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守俨微颔首,两个人继续往前,初挽又给他解释:“乾隆皇帝时候,大修十三陵,缺木材,把永陵的楠木大殿拆了,建了现在这个,拆大改小,这样腾出楠木来。”
她介绍道:“据说永陵里面陪葬了《永乐大典》,不过这也是外面人说说,谁知道呢。”
陆守俨打量着,突然想起来:“明十三陵,我记得挖了一座?”
提到这个,初挽叹一声:“是,定陵被挖了,那是一九五六年的事,当时我们国家根本没有那样的考古能力,硬挖的——”
提到这里,她笑了笑:“说起来,你还记得那次我们过去羊儿岭,见到的易九爷吧,他当年还参与了这件事。”
陆守俨:“嗯?”
初挽解释道:“定陵内机关重重,前面自然是克服了各种困难,但是挡住考古队伍的最后一道门是自来石,陵墓的石门关上后,那种自来石就顺着凹槽滚过去,恰恰好顶在两扇石门中间那个凸起的石坎上,这样墓门就再也打不开了,这也是帝陵的最后一道屏障。”
陆守俨也有些好奇了:“那该怎么打开?”
初挽:“要想打开自来石,需要一把钥匙,叫做拐钉钥匙,当时考古队员找到易九爷,他帮着打了拐钉钥匙,才打开定陵的大门。”
陆守俨略一沉吟,想起易铁生,随口问道:“他们家以前?”
初挽笑了下:“他们家以前做过的事多了,不过现在这不是改邪归正,正经做买卖,过去的事就别提了。”
陆守俨心领神会,便略过这个话题,问道:“你刚才说硬挖?”
初挽颔首:“是,当时根本没经验,据说那些考古专家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什么名贵字画,精美织锦,全都转眼氧化,龙袍颜色变了,皇帝的遗骨也只剩骨架了,反正就跟看电影一样。最好笑的是,当时他们觉得陵墓里太乱了,下了一道令,让人把墓内皇帝的金丝楠木都扔出去了。”
陆守俨耸眉,一时有些不懂:“扔出去?把皇帝的金丝楠木扔出去?”
初挽笑道:“对,扔出去了。”
陆守俨还是疑惑:“扔哪儿?”
初挽:“山沟沟里啊……就当垃圾扔了……”
陆守俨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怎么这样?”
就算他不懂,但在他感觉中,挖掘出来皇帝的棺木,还是金丝楠木,那也不能随便扔吧?那不该是文物吗?
初挽叹:“当年一位考古大家听说里面的棺木被扔了,气得浑身发抖,赶紧打电话要求博物馆捡回来,不过跑去山里找,已经没了……”
陆守俨苦笑:“这确实胡闹。”
初挽:“所以之后也不敢随便挖了,没有金刚钻不敢揽这瓷器活。”
这么说着,两个人往前走,初挽指着那边道:“瞧,那里有一棵野生柿子树,竟然还挂着果儿呢!”
陆守俨看过去,果然是的,上面挂着两个大柿子,红润通透,饱满鲜亮,靠近了便能闻到隐隐一股甜香。
这个季节竟然能有这种柿子树,只能说是山中岁月和外面大不同。
陆守俨低首看她,却见她两眼晶亮,不免失笑:“那我们摘下来?”
初挽:“好。这柿子肯定是因为在山上,没被人注意到,也没鸟来吃,才挂到现在。”
陆守俨便探手要去摘,他个子高,借着旁边的地势,一伸手就能够着。
初挽提醒:“你小心点,转动那个柿子把儿,用力一拔,就摘下来了。”
陆守俨照她说的,果然轻松摘下来了,柿子完好无损。
当下两个人寻了一处石板,坐在那里,一人一个柿子吃。
那柿子已经熟透了,咬开一个小口,轻轻一嘬,清甜如甘蜜的汁液便被吸入口中。
初挽吃得心满意足:“现在山下的还没熟,咱俩有福气,算是捡漏了。”
陆守俨道:“我是沾你的福,捡漏你最在行。”
初挽也不客气:“那你就好好谢我吧!”
吃着柿子,陆守俨望着远处,此处风景绝佳,可远眺十三陵,却见松柏覆盖群山,远处的德陵明楼若隐若现,而就在那群山环拱间,中间郁郁葱葱一块盆地,确实绝佳风水所在。
他看了半晌,抿了抿唇,仿佛很不经意地道:“挽挽,今天老太爷和我提起来,那意思是我们的婚事尽快办,你觉得呢?”
初挽没想到他突然提这个,只能点头:“我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就听太爷爷的就行了。”
陆守俨收回望向远处的目光,看她,很长的一眼。
“不过,你年纪还小,又要计划着考研究生,其实我们办了婚礼后,还是随你,怎么都行,有些事可以等到正式领了结婚证再说。”
初挽听这话,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陆守俨在她困惑的目光中,颔首,道:“你还小,不着急。”
说完,他看向远处。
初挽看着他的侧脸,陡然意识到了。
他是说圆房的事,可以晚一些,他不着急。
初挽意外。
陆守俨轻咳,眸光飘向远处,淡声解释道:“我是说随你,看你意思,我怎么都行。”
初挽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含糊地道:“……其实我也觉得都行,再说吧。”
她也没太觉得这是个事,毕竟前两年国家法定结婚年龄还是十八岁呢,她也够岁数了,只不过现在改了而已,她距离满二十岁也就差大半年而已。
不过当然,他觉得可以延迟,那她当然没什么想法。
只是……圆房这种事情,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其实她内心是希望早做早好……
那他为什么说等以后?觉得她太小,觉得她不好看,不够有女人的吸引力?只是把她当成照顾的对象?
初挽低头闷闷地吸着柿子汁,脑子里琢磨着陆守俨的心思。
陆守俨侧首看她:“怎么不吭声了?”
初挽慢吞吞地喝了口柿子汁:“这柿子真甜。”
陆守俨垂眸看着她,温声道:“那我不吃了,剩下的都给你吃了吧。”
初挽瞥他一眼:“才不要呢,那是你吃剩下的。”
陆守俨:“我只是吸了几口,又不是咬的。”
初挽别过脸去:“那我也嫌弃你,就是你吃剩下的!”
陆守俨感觉出来了:“怎么了?不高兴?”
初挽:“没什么……”
陆守俨无奈:“挽挽。”
她叫他名字的时候,声音温醇低沉,带着成熟男性对小姑娘的纵容和宠爱。
初挽听他这么唤一声,都觉得心被泡在清甜柿子汁里了。
不过不理就是不想理。
她当然知道,她不理他,他还是会哄着自己,那就哄着吧。
反正她现在确实有点不高兴了。
陆守俨无奈,低首看着她。
其实仔细看,她五官生得非常细致漂亮,只是略显清瘦,整张脸便觉太过小巧。况且那双眼睛黑亮,更多了几分清纯的稚气感。
她低头吃着柿子,样子很乖巧,吸一小口,再吸一口气,吸着的时候,红润的腮帮子鼓鼓的,像一只贪吃的小松鼠。
塞外的风掠过阳翠山脉,带着北国的丝丝凉意,拂过她的面颊,一缕细发便扑簌在她脸上。
陆守俨伸出手,长指帮她将头发拢到了耳根后面。
他动作很温柔,初挽觉得喜欢,刚才的不开心也就烟消云散了,她仰起脸看他。
于是陆守俨便看到,她唇上沾染了嫣红的柿子汁,湿润晶亮,剔透如蜜。
他提醒:“挽挽,你吃得嘴唇上都是了。”
初挽好奇地看着他:“那你呢?你嘴唇怎么没有?”
陆守俨:“可能我吃相比较好,不像你,那么贪吃。”
初挽有些不服气,研究着他的唇,果然他的唇上干干净净的,而且那唇形薄薄的,很好看。
初挽便起了坏心眼。
她笑了笑,很乖很软地道:“你嘴上也有。”
陆守俨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骗人。”
初挽眼睛贼亮,笑着说:“这儿就是——”
陆守俨抬起手指,就要碰自己的唇。
初挽:“过来,我给你擦。”
陆守俨狐疑地看着她。
初挽认真地道:“真的,你低一点,我帮你擦了。”
陆守俨见此,也就俯首下去:“嗯?”
他这么低头,就距离她很近了,是稍微一够就能够到的距离。
初挽笑,直接凑过去,仰脸,动作很快,用唇在他唇上点了一下。
陆守俨微僵。
沁凉的柿子汁沾在他唇上,柿子的香甜顿时包围着他,他在那甜美中怔怔地看着她。
初挽点过之后,已经很快地撤了,甚至还特意后退了几步。
她得意地笑看着他:“你看你,样子真傻!”
陆守俨收敛眉眼,轻舔了一下唇,淡声道:“挺甜的。”
之后,他很深地看她一眼:“挽挽的柿子比我的甜多了。”
初挽被他那么一看,没来由便有些脸红,她低声说:“那是我吃剩下的!”
陆守俨笑了:“你嫌弃我,我不嫌弃你。”
他的话很值得玩味,初挽心里生了异样,刚才的恶趣味消失殆尽,她有些不自在地道:“不嫌弃就不嫌弃……”
陆守俨:“过来,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