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勋听了, 摸了摸下巴, 认真地思索一番:“其实萧家的, 倒是颇有几个不错的, 勉强可以匹配咱家阿萝。”
阿萝一听, 便有些急了, 忙道:“爹说哪里话, 萧家怎么好了,我瞧着他们家堂兄弟太多,以后若真处起来, 还不知道多少糟心事!再说了,萧家那些少爷,没一个我看得上眼的, 不是太黑就是太白, 不是太胖就是太瘦!”
她是不惜把萧家往死里贬低的,再怎么样也不要再踏入萧家门!
上辈子稀里糊涂的, 只以为婆婆好老祖宗也好, 丈夫更是好好好, 结果呢, 自己平白被关在水牢里十七年, 真竟然没一个人发现?
况且萧家好好的侯门大户,怎么会在底下有个水牢?这更是匪夷所思了。
叶长勋其实也不过随口说说罢了, 谁知道就见女儿急成这般,简直是要跳脚的架势, 当下连忙道:“萧家不好, 萧家不好,不好就是了!”
他如今年已过而立之年,在朝中已经官至兵部侍郎,外面颇有些威仪的,可是唯独在妻子和宝贝女儿面前,很会做小伏低。
阿萝一见爹爹这样,抿唇也是笑了,转首望向娘:“反正我不喜欢!再说我还小呢,着什么急,等我到了十七八岁,再说这些也不迟!”
她是十七岁怀孕生子,之后出事的,若是干脆能晚点成亲晚点孕育,会更放心些。
宁氏听着不免叹息:“你啊,眼看就要及笄的人了,却忒地孩儿气,传出去让人笑话。”
叶青川一直沉默不言语的,此时听得这个,却是也道:“其实阿萝说得也对,不必那么急着成亲,在家里多留两年,她也自在。”
叶青越小小孩儿的,也竟然忽然开口:“是啊,哥哥说得有理!姐姐长得好看,别人都比不上,便是等到十七八,也不愁亲事,咱们自己在家,一家不分开多好,强自早早嫁去别人家!”
这话听得宁氏连连摇头:“你们啊,一个个,大的小的,全都是任着她的性子!”
叶长勋见此,一锤定音:“那就说好了,咱阿萝的婚事不急,不过萧家还是要去的,这次多亏了人家,要不然咱家阿萝怕是要吃苦头。”
宁氏想想也是,便道:“前些日子得的那些珠子,我瞧着给老人家用最好了,倒是不若干脆拿着,送了萧家老太太,她必喜欢的。”
叶长勋每每得了什么好物,都是一并交给宁氏的,如今见宁氏说,自然没有不允的理,也就随她。
阿萝见爹娘是要去定萧家,这是通家之好的意思了,自己怕是也要跟着去,不免心中有些惧意。
不过转念一想,这一世自己有哥哥弟弟,更有爹娘在,又何必惧怕这些?若真得那谋害了自己的人是柯容,自己得些线索,查出真相,说不得还能为上辈子的自己报个仇。
这么一想,也就不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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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萝心里想明白了这些事,也就觉得没什么惧怕的了,这一日随着父母哥哥前往萧家拜访,自是被好生招待。
叶家老太太一见阿萝,便是喜欢,只拉过来好生摩挲一番,最后叹道:“瞧这长得,越大越水灵了,像个玉儿人一般,我若能日日看着你,也能平生多活几年!”
这话逗得周围人不免笑起来,宁氏知道自己女儿并不喜和萧家订亲,当下只是笑着去夸萧家几个姐妹,却是不接萧老太太话茬。
用过午膳后,一群女眷便玩起了叶子牌,阿萝不爱玩牌,觉得无趣,便随着萧家六姑娘出来玩耍,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如今天冷着,该有的花也都谢得差不多了,便是那腊梅,还没到开得季节呢。
“阿萝,你随我去看看那两头白鹿吧,我记得当初还是你想了个法子救了它们呢,如今它们都长大了,去年还生了两只小白鹿。”
阿萝听着,倒是来了兴致,便随着六姑娘说要过去,谁知走到半路,碰到了萧永泽他们。
原来萧永泽他们正在练武场上比划拳脚,因叶青越也颇爱耍弄,便说要和他们比拼。
萧永泽如今已经十五岁的少年郎了,哪里会欺负个七岁小孩儿,便有意要让着,谁知道让了几个回合,这才发现,叶青越七岁年纪,竟颇有些本领,且力气惊人。也就年纪小罢了,假以时日,稍长一些,自己怕是不及。
萧家其他几个兄弟也看出来了,不免惊叹不已,一个个都轮着来,说要试炼叶青越几招,叶青越是个好斗的,往日家里不是文雅爱读书的哥哥,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姐姐,哪里有谁和他这般比试,此时也是来了兴致,还真得摆开架势来。
“今日叶青越拜会各位大侠,咱们就逐个切磋一番!”
他这小小年纪,还抱拳说了一句这个,倒是逗得大家笑个不停。
萧六姑娘和阿萝见此,连白鹿都不想去看了,干脆看他们男孩儿比拼武艺。
阿萝开始看得津津有味,后来见萧永瀚和柯容也过来了,两个人肩并肩站着,偶尔间还说一句什么,看那模样倒是颇为亲热。
萧六姑娘是个爽朗的,见阿萝瞧那边,便笑着道:“我永瀚哥哥素来和容姐姐要好,我就时常打趣他,有了表妹,连堂妹都顾不上了!”
阿萝抿唇笑了下,没说话。
上辈子,她是真不知道柯容和萧永瀚这么要好,就她印象中,萧永瀚看柯容,一直犹如陌生人一般。
到底是上辈子她的眼睛骗了她,还是说,这辈子有所不同了?
而萧永泽自打和叶长越切磋过后,便一直站在旁边看兄弟们和叶长越过招,看着兄弟们先是小觑了叶长越,之后被叶长越逼到角落,不免想笑。
后来他见阿萝过来这边,那心思就不在叶长越身上了,一门心思望向阿萝这边。
谁知道阿萝却并没有看他的意思,反而看着萧永瀚和柯容,若有所思的样子。
萧永泽见此,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了。其实他已经是十五六岁的年纪,若是那些管教不严的世家,身边早有几个丫鬟伺候了。萧家却不同,是不可能容许未成亲的少爷沾染风月的,是以萧家子弟,还真是实打实的光棍儿。
十五六岁的年轻光棍,正是想入非非的时候,况且阿萝长得那么美,萧永泽是自小就看中的,这几年来往少了,每每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甚至私下和母亲提过,说心里就想娶叶家的阿萝。
如今再见,阿萝越发清丽秀美,是家里姐妹根本没法比的。
别人只说柯容像极了阿萝,可是他却不觉得。
柯容哪有阿萝好看,哪有阿萝可爱。
阿萝就连噘嘴的样子都分外动人,那小嘴儿像个鲜嫩红樱桃,让人恨不得啃上一口。
萧永泽看看阿萝,再看看旁边的萧永瀚,便走上前:“三姑娘,这边风大,仔细着凉,你若要看他们比拳,莫若去那边亭子上站着,视野好,也有山石挡风。”
萧六姑娘见此,挤眉弄眼笑了笑,便拉着阿萝道;“既是有这好人,咱还是听他的吧!”
谁知道这一伙刚要去凉亭,却见萧永瀚陪着柯容,也要去那凉亭。
凉亭并不大,哪里容得下这么些人,两拨人在凉亭前碰上,彼此一看,倒是颇有些尴尬。
若是以往,这算得什么,阿萝自然不会计较,区区一个凉亭,让他们去就是了。
可是现在,不知为何,当她看到萧永瀚用呵护的姿态对着柯容的时候,便故意笑而不语,乖巧地微垂着头,一概当做不知。
反正她是不会主动开口避让的!
柯容见此,只好道:“这边凉亭不大,永瀚哥哥,我们过去树下坐着吧。”
谁知道萧永瀚轻淡的目光扫过阿萝,微拧了下好看的眉:“为何,树下哪里有凉亭来得干净?”
他这话一说,大家颇有些尴尬了。
萧永泽看不下去了:“永瀚,你这像什么话!”
萧永瀚挑衅地望过萧永泽:“我只是说,树下没有凉亭干净,怎么,说错了吗?”
萧永泽:“你!”
他并不是个善言辞的人,可是看着自家兄弟如此不给阿萝面子,已经是气急:“你可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六姑娘也道:“罢了,二哥哥有病,这病一直没好呢,我们不和他计较,去别处就是!”
说着,赌气拉了阿萝的手就要离开。
阿萝自然是想起七岁那年在萧家的情景,不曾想,七年过去,萧永瀚依然是这般模样,呵护着他的柯容表妹,见了自己,仿佛刺猬竖起了刺。
今日这般,分明是刻意要给自己难堪。
她沉下心,仔细地盯着他看。
他是好看的,十五岁的少年,一身白衣,黑发如墨,斜飞的长眉几乎入鬓,站在这冬日的凉亭旁,他犹如坠落凡尘的上仙,缥缈俊美。
曾经她是极熟悉这个人的,因为这个人会把自己轻轻揽在怀里,百般疼宠,不舍得自己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那个时候,自己便是皱一下眉头,他都要问个是非原因。
只是如今,重活一世,他早已变了模样,留给自己的只有万年寒霜般的清冷眼眸。
萧永瀚自然也感觉到了阿萝的目光,他望过来,眼神冷漠得仿佛阿萝是路边一根草。
阿萝眯起眸子,心中暗暗冷笑一声,转过身去,拉着六姑娘的手,离开。
重活一世,她从来没想过要再步前尘,可是怎么也没想到,这萧永瀚却是把自己当做仇人一般!
他,到底意欲何为?
关于上辈子,他到底知道什么?
六姑娘和萧永泽自是尴尬又充满歉意,这边萧永泽更是道:“三姑娘,这边左右风大,也没什么好玩的,不如我带你们去七叔院子外,那边种了小苍兰,如今正开得好。”
七叔?阿萝一听顿时有些想往后缩。
不过再听那是小苍兰,不免有些犹豫,她还是颇喜欢小苍兰的,那花淡雅,开在冬日。
六姑娘看她这个样子,一拉她手:“走,去瞧瞧吧!”
阿萝想想小苍兰,也就随着过去。
谁知走出没多远,忽而间,她听到一阵琴声。
那琴声入耳时,阿萝已经是面色如纸,浑身冰冷。
在那隽永的琴声中,她缓慢地回过头,却看到,在那凉亭之上,萧永瀚抬起修长的手指,正轻轻拨弄琴弦。
他奏的,正是绮罗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