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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都到了这种地步了,谁也救不了谁。
  叶衣衣呆呆望着容蓁蓁垂首的侧影,有片刻失神。她动了动手指,指尖触到衣袖中一个卷着的纸团,眼中淡然的水波不由动了一动。
  这张纸条,是昨日萧染来探监的时候趁容蓁蓁不注意偷偷塞给她的。
  昨日萧染又带着吃食来看了她。那日萧染走后,牢中的狱卒似乎对她们好了不少,不再无缘无故地谩骂诅咒她们,送来的吃食也有了好转的迹象,叶衣衣是何等聪慧之人,自然知道是萧染同她打了招呼,感激万分,只是恐日后再无机会回报,未免心中怅然。
  只是昨日萧染来时,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眼中写满藏不住的隐忧。
  叶衣衣原本以为她是为自己而担心,可是细细打量过后却发现,萧染担忧的事情似乎不止如此。因为她眼中的忧愁若是因自己之故,便不会费尽心力想要隐瞒自己了,可是她出声一问,萧染却道并没有什么事。这么一来,却从侧面证实了叶衣衣的猜想。只是,她如今身陷囹圄,自身难保,也没有任何办法帮到萧染,她既不想说,也只得作罢。
  而更加出乎叶衣衣意料的是,萧染昨日来的目的,却并非为自己践行那么简单。
  她似乎十分忌惮容蓁蓁,所以谈话间有几分语焉不详。上次来的时候,容蓁蓁昏睡过去,所以两人的交谈较为方便,但昨日容蓁蓁似乎十分敏感,全程都跟在自己身侧,不让自己和容蓁蓁有任何独处的时间。
  萧染似也有几分无奈,但也并未多说,只在快要离去之时偷偷塞给了自己一张纸条。
  等她走后,趁着容蓁蓁不注意之际,她瞧瞧将纸条打开来看。
  目光一落到纸上的字迹上时,不由心中一咯噔。
  纸条上说,明日谢七郎会设法营救她,让她出了建邺之后找个机会借口去出恭,等她落单的时候,谢七郎便会下手。
  当时看完纸条上的字迹时,叶衣衣只觉得心中震撼不已,心中那块大石头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愈压愈重了。
  她知道谢七郎对自己有好感,自己对他,也的确有几分心动的感觉,但两人谁都没有说破过。换句话说,她和谢七郎没有任何的约定,说得客官一点,不过是稍微熟识一些的普通朋友罢了。正因为她看得如此透彻,所以在她关押在此的十天当中谢七郎没有来看她,她也并未有多大的失落感。
  发誓要患难与共的夫妻在大难临头的时候都有可能各自飞,更何况是他们了。
  可谁想到,谢七郎这段时间居然一直在背后默默准备着,这让她怎么不感动?然后感动过后,心中的不安感铺天盖地的涌来。
  她早已接受了自己既定的命运,也在心中下定了决心。她绝不会任由自己被人凌辱,若是没办法逃脱被凌辱的命运,她便自尽。
  可是谢七郎不一样,士族的地位在段时间内并不会受到撼动,因此他本可以有大好的未来,为何……为何要为自己冒这个险?
  想了一晚上,叶衣衣终于下定了决心。
  现在箭在弦上,已没办法不发。万一自己不配合,谢七郎强行抢人的话,到时胜算就更小了。既然计划不能更改,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全力去配合。
  至于容蓁蓁……
  她看一眼容蓁蓁孤冷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自己待她已是仁至义尽,绝不会让她破坏谢七郎的计划。
  心中主意打定,叶衣衣将袖中的纸条撕成碎屑,然后背对着容蓁蓁冷静地吞入了腹中。
  不多时,天色渐渐亮堂起来,有温柔的阳光从监牢顶端的小天窗里投射进来。叶衣衣深吸一口气,知道时辰快到了。
  果然,很快有狱卒的脚步声传来,叶衣衣神情一凛,抬头望去,见到那个女狱卒的身影出现在了她们的牢房面前,身后还跟着几名神情肃穆的士兵,手中拿着手铐脚镣等物。
  女狱卒不耐烦地用手中拿着的钥匙串敲了敲监牢的铁栏杆,嘴里喊道,“起来起来,你们该上路了!”说着,掏出钥匙将牢房门打开,让了身后的士兵们进去。
  叶衣衣配合地站了起来,将手伸到士兵面前,任由他们替自己带上了手铐和脚镣,神情乖顺,没有半分反抗。
  她这般配合,士兵们便也没为难她,替她带好手铐脚镣之后便看向依旧窝在一角的容蓁蓁。
  一名士兵上前,踢了踢容蓁蓁的脚踝,嘴里不耐烦道,“起来起来,别装死人!”
  容蓁蓁却忽然起身,一头撞到那士兵的肚子之上。士兵不查,被撞了个踉跄,身子朝旁一歪。容蓁蓁趁此机会推开他朝门口奔去。
  站在门口的士兵见此,神情一变,骂骂咧咧地伸出脚来。
  容蓁蓁慌乱之下哪注意到这么多,果不其然被绊倒在地,吃了个狗啃泥。那被她撞到的士兵骂骂咧咧爬起来,上前对着容蓁蓁就是一脚。
  容蓁蓁吃痛,尖叫出声。
  叶衣衣神情一冷,看着他们道,“她若是死在了这里,你们也吃不了兜着走。”
  那士兵一听,果然收敛了些,骂骂咧咧了几句,却没有再踹。
  叶衣衣走到容蓁蓁身旁蹲下,用带着手铐的手费力将她搀扶起来,压低了声音道,“你同他们作对,只是自讨苦吃,还是消停些吧。”
  容蓁蓁站起身来,没好气地打开叶衣衣搀扶着自己的手,冷哼一声,阴沉着脸将脸上的草屑排干净,再不出声。
  士兵们给容蓁蓁带上手铐和脚镣,推搡着她们俩出了监牢。
  出监牢之时,阳光正好从层云中破出,刺眼的光线让叶衣衣有一瞬间的不适,抬手遮挡住头顶的阳光。明明才进去十天,却似乎已好久没有见到过这么热烈的阳光了。
  她深吸一口气,用心感受着清晨澄澈的空气,然后长长吐尽心中浊气,面上一瞬间的恍惚已然消失不见。
  相较于她的从容,容蓁蓁显然更加惊慌,一双大眼睛瞪得老大,似受惊的麋鹿一般警惕地四下打量着。
  牢中所有的犯人都陆陆续续走了出来,领头的士兵命人清点了一下人数,然后与狱丞交接完毕,然后让所有的囚犯排好队,赶着他们往城门而去。
  叶衣衣身着囚衣站在队伍当中,面上刻意用牢中的灰尘抹了一把,显得有些灰头土脸,饶是如此,她与生俱来的那种光芒和优雅的仪态,还是让她在人群中十分打眼。
  她不动声色地四下一瞧,果然见所有帝姬府中的人都被排成了一列,一个个都低垂着头,神情沮丧而绝望。
  一路行得迅速,城门很快便历历在望。
  刚要出城,叶衣衣的余光却瞥见街角一人的身影十分熟悉,定睛一瞧,正是萧染。她正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叶衣衣这边,眼中似有泪光闪烁,夹杂着点点担忧之情,或许是怕谢廷筠的计划失败吧。
  叶衣衣冲她笑笑,示意她不用担心,尔后怕别人看出端倪,迅速垂下了目光。
  浩浩荡荡的队伍很快出了城。
  眼见着建邺的城池在身后越来越小,叶衣衣的心也渐渐悬了起来。
  如果谢廷筠要伺机救出她的话,此时想必已经在后头暗中跟着,她得想想怎么样才能更好地配合他才是。只是此时刚出城,若是她现在便假说要出恭,显然太不可信,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怀疑,只能再耐心等等了。
  日头渐出,已是暮春,天气愈发地炎热起来。
  紧赶慢赶走了一个多时辰,不光犯人们热得受不了,便是押解他们的士兵们也热得心浮气躁起来。领头的是个校尉,唤作邓松,长得肥头大耳,一双眼睛眯成一条缝,看人间带着难以捉摸的精光。
  他见大家都有些走不动了,正巧他们走到了一块有阴凉的空地处,便叫大家就地休整歇息一番。众人一喜,席地坐下,纷纷抬袖擦着额上滚滚冒出的汗珠。
  叶衣衣也跟着众人在队伍中坐了下来,掏出袖中帕子擦着脸上的汗。
  邓松靠在一颗大树干上,摘下腰间的水壶“咕噜咕噜”灌了一大口,眯眼看了看猛烈的日头。身边围了两个士兵,一脸谄媚地笑着,正殷切地替他打着扇子。
  微风徐来,邓松这才觉得心里头的燥热退去些许。他将壶塞重新塞回水壶之中,眯着眼睛往人群中一扫,最后的目光定格在正在用帕子扇着风的叶衣衣身上。
  她在人群中席地而坐,额上是晶莹的汗珠,眸中神色在阳光的逆照下看不分明,只是身上那种卓然清皎的气韵,让她很容易从茫茫人群中脱颖而出,身上的光芒让人挪不开眼睛。
  邓松呆呆地望着她,不由出了神,眼中有一抹奇异的光芒闪过。
  “那人是谁?”他将手往叶衣衣处一指。
  身旁的两名侍卫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其中一人认出了叶衣衣,忙不迭道,“校尉,那是初云宗姬。”
  “初云宗姬?”邓松泉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邪笑。
  第426章 图谋不轨
  那两名士兵亦是人精,见邓松露出这等意味深长的笑容,眼珠子一转,似乎明白了什么。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试探着开口道,“是属下说错了,现在她早已不是什么初云宗姬。出了建邺城,也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郎了。”
  邓松听得他这话,转眼瞟他一眼,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士兵讨好地笑笑,不知邓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暂且按捺住心思不提,只躬身哈腰地点着头,“校尉有何吩咐?”
  邓松没有立即回话,目光又看向叶衣衣处一扫,很快,眼神在叶衣衣身侧的容蓁蓁身上顿住。目光在容蓁蓁面上粘了一会,他抬起手,就着手中水壶又喝了一打口水,额上有汗珠冒出,似乎心里头十分燥热的模样。
  他抬起袖子将嘴角滴落的水滴擦干,朝容蓁蓁呶了呶嘴,用一种捉摸不透的语气道,“那位呢?”
  士兵顺着他的视线一瞧,先是一怔,继而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嘴角的笑意愈发谄媚了,“校尉,那是从前的静和宗姬,初云宗姬的阿姊。”
  “就是那个长帝……公仪姈十分宝贝的静和宗姬?”邓松漫不经心接话。
  “是的。”士兵哈腰应一声。
  邓松盯着两人看了一会,似乎觉得身上愈发燥热了。
  看着明显有些心浮气躁的邓松,打扇子的士兵又是对视一眼,一人一指身后,小心翼翼开口道,“校尉,此处还是日头甚烈。依属下看,现在正是一日之中最热的时候,不宜赶路。这后头便是一片阴凉的树林,校尉不如先进里头歇歇,等天气凉了些我们再上路。”
  邓松瞥他们一眼,“本校尉进去了,这些犯人怎么办?”
  “校尉尽管放心,不是还有属下们看着吗?”
  见邓松面露沉吟之色不曾接口,那士兵又道,“只是,属下们在这里看着,怕是没有给校尉打扇子了。以属下看,不如叫那两个女郎过来便是。”他口中的两个女郎,指的自然就是叶衣衣和容蓁蓁了。
  说完这话,士兵瞄邓松一眼,见他并未露出翻动的神色,心中明了,接着道,“从前那公仪姈在世的时候,没少刁难我们。如今她死了,她的女儿来伺候伺候校尉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邓松原本正眯着眼,手指曲起,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水壶上轻叩着。听到士兵这话,手上的动作陡然一停,转头喜怒不定地看着这出主意的士兵一眼,意味不明道,“你倒是出的好法子。”嘴上虽然说着夸人的话,看向那士兵的眼中却是闪过一抹异色,眼底隐有有意。
  士兵知道他是怀疑自己撺掇他此等行事动机不存,忙低头哈腰表着衷心,“属下们都是靠校尉罩着的。校尉您吃好了,若是能赏属下们一口薄粥喝,属下们也就感激不尽了。”说着,腆着脸一笑,脸上写满了“忠心耿耿。”
  另一名士兵也忙跟着附和,极尽奉承之能事。
  原来,这两名侍奉邓松的士兵乃堂兄弟,一名尹末,一名尹袞。本是建邺城郊一户村里的人,两兄弟平日里游手好闲,喜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后来高琼登基,大肆征兵,他们在村子里混不下去了,便报名入了军营,被编入了北军步兵军中。
  此次押解长帝姬府和四皇子府犯人的任务乃苦差事,自然就落到了他们这些才进军营没多久又没有背景地位的人身上。不过他二人小心思多,知道跟着邓松定然不会有亏吃,所以一出发便跟在了邓松身侧各种奉承巴结。
  尹末说完那话,邓松忽然哈哈一下,拍着他的肩膀道,“你好,你很好。放心吧,本校尉若是有美味佳肴吃,自然会分你一口的。”
  听得邓松这保证,尹末心中一喜,悄悄与尹袞对视一眼,眼中是欣喜若狂的神色。
  其实,他方才话中所说的佳肴薄粥另有一层深意,算是军中流传的心照不宣的黑话。押解犯人的差使十分辛苦,负责押解的士兵们心中不满,自然就发泄到了被押解的犯人身上。犯人一旦被流放,就说明京中已不欲多管,凭他们怎么折腾,只要不闹得太大,朝中向来都是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朝中不管,士兵们愈发肆无忌惮起来。稍有不如意便对犯人拳打脚踢,有的犯人被流放前家属会送来路上的盘缠银两,这些最后都会流入士兵们的腰包之中。而稍有姿色的女子,自然逃不过被凌辱的命运。
  方才尹末和尹袞见邓松看向叶衣衣和容蓁蓁时流露出的色欲,心中知晓他怕是看到两人的美貌起了色心,索性推他一把。等邓松玩腻了两人,若是心情好的话,将初云宗姬和静和宗姬赐给她们玩弄一番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而方才两人正是得了邓松的保证,一想到初云宗姬和静和宗姬那样曾经高高在上的尤物躺在自己的身上任他们蹂躏,两人就兴奋地浑身发抖。
  邓松瞥他们一眼,“你们有什么好法子?若是事成了,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尹袞凑近了些,在邓松耳边压低声音道,“依属下看,身后的林子茂密葱郁,实在是办事的好地方。不如属下借口您要审问二人,将二人带往林中,到时四下无人,她们还不是任由校尉您摆布吗?”
  邓松迟疑地皱了皱眉头,看着二人道,“她们可曾是高高在上的宗姬,岂能这么容易就就范?万一闹将出来,我脸上也不好看。”
  尹末从怀中神神秘秘掏出个纸包来,压低了嗓音道,“属下带了这个,到时只要给她们闻一闻,不怕她们不乖乖听话。”尹末和尹袞是偷鸡摸狗惯了的人,随手携带迷药已成了一种习惯,没想到正好派上了用场。
  邓松一喜,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喜出望外道,“你小子,不错!”
  尹末和尹袞哈腰一笑,“那……属下们就去了?”
  “去吧。”邓松挥挥手,叮嘱道,“小心些,别闹大了。”
  “属下明白。”两人应了,往叶衣衣和容蓁蓁处走去。
  邓松看着他们俩走远的身影,嘴角一抹淫笑,意动难耐地搓了搓手,站了起来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