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柔声劝道:“畹儿,你现在十七岁,等你念完大学已经二十二岁了,到时找不到中意的人,女孩子的终身大事,不能耽搁,年纪大了,只能给那死了老婆的男人做填房,像陈家这么好的条件,傻孩子,可不能错过了,结了婚,先占上,他是你的谁也抢不去,然后在踏踏实实地念书,不管能不能念出个名堂,也遂了你的心愿。”
林云鸿说;“你伯母说得对,明年你十八岁了,风风光光地出门子,伯父伯母给你预备嫁妆,嫁妆少不了,不能让陈家瞧不起你。”
提到嫁妆,大太太含笑不语。
嫁妆的事都提到议事日程,这桩婚姻,伯父看样已经定下了,林沉畹一着急,提高了声音,“我不嫁。”
桌上的人都诧异地看着她,她很少这么大声说话。
大太太看看丈夫,“女孩家害羞,当着这么多人不好意思,畹儿见天闷在屋里念书,对男女的事不懂,等我慢慢告诉她,离明年寒假,还有半年时间…….”
大太太又亲昵地嗔怪说:“傻孩子,陈家有多少女孩子想嫁进去,都没有这个福分。”
她有意无意看了五小姐一眼。
林沉畹大约也能明白大伯母的心思,她嫁给陈道笙对她伯父的仕途有帮助,另外,陈道笙的财富不计其数,林家不用陪嫁妆,兴许能得到不少好处。一举两得。
三少爷林庭铭看桌上气氛有点不对头,开玩笑地对四小姐说,“六妹都要嫁人了,你没事多出去交际,努力啊!”
四小姐哼了一声,“你自己还没娶亲,倒关心起我来了。”
学校小剧社开始排练话剧《太太的扇子》,中午休息时间占用了,林沉畹是b角,也跟着演a角苗玉珠练习,她白天没课就背台词,晚间做功课,写小说。
她跟杂志社的慕编辑谈好,新生活杂志是周刊,每周连载,林沉畹不用整篇幅写完,小说可以边写边拿到杂志社,在杂志周刊上发表。
学校大门管收发的人找到小礼堂,站在门口喊;“林小姐,你的信件。”
林沉畹跑过去,从管收发的人手里接过信,一共两封信,看邮戳不是一天的,大概邮差压下,嫌麻烦一起送过来。
她看了一眼第一封,是杜云峰写来的,第二封是方崇文写的。
林沉畹把两封信揣在怀里。
晚间,她坐在书桌前,打开第一封信,杜云峰写了两页纸,字迹洒脱,跟她说一些燕京大学的情况,林沉畹看了两遍,心中向往北平燕大。
她把杜云峰的信收好,拿出第二封信,方崇文的信,她拿着,看了半天信封皮,犹豫很久,把方崇文的信夹进一本书里。
方崇文已经跟陈蓉交往了,他们应该从此相忘于江湖。
礼拜日没出门,在家写小说,许妈眉开眼笑地进来,“小姐有喜事了。”
林沉畹抬起头,“妈妈说我有什么喜事?”
许妈成日东走西颠,各房的事她都知道,许妈神秘地说:“小姐,我听太太屋里的老赵妈说的,说陈总理夫人要来琛州,想跟小姐见个面,两家商议一下小姐跟陈二爷的亲事。”
林沉畹放下手里的笔,“你说的是真的?”
许妈肯定地语气,“当然是真的,太太挂电话,老赵妈在旁边听见了,说总理夫人这个月就来琛州,商议婚期。”
林沉畹呆坐了半天,许妈絮絮叨叨说什么,她好像听不见了。
半晌,她站起来,趴在窗户上喊,“小楠。”
小楠正在院子里晾晒衣裳,没听见。
许妈正说兴头上,被小姐打断,问;“小姐要什么,吩咐我做。”
“你叫小楠找出我出门穿的衣裳。”
“小姐,你要出去?”许妈问。
林沉畹嗯了一声,把桌上的稿纸收拾利落,小楠晾晒了衣裳进屋,问:“小姐出门穿那件衣裳?”
“那条碎花的长裙找出来。”
穿上白底小碎花的纱料长裙,白色皮鞋,挎着珍珠小手袋。
走到前院,把自行车推出来,骑车出了督军府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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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道笙坐在赌场包厢里,赌场里管事规规矩矩站着,说有人赖账出老千的事。
门外保镖进来,“二爷,林小姐来找二爷。”
陈道笙一愣,喜上眉梢,“快请林小姐进来。”
林沉畹走了进来,陈道笙顿觉屋里有点昏暗的光线,一下亮了,林沉畹白裙飘飘,美得不可方物。
陈道笙激动地站起来,“我没想到你能到这里来找我。”
林沉畹看看屋里的人,陈道笙一挥手,“都出去。”
屋里的几个人都出去了。
陈道笙很兴奋,“你坐下,你怎么突然来了,热不热?我叫他们给送水果冰水?”
“不用,我说完话就走。”林沉畹说。
把人都打发出去,林沉畹私下里要跟他说什么,陈道笙竟往好里想。
林沉畹站着没坐,心想,自己来是跟他说,不想跟他结婚,可是前不久他帮了自己,一时有点不好意思开口。
来时一路想好了说辞,如何劝陈道笙打消娶自己的念头,可临阵乱了阵脚,忘词了,踌躇一下,“陈二爷,我家里和你家里要包办我们的婚姻,我们从前的婚姻已经不幸福了,不能重蹈覆辙,你条件挺好的,我有很多缺点,我胆小,懦弱,普通平凡,我长得也不算漂亮…….”
林沉畹停顿一下,观察一下他的表情,看他生没生气。
陈道笙本来满心欢喜,越听心越凉,面无表情,“接着说,还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