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现在的她何尝不是云中行舟呢?
但愿没有山穷水尽时。
她调整好自己的心情,也走了进去。
大概是被云晟集团收购了,虽然还是那个画廊,但画展的规格完全不能和从前相比。
每一幅画的展出位置都被精细设计过,不仅仅是在视觉转移的中心,排布上更加顺应心情的起伏。
和高峻举办的画展上受邀宾客一半以上都是商界名流不同,这场画展邀请更多的是书画界著名的收藏家,有名的媒体,评论家以及全国各地美院的教授。
这是一场纯粹的艺术交流。
宁韵然很清楚,这样的画展,能为江淮赢得最为纯粹的口碑,也能让他的画成为经典。
当宁韵然站在那幅由高布伦先生借给画廊展出的《褪色》时,心中百感交集。
这时候,有个轮椅被推到了她的身边,轮椅上坐着一个面色苍白,穿着西装,头上戴着黑色毛线帽子的年轻男人。他凝视着宁韵然的背影很久。
以一种平和却又虔诚的姿态。
“我听说你一直很喜欢这一幅《褪色》,而且也是你将它卖给了十分欣赏它的高布伦先生的手上。”
宁韵然愣在那里,她看着对方平静而透彻的眼睛,立刻就明白了对方是谁。
“我很高兴能够见到你,江淮老师。”
“我也很高兴见到你,为我策划了这场画展的宁韵然小姐。你是我的伯乐。”
有时候不需要太多的言语,眼神就能看出来彼此之间的尊重和理解。
“江淮老师,我和你之间应该不能算是伯乐与千里马。”
“那算什么?”
江淮比宁韵然想象的要更加豁达。
“高山流水遇知音。”
“对!高山流水遇知音!我真的很庆幸在我的时间用完之前,能见到你。这也是莫先生许诺为我办画展的时候,最吸引我的原因。”
“莫云舟?”
“是的,莫先生。”
江淮见到宁韵然似乎有了很多的倾吐欲。他告诉了许多从莫云舟那里听来的关于宁韵然的事情。
包括所有宁韵然在画廊的糗事,还有她画的莫云舟的素描。
“他还把我的素描给你看了?”
宁韵然真想把自己的脸捂起来,简直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啊!
“嗯。你画的很美。当时我不知道替莫先生画画的人是谁,我只是觉得画他的人心里面一定很在乎他。”
宁韵然的心脏一紧,仿佛有什么秘密要被发现一般竭力遮掩了起来。
“哈哈哈,我当然在乎他了。那个时候他是我老板,我的薪水还要靠他给呢!”
“你的线条很柔和,就像你看着他的时候的心境一样。”
“什么心境啊?”宁韵然觉得这样一本正经的江淮真的很可爱。
“浅喜似苍狗,深爱如长风。”
宁韵然愣在那里。
江淮了然地笑着,看着她。
“才……才没有呢!我那个时候画他就是为了挣一张五十块钱的零花钱!还没喜欢上他呢!”宁韵然急着辩驳。
“那个时候是‘还没喜欢上他’,那么现在呢?”江淮又笑了。
就在宁韵然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好几个国外知名的鉴赏家和美院教授知道坐在轮椅上的就是江淮,都纷纷上前来交流。
一直养病的江淮从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人,原本平静的脸上也流露出几分腼腆。
但是他身旁的宁韵然却极为流畅地说出了英语,并且将其他人的话翻译给江淮听。
一开始江淮还很拘谨,但每一次宁韵然翻译他说的话,其他人就会微笑或者点头。
这种认同感和善意的好感让江淮逐渐放开,说的话也越来越长,甚至当场有几个艺术学院的教授邀请江淮前去交流。
当宁韵然从这几位教授的缝隙之间不经意瞥见莫云舟的时候,他正望向她的方向,不知道多久了。
这是他最让宁韵然欣赏的样子。
站在明亮之中,却又在喧嚣之外,像一个超然的旁观者。他的眼睛里是哪怕经历风浪,却还平静得像是只是被雨水沾湿了衣袖的样子。
他的目光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来到她的面前,从容不迫,也温和柔软,不慌不忙。
是啊,如果之前的一切都是苍狗过隙,现在却那么地盼望时间能长一点,长到没有尽头。
足够让一切风平浪静,尘埃落定,她在心底悄悄地盼望着,他也能在时间,在永恒之外等着她。
直到这一天的画展结束,宁韵然也一直陪伴在江淮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