虽如此,慕景荣坐了会儿就起身走人。
郁庭川把人送下楼。
重新回到座位,郁庭川结了账,却没马上离开。
他靠着椅子点上一支香烟。
西装被脱下挂在椅背上,郁庭川夹了烟的手搭着桌沿,扭头看向窗外马路上的车来车往,心情处于沉静的状态。
和慕清雨离婚后,没有出口某些话,只是不想让两家脸上太难看,同时也是他身为男人的退步,留着那点情面,在她跟孩子去了国外以后,等同于给所有的闹剧画上一个句号。
事实上,却是未完待续。
有些祸根埋下,终有破土而出的那一日。
慕清雨年末把孩子送回南城,他不想把矛盾激化,干脆把孩子留了下来,但她紧随着出现在南城,说的话做的事,不可能不引起他的注意,即便她自欺欺人,依旧抓准了他心里那点顾虑。
付敏母女的不知情,是早就交付与人的把柄。
郁庭川今天过来医院,不仅仅因为慕晏青的面子,也有自己的打算,把话说开,纵然使人难堪,也是一种了断。
等将来孩子的抚养权到手,彼此估计也没了再见面的机会。
……
宋倾城放学走出校门,发现来接她的不是老赵。
高中寄宿制,傍晚大门口也没几个人。
郁庭川已经来了有一会儿,等待的时间里,把驾驶座位稍微放低,双手枕在脑后躺着,权当是闭目养息,听到车窗被敲响的声音,他掀起眼皮,侧头看去,发现有颗脑袋在半降的车窗外晃来晃去。
上车后,宋倾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怎么不事先通知我?”
郁庭川听着她抱怨,不免失笑:“老赵每天来接你,事先都给你打电话?”
“这个不一样。”宋倾城扯过安全带:“赵师傅跟我是无产阶级战友,你这种,就像领导搞突袭检查,会把人惊吓到。”
郁庭川:“……”
路上,宋倾城问了去医院的事。
得知郁庭川是直接从医院过来的,她没有觉得吃味,继续问:“情况怎么样?”
“有专家团队在讨论方案,问题不大。”
郁庭川打着方向盘:“这些不需要我们去操心。”
宋倾城点头。
……
回到云溪路八号园,天色渐暗。
三月末,天气已经转暖,用不着再穿羽绒服或者大衣。
家里,je正拿着洒水壶在二楼露台上,小家伙踮脚站在木架前,摆弄着宋倾城之前买来的那些小盆栽。
宋倾城下车就瞧见这样一幕。
进屋后,巩阿姨告诉她,孩子无聊,想给盆栽浇水,她看他真的无事可干,所以由着他去了。
je并不知道慕清雨得脑瘤的事。
所以,宋倾城微笑:“只是些小植物,喜欢就浇吧。”
郁庭川站在沙发前解衬衫袖扣,向巩阿姨问了je在家的情况,巩阿姨如实回答:“孩子很乖,就是问了几次他妈妈,在纸上写了字问我,他外婆是不是已经回北京了。”
七八岁的孩子,对母亲的依赖还是很重的。
je又是跟着慕清雨长大的。
郁庭川先上楼去了趟露台。
宋倾城放下书包,正想着也上去看看,她的手机震动,拿出来,是个陌生手机号发来的短信。
[我是慕清雨。]
短信内容,让宋倾城有些惊讶。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再去看发件人那栏的号码。
随后,慕清雨打来电话。
宋倾城不怎么想接,即便对方生了病,但她忘不掉墓园的事,没办法化干戈为玉帛。
对方见她不接听,又发来信息——
[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说。]
[跟je有关。]
宋倾城看着je的名字,当电话再次打进来,她接了起来,同时走去别墅外面,站在家门口,见对方不出声,她先开口:“是je的什么事?”
“je在云溪路那边?”慕清雨问。
“对。”
宋倾城实话实说。
慕清雨道:“明天上午8点,你来一趟南医一院,不要告诉郁庭川。”
“我明天还要去上课。”宋倾城没有太客气,径直拒绝:“况且我现在的身体,也不好老往医院跑。”
“怕我对你不利?”
“……”宋倾城没否认她的猜测。
慕清雨在那边轻声笑:“我现在这样,还能把你怎么样?放心吧,我没有那个功夫去想怎么弄掉你肚子里的孩子,让你过来,是有点事想告诉你,跟je有关,也跟郁庭川有关,他的事你不想知道么?”
宋倾城没有立即回答。
慕清雨说:“来不来随你吧,只是……错过这次,有些事你可能永远都没机会再知道。”
宋倾城直接问:“什么事?”
她刚说完,慕清雨已经挂断电话。
耳畔,是嘟嘟嘟的忙音。
宋倾城握着手机,思考着慕清雨那些话的意思,想去问郁庭川,又记起慕清雨的交代,她隐约有个预感,倘若郁庭川知道了,估计慕清雨要说的事,不会再有说出口的机会。
回到屋里,宋倾城没跟郁庭川提电话的事。
只不过,心里装着疑惑,让她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郁庭川有所察觉,吃晚饭的时候问起,宋倾城只好拿即将到来的一模考来遮掩。
隔日早上,老赵把人送到校门口。
宋倾城拎着书包站在路边,目送老赵驾车离去,她没有转身进三中,而是走到路口拦了辆出租车,报了南医一院的地址。
途中,宋倾城打电话给班主任,以身体不适请了半天假。
上午7:48分,出租车停在南医一院门口。
宋倾城给慕清雨打了电话。
对方接起,告诉她病房房号:“这会儿没其他人,你直接上来吧。”
从电梯出来,宋倾城直接走去病房。
病房内,慕清雨正在看电视,瞧见来人,她放下遥控器,微微笑起来,却未给憔悴的面容增添亮色,她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
说着,自己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宋倾城瞧着慕清雨不疾不徐的样子,没有催促,考虑到怀孕,拖过椅子坐下来。
慕清雨看到她腿上的书包,轻轻的笑了声,随即道:“我现在这样,你有没有那种大仇已报的心理?”
“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宋倾城反问。
慕清雨莞尔,随后笑容淡下去,她说:“我说过会告诉你的,你不用着急。”说着,她含笑的眼睛望着宋倾城:“你自己有了孩子,现在再去看je,是不是觉得挺碍眼的?”
宋倾城不清楚慕清雨这样问的意图,据实道:“没有,不管我有没有孩子,他都是郁庭川的儿子。”
慕清雨却说:“如果他不是庭川的孩子呢?”
闻言,宋倾城直直看向她。
“很惊讶?”慕清雨靠着床头,幽幽道:“也是,je长得像庭川,怎么可能不是他的儿子,你是不是这样想的?”
宋倾城现在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
慕清雨自顾自的说:“我嫁给庭川是因为另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在日本跟我说,庭川是个很好的男生,对我也有感情,让我好好珍惜身边的人,当时听到这种话,我很伤心,于是大半夜冒雨跑去庭川的住处,问他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后来再回想,觉得当时的自己很过分,这种话多伤男人的自尊。”
慕清雨自嘲的一笑,眼里泪光闪烁:“可是那个时候,我爱另一个男人爱到无法自拔,嫁给庭川以后,我努力让自己端庄贤淑,为了跟那个男人的妻子作比较,为了让他知道,他妻子能做到的我也可以,后来有了他的孩子,我迫不及待的跟庭川提出离婚,结果那个男人却只想带我去打胎。”
“……”话里的讯息,犹如平地起的惊雷。
对宋倾城而言,来的太突然。
“半路上,我跟他一直争执,后来发生车祸,我的腿就是在那个时候断的,根本不是什么登山事故,而那个男人——”慕清雨说着,重新看向宋倾城:“你已经猜到是谁了对不对?”
宋倾城说不出那个男人的名字,因为不敢置信。
“为了给儿子留下香火,他爸妈哄骗我把孩子生下来,结果谁想到,这孩子听不见,老太太在地下估计都闭不上眼。”
说到这里,慕清雨露出讥嘲的笑容。
宋倾城突然不想再听下去,不管慕清雨说的这些是真是假,她都需要时间来消化,也想找人好好问一问,退开椅子站起来,刚一转身,瞧见病房的玄关处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付敏脸上毫无血色,手上拿着装了早餐的保温盒。
那一刻,宋倾城变得进退两难。
3月28号,是付敏带着丈夫女儿出国的日子。
也就是今天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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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慕清雨要领饭盒,大家做好心理准备,毕竟这是个悲伤的话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