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阿萝正在这里摆出遗世独立的姿势, 做出弱柳扶风般的情态, 来引那牛千钧看过来, 只盼着他能注意到自己。
而这边走过来的牛千钧呢, 陪着自家几个兄弟随意走过来, 面上还算淡定, 其实心里颇为烦躁。
他对这种花花绿绿的什么踏青是丝毫没有任何兴趣的, 说什么踏青,其实就是变相的男男女女见面会,你看, 就连皇后娘娘都亲自来了,听说是要给三皇子刘昊相看个皇妃的,还有那群所谓的大家闺秀, 一个个卯足了劲去讨好皇后娘娘, 当他看不出来,狮子啊是无趣, 无趣至极!
牛千钧越想越觉得可笑, 那莺莺燕燕的, 一个个弱不禁风的样子, 哪里有他几十斤的大刀来得爽快?至于娘说让自己好生相看个姑娘?牛千钧更是没兴趣!
提起姑娘, 牛千钧不免想起了那日在街上见到的那女子。
那女子,穿着朴实, 分明是个寻常百姓家女儿,不知道自己还有缘再见到不?
其实自那日后, 牛千钧悔得肠子都青了, 想着怎么当时就不知道问问那姑娘的住处,如今只凭着“罗青叶”这个名字,又去哪里寻呢!也曾命手底下人去打听罗家姑娘,谁知道根本是海底捞针,打听不着。
正这么烦闷着,便听到他二哥道:“你们瞧,那边那位姑娘,就是兵部侍郎叶大人家的女儿。”
兵部侍郎叶家?
大家纷纷翘首看过去。
谁知道的,兵部侍郎叶长勋家女儿,那长得叫一个国色天香姿容出众,听说今日连皇后娘娘都特意拉过去仔细看了一番,只夸她生得水晶心肝儿呢。
“有什么好看的!”牛千钧是不屑的,左不过是个娇生惯养的官家女儿,哪里有那罗姑娘可爱?
想起罗姑娘卖力地背着一个大包袱走在街头的辛苦样儿,还有那清秀朴实的小碎花棉袄,他就生出种种怜意。
罗姑娘一定是家境贫寒,却又冰霜傲骨之人。
“千钧,瞧,那边站着的就是叶姑娘,果然好看!”牛二哥拉着他的胳膊让他看。
“呵呵,有什么好——”
他想说“有什么好看的”,可是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后面两个字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就在那冰雪初融的湖水旁,杨柳拂动,黄绿色嫩芽儿丝丝垂下,一个俏生生的姑娘临湖站着,身姿曼妙,仿佛仙女下凡一般。
而那姑娘,赫然正是他朝思墓想却寻不到的罗青叶,罗姑娘!
牛千钧在这一刻,整个人都呆在那里,眼神直直地盯着湖边的女子,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原来罗姑娘穿着寻常布衣朴实可爱又好看,换上了这身官家女子穿的软烟罗,却是更好看了!
旁边的牛二哥看到他那傻乎乎的样子,和其他几个兄弟姐妹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起来。
“刚才怎么说的来着,说什么过来这里的都是娇滴滴的小姑娘,哪里有什么好看的?”兄弟开始打趣牛千钧。
牛千钧根本不为所动,脸不红心不跳,瞪了旁边的兄弟们一眼。
“娇滴滴的姑娘看着才好看!”
他不怕被兄弟嘲笑,也不怕自己被啪啪啪地打脸。
“是谁说娇滴滴的姑娘不好看来着?”他摩拳擦掌:“你们,先走开,我要过去和这位姑娘搭话!”
他当下不敢耽搁,一马当先,阔步而去,走了几步,又回来:“对了,这位姑娘姓什么来着?”
刚才听着好像是兵部侍郎家的千金,姓什么他根本没往心里去。
“叶!”几个兄弟异口同声这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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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塔之上,萧敬远正要往下走时,刘昕却惊呼:“瞧,瞧,小姑娘这是要干嘛!”
萧敬远一眼看过去,却见阿萝正站在湖边,姿态曼妙,眼神似有若无地往不远处瞧去,倒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当下心中顿时有了不妙之感,再看不远处,顿时脸上泛黑。
那说笑着走过来的,却正是牛家几个兄弟,这其中自然是有那位牛家黑小子牛千钧。
刘昕自然也看出来了:“哟,阿萝小妹妹该不会心里记挂着这牛家黑小子吧?我分明记得那一日在街道上,阿萝小妹妹见到人家牛公子可是羞答答的,这一看就是情窦初开的模样!”
“这果然是,果然是啊!你瞧,牛家黑小子冲着她走过去了!”
刘昕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在那里一五一十地向萧敬远复述当前所见。
萧敬远神色微变,一咬牙,身影如风,迈开步子,直接下塔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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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萝等了半响,站得都有些累了,却也不见那牛千钧过来,反而听着那边说笑不止,当下心里不免犯嘀咕,该不会这牛千钧根本对自己无意,自己就是个剃头担子一头热吧?
微沉吟了下,她自是施展她那超乎寻常人的耳力,去倾听那群牛家兄弟的谈话。
谁知道这边刚支起耳朵,就见牛千钧在一片哄笑声中,冲着自己这边跑过来了。
她忙收敛心神,故意去看旁边湖水,做出心无旁骛的样子来。
片刻间,牛千钧已经来到了近前。
叶青萱率先看到了他,不免惊喜:“这不是牛公子么?”
牛千钧看了眼叶青萱,认出这是那日“罗青叶”的姐妹,当下忙施礼:“幸会,幸会,不曾想,今日能在此地巧遇两位姑娘,实在是三生有幸。”
叶青萱看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由噗嗤笑出声来,抬眼看了看阿萝:“三姐姐,你瞧,这是牛公子呢!”
阿萝早看到了,不过也做出惊喜的样子,上前见礼,之后才解释说:“牛公子,实在是抱歉,那日在街道上,不好说出家承,还望公子勿怪。”
这牛千钧哪里有怪的道理,连忙道:“姑娘说哪里话,姑娘这也是小心,原应该的,原应该的。”
阿萝看他一脸憨厚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样子,不由抿唇笑了,想着今生得此人相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况且牛家兄弟和睦,是绝无那等勾心斗角之事的。
心里想定了后,再看牛千钧,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看怎么舒坦,那眉眼间自然也流露出几分小女孩儿家的羞涩。
牛千钧呢,他当日在街道上,是早对阿萝动了心思,之事一恨佳人难寻,根本找不见的,二恨姑娘怕是家世不济,若是真要迎娶,还不知道多少周折。
谁曾想,今日在这万分不情愿的踏青会上,却再遇佳人,且又是兵部侍郎之女,那可真真是门当户对,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
牛千钧心里正是犹如大夏天吃了冰,不知多少欢喜爽快,而低头看过去时,却见小姑娘眉眼娇羞,偶尔间咬唇看过来的小模样,看得他这大男人的心都在颤。
“叶姑娘,你看那边多热闹……”牛千钧干巴巴地寻了句话,之后便抬眼去看热闹,结果这边根本没热闹啊,只有一个大蜈蚣在天上飞。
“额……叶姑娘,你瞧,这蜈蚣真好看!”
阿萝自然看出这男子的手足无措,不过心里却越发喜欢了,想着他必然是不像别的男子一般爱搭讪姑娘,会讨好姑娘。
这定是极少和姑娘相处,才这般生涩的。
于是她仰起脸去看天上的风筝,很给面子地道:“果然好看,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蜈蚣!”
旁边的叶青萱听得几乎脑门几乎想冒汗,看看这两个人,一个是黑黝黝的少年将军,一个是娇滴滴的千金小姐,竟然一起仰着脸抬头看蜈蚣,还对着这么个蜈蚣开始说起,这风筝做得如何好,这时节的风如何适合放风筝。
说着间,却见牛千钧和阿萝眉眼来往间,倒颇是郎有情妾有意,不免叹息。
想着姐姐也是个傻的,放着那么好的人家不好,非选这么个黑炭?
正想着,却听得一阵脚步声,回头看时,不免一怔。
原来这走过来的,正是最初她曾有意的萧家七爷萧敬远,却见他穿着水洗蓝长袍,身姿修长,乌发如墨,迈步行来,卓尔不群,实在是威仪天生。
而随着他一起过来的,却是颇为眼熟,浓眉大眼,一张黑乎乎的脸,配上个黑乎乎的袍子,年纪约莫五十多岁。
叶青萱不由得看看身旁陪着自家姐姐说话的牛千钧,再看看萧敬远陪着走来的那男子。
这两个人,样貌实在是颇有些相似,那眉眼那嘴唇还有那黑黝黝的肤色,怎么看怎么是一家出来的,再没这么怀疑。
叶青萱愣了半响,终于恍悟,这是黑公子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