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默笑意愈加深了些,“你这是……不查到些什么誓不罢休了?”
公仪音勾了勾唇,“还不是成天跟你在一起,碰到案子就心痒痒的。总想着把真相找出来才好。”
秦默也不急着出声,只道,“方才去清芷院,可打听到些什么了?”
公仪音便把方才孔氏的神情并芳若同她说的那番话,都一五一十地说与了秦默听。
秦默沉吟片刻,素来锐利清冷的眸子微狭,似想到了什么。
“阿音觉得,孔氏院中闹鬼一事,同之前香雪园闹鬼之事脱不开干系?”
公仪音点点头,“两件事发生的时间地点太过凑巧,由不得人不多想。”
“罢了。”秦默整整衣衫站了起来,“阿音既然好奇,我便陪你去走一遭吧。”说着,看向她微笑着伸出手,“走吧。”
两人也不带女婢,一路避开众人行到了香雪园门前。
秦默看着那紧闭的院门和锁匙,含笑看着公仪音道,“阿音有钥匙?”
“没有。”公仪音嘻嘻一笑,摇摇头。
“那我们该如何进去?”
“就是因为没钥匙,所以才要叫阿默一道过来啊。”公仪音眼中一抹狭促之意,指了指院门旁高高的院墙道,“这么小小一堵墙,想来是难不倒你的吧?”
秦默看着她狡黠灵动的眸子,不由失笑,伸手揽住她的腰往怀中一带,嘴里道,“罢了,你向来鬼主意最多,就知道你叫我来没好事。”
说着,四下看一眼,见周遭无人,足尖一点,脚下一发力,便抱着公仪音腾空而起,身子很快轻巧地落在了墙头。他又是一发力,纵身一跃,很快悄无声息地带着公仪音落到了香雪园园子里面。
待公仪音脚尖落地站稳了,秦默松开揽住她腰际的手,道,“进来了,你要查什么?”
公仪音微凝了眼神,四下打量一番。
只见院墙处长着几株开得正好的迎春花,有几枝缀满花朵的枝桠伸到了院墙外面,倒让原本萧瑟的院子显出几分春意。
除此之外,四下一片凄清之感。
院墙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爬山虎,郁郁葱葱,原本该是青翠欲滴的模样,只因叶子太过疯长,反倒显出几分密密麻麻的渗人来。
院子不大,但隐约能看出原先精致的模样。
院中有几块嶙峋山石坐落,鹅卵石铺成的甬道,因久未走人,上头已有了厚厚一层鲜绿苔藓。院子以这卵石甬道为界限。一面搭着一架荼蘼,藤蔓上已经结了星星点点的花苞,繁星般点缀其中。另一侧则栽种了数本芭蕉,宽阔的叶子支脉分明,但因久无人修剪,显出几分杂乱来。
公仪音细细看了,忽然脚下一动,往那荼蘼架下走去。
秦默也跟了上去。
公仪音在花架下站定,仰头打量着架子上蜿蜒攀附的藤蔓,眸光一眨不眨,精致的侧颜如玉雕一般,阳光下闪着玲珑剔透的光芒。
秦默并未出声打扰,只盯着她认真的模样,偶尔也抬眼打量一眼头顶的荼蘼架。
这时,公仪音忽然指了指架子某一处,看向秦默道,“阿默,你看那里。”
秦默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却见叠叠翠翠的荼蘼叶子下面,隐隐露出一角黄绿色的硬物来,不知是何东西。
秦默伸手将那物取下,摊开手掌一瞧,竟是个竹哨。
公仪音一见,眼前蓦地一亮,又仔仔细细搜索起来。
秦默也看了一圈,指了指另一个地方,道,“这里也有。”
公仪音却不急着叫他取下,只踮起脚尖在这个竹哨下方仔细观察了一番,方叫秦默帮忙拿了下来。
两人又找了一会,总共在那荼蘼架子上找到了隐藏着的四个竹哨来,
公仪音将这些竹哨攥在手中,眸中迸出一两点亮色来。
她就知道,什么哭声,什么白衣女鬼,都是人为制造出来的假相!
只是……
她不解地抬了头看向秦默,“阿默,你说……究竟是何人要做出这等装神弄鬼之事来?”
秦默翘了翘唇角,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既然这鬼只出现在香雪园和清芷院,我想……我们该从这两处着手才是。”
公仪音点点头,接着分析,“香雪园里曾经住着的是叔父曾经的妾室香雪,清芷院则是孔氏所居之所。而香雪早逝,两人唯一的交集,便是当日分娩之时!”
说到这里,公仪音脑中闪过一抹灵光,恍惚间仿佛窥到了什么,然后快得让她没来得及抓住,再仔细一想事,竟又不得要领了。
只得定了定心思看向秦默,“阿默,你可能查到当年香雪和孔氏同时分娩那一日,到底发生了何事?!”
秦默点点头,“我这就吩咐人去查。”
公仪音同秦默又在香雪园里查了片刻,大致心中有了底,这才又照着来时的方法出了园子。
临走前,公仪音转身瞟一眼那红漆斑驳的大门,细碎阳光下,大门上挂着的那把锁匙发出金灿灿的光芒,有一星半点的光反射到公仪音眼里,刺得公仪音忍不住眯了眼眸。
“阿音,走吧。”秦默回头唤一声。
公仪音应一声,小跑着跟了上去。
而此时的清芷院,孔氏方才喝了药,觉得心里头的堵塞之感好了一些,便略略睡了一会。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昏昏沉沉醒了过来,只觉口里十分干渴,刚要唤人进来倒杯水给她喝,目光不经意间落在那素白色的帐幔之上,眼睛瞳孔蓦地放大。
只见原本绣着花草鱼虫纹样的素白帐幔上,赫然一道长长的红印,像极了那淋淋的鲜血。
孔氏身子猛地一颤,“啊”的一声冲破喉咙而出。声音之尖利,整个清芷院都听到了,所有女婢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疑惑而惊吓地看着发出声音的孔氏房中。
这一次,秦府所有人都惊动了。
第276章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听到阿灵匆匆忙忙来报,公仪音正在喝茶的手不由一顿,诧异地抬眼看向她道,“清芷院又出事了?”
“可不是呢!”阿灵行得急,额上已有了点点汗珠冒出,“方才我去厨房看看殿下和九郎的午饭好了没有,回来的时候见到有好些个小女婢在慌慌张张地乱跑,我心中生疑,便随便抓了一个问了问,不想她却说孔氏那边不知出了什么事,竟有些魔怔了一般大吵大闹的,好容易才消停下来。这会子府里头都传遍了呢。”
公仪音眉头一皱。
这次下手怎么这般快?难道这幕后之人等不及了?
她转眼看向一旁正在气定神闲喝茶的秦默,“阿默,我还是去看看吧。”
“去吧。”秦默也不制止,只看向一旁的阿灵阿素,“你们跟着去,好生护着些,别让人冲撞了。”因秦默属外男,去探望孔夫人不大合情理,倒是公仪音去比较妥当。
阿灵阿素应了,同公仪音一道匆匆又往清芷院赶去。
到了清芷院,果然瞧见院子里来来往往不少人穿梭,一时间竟也无人得闲招呼她。
公仪音倒也无碍,自己带着阿灵阿素往孔氏的房间走去。
到了门口,还未跨进去,便听到有女子的啜泣声和哽咽声传来,细细一听,似乎像是秦筝的声音。
公仪音脚步顿了顿,挑起帘子进了屋。
里头伺候的人见公仪音来了,忙不迭行礼。
公仪音朝里间看一眼,示意他们通传。
小女婢不敢怠慢,急忙进去通报了一声。
不多时,有人从里间赶了出来,却是秦奕。他面容有几分戚戚之感,向着公仪音行了个礼,“九嫂来了。”
“你母亲可还好?”公仪音一面说着,一面往里间走去,“我去瞧瞧她。”
走进里间,只见孔氏床榻旁乌压压围了一圈人。
放眼粗粗一扫,大多是孔氏的各妯娌,个人眼中神色不一,有来看戏的,有来打听虚实的,有跟着他人来做做样子的。只有坐在孔氏床榻上的秦筝是哭得是情真意切。
见到公仪音过来,其他人互相同她见了礼。
公仪音站在那里不动,只浅笑着在那些人面上扫了扫去。
有那些精怪的,很快知晓了公仪音的意思,忙向秦筝出言又劝慰了几句,便起身告辞。有人带了这个头,其他人也跟着纷纷告辞。
有极个别不懂看眼色之人,好凑热闹,还想着留在这里看看公仪音说些什么,不想被公仪音那清冷的目光一扫,心中这想法也就歇了,灰溜溜地也告辞离开了。
公仪音这才走上前,看一眼榻上的孔氏。
这一看,不免一惊。
明明上午来看时孔氏面上还有几分血色,可现在一见,却是满脸惨白如纸,双目紧闭,一副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的模样,也不知如今是睡着了还是不愿意见人。
“这……怎么会这样?上午我来看婶母气色都好了不少。婶母这……到底是什么缘故?”公仪音不解地看向一旁啜泣不止的秦筝。
秦筝却只抽抽搭搭,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秦奕走上前,无奈道,“大夫来看了,只说母亲受了惊吓,急火攻心,让好生歇着。”
“好好的怎么又受了惊吓了?”公仪音满目不解,“不是好好地在屋子里养病么?怎的就……?”
秦奕叹一口气,眼中又是焦急又是无奈,回头朝旁边伺候的女婢吩咐道,“你去替芳若煎药,再将她叫来。”
那女婢应声退下。
很快,一脸焦急的芳若便急急忙忙赶来了。
见了公仪音,忙上前朝她见了礼。
“芳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上午我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呢……好端端的,怎么病情加重了这许多?”公仪音狐疑地皱了眉头。
芳若亦是眉头紧皱,满脸焦急之事。
她看一眼床榻上病怏怏的孔氏,压低了声音道,“此事……说来也蹊跷,还请殿下借一步说话。”
知晓她是顾念着榻上的孔氏,公仪音便同她走出了里间,秦奕也跟着出了来。
走到外间,芳若停下脚步,看向公仪音,眼中似浮上一丝恐惧,“这事……婢子也不知从何说起。”
“只把你知道的说来便是。”
“是。”芳若应了,慢慢开了口,“上午殿下走后,夫人吃过药好些了,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婢子替她放下帐幔,叫人在屋外好生候着。因婢子不放心其他人,便自己去了小厨房替夫人煎药。因那药需要熬很长时间,婢子又听大夫说这药里加了安眠的药,以为夫人定要睡很久的,便安心地在小厨房里待着。”
说到这里,她眼中神色突然一跳,似想起什么可怖的事情来一般,“差不多快熬好的时候,却见在夫人房外伺候的女婢慌慌张张跑来,嘴里只嚷着不好了。婢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问那女婢她却又语焉不详说不清楚,只得另派人看着药,自己来了夫人房中。”
“此时夫人已经被小女婢们按住了,听说原本又哭又闹的。婢子上前一瞧,却见那原本素白的纱帐上赫然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血迹。婢子登时也吓了一跳,可夫人身上又没有受伤的地方,只不知这血迹从何而来。见夫人脸色惨白颤颤巍巍指着那帐幔的模样,忙命人将那帐子拆了下来,又着人去再次请了大夫过来。只是这次闹得动静太大,连二老太爷都惊动了。听说已经派人去请了郎主回来。”
公仪音狐疑地闭了眼,回忆起方才见到的孔氏的那张床榻,除了帐幔被拆下来了之外,并无其他端倪。
她缓缓睁眼看向芳若,“那拆下来的帐子如今在何处?”
“婢子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只先命人好生收着再做打算。”说到这里,她突然“扑通”一声朝公仪音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