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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猝不及防被宇文渊这么一表白,还是当着秦默的面,公仪音非但不觉感动,反而只觉心中一阵恶心。
  真心实意喜欢自己?
  若自己是一个普通的平民女郎,宇文渊还会这么煞费苦心想要娶自己吗?
  政治上的联姻,从来就没有单纯二字可言!
  她心中冷笑,面上终于露出几丝不耐烦来,语声冰冷道,“若睿王不谈政治只谈情,那我就跟你明白说吧,我不喜欢你,一点也不。相信睿王也知道,在感情上,强扭的瓜不甜。睿王若是真心喜欢我,倒不如放手才是。”说罢,一双凝动水眸紧紧盯着宇文渊的面上神情。
  被公仪音用自己说的话来堵自己,宇文渊堆满笑容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丝丝龟裂,眼中一抹幽深飞快闪过,半晌,他才抬头讪笑一声,看一眼秦默道,“秦寺卿还在这里呢,倒让寺卿看笑话了。”
  言下之意竟将公仪音当成自己人一般。
  秦默冷冷勾唇一笑,“无妨,我看的笑话够多了,不会将睿王这个放在心上的。”神情冷冽,嘴角一抹讥讽的笑意。
  宇文渊语声又是一滞,没想到看上去如清风濯柳般和煦淡然的秦默也会说出这么锋利的话来,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耷拉了眉眼,掩下眸中飞闪而过的嗜血的狠厉。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好在此时,荆彦恰好进来,本能地觉得厅中氛围有些不对劲。不过他心系案情,倒也没多想,匆匆行了一礼道,“九郎,都已经查完了。”
  “如何?”看着荆彦沉重的眉眼,秦默便知道他此行怕是没有收获。
  果然,荆彦眉眼一垂,悻悻地摇了摇头道,“没有搜出鼠莽草之毒,也没有发现其他可疑之物。”
  公仪音收回心思,不由凝了目色。没有搜出鼠莽草之毒,看来,凶手已经提前处理掉了?因为杯壁上的鼠莽草剂量很少,但凶手购买时一定是当药材买的,必然还剩下一些。如今找不到这些剩余的鼠莽草,只能说明凶手销毁掉或者藏了起来。只是国宾邸人来人往,事情又过去不到一天,他如何找到机会的?
  宇文渊闻言,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启唇道,“没有搜到毒药,秦寺卿,该不会……这凶手并不是在我的人当中吧?”
  秦默淡淡回望过去,面容又恢复素来的皎洁清朗,仿佛方才那一瞬间的凌厉只是宇文渊的错觉。然而宇文渊却知道,眼前这个气质淡然如竹的男子,并非他表面看起来这般简单。
  “除了北魏使团之人,我南齐人并不知道宗云飞的这个习惯,自然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神不知鬼不觉下毒的法子来。”
  “那若是有人无意中见过呢?比如这国宾邸中当值的仆从和衙役。”宇文渊方才被秦默呛到,这会自然想呛回去,步步逼问。
  “睿王说笑了,这些人并没有机会接触到寿宴上宗云飞所用的酒盏。”
  “若是他们见到了云飞咬手指一幕,再报告给有机会入宫宴之人,进而布下这么一个局呢?”宇文渊仍然不死心,目光紧紧定在秦默面上。
  秦默突然眸光一冷,直直朝宇文渊射去,“听睿王这口气,是怀疑我南齐里外串通,故意杀害你北魏之人?!”
  昨天夭夭下飞机之后,在机场耽搁了较长时间,到家已经很晚了。因为时差的缘故竟然睡过了头,没赶得及在12点之前发文,竟然悲催地断更了。
  宝宝心里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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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7章 纯白木槿(一更)
  秦默这话说得严重,让宇文渊一时哑了口。
  宇文渊死死地盯了秦默一瞬,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不甘。方才秦默所说的话,自己可以这么想,但绝对不能说出来!否则,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说出那种话,分明就是挑拨两国之间的关系。
  这层窗户纸,谁先捅破谁就占了道义上的下风。
  他垂眸掩下眼底的异色,抬头看着秦默笑笑道,“秦寺卿这话言重了。听说破案的过程中不能放过任何疑点,我这也是心存疑惑,所以提出来想大家商讨商讨罢了。若秦寺卿觉得我说的这话没有道理,那就只当我没说过便是。”
  宇文渊主动服了软,秦默也不会揪着这个点不放,淡淡一笑道,“睿王若不是这么想得自然好。破案是用证据说话的,眼下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北魏使团之人,所以我们调查的方向会着重在这个点上。但睿王若是发现了什么能支撑自己推测的证据,可以告诉我,我们自然会再考虑睿王方才的推论。”
  他的语声浅淡如烟尘,带着一贯的从容不迫,听在宇文渊耳朵里却有些不爽,仿佛自己在被秦默说教一般。他不由眯了眼眸,又意味深长地打量了秦默一瞬,心中隐隐生了几分警惕。
  秦默这个人,实在有些看不透。明明只是个小小的延尉寺卿,虽有建邺第一风流名士的称号,但到底只是个虚名。可他在面对自己时那种从容和气度,究竟从何而来?莫不是南齐的世家大族,本身就有这样高贵清华的气质?便是太子和三皇子在同自己说话时,也不自觉带上一丝恭谨,唯独秦默没有。这样他既挫败,又不甘。
  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或许比自己想的还要深藏不露。
  想到这里,心里头蓦地浮上几分危机感。目光一凛,沉声应道,“这是自然,我会全力配合秦寺卿破案的。”
  秦默点点头,又道,“既然这里暂时找不到线索了,那我便先告辞了,有消息再派人来通知睿王。”秦默清澈如许的眸光看向宇文渊,收回目光时,眼风往公仪音面上微微一扫。
  “时辰不早了,我也告辞了。”公仪音会意,也淡淡出声告辞。
  宇文渊幽深的目光在公仪音面上一滞,捧着茶杯的手指在杯壁上无意识摩挲着,本想开口挽留,可又怕公仪音再次拒绝让自己在秦默面前又失了面子,一时举旗不定。
  公仪音不等他回话,已然起了身。整整裙摆朝宇文渊行了个礼道,“那我就先走了。”熹微的阳光从厅外射进来,照在公仪音玉色的裙衫上,有种透明的光泽,衬得她的面容也如同美玉一般散发出盈盈光彩。
  宇文渊有一瞬间的怔愣,回过神见她人已起身,只得作罢,也跟着起身道,“两位既有要事在身,我便不多做挽留,我送你们出去。”
  “不用了,睿王留步吧。”公仪音巴不得尽快离开这个地方才好,淡淡开口拒绝。说着,凉淡的目光向同样起身的秦默瞥一眼,“我同秦寺卿一道出去便是。”
  宇文渊虽心性比常人要阴沉稳重一些,但到底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对公仪音三番五次示好却被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拒绝,心中恼意顿生,当下也不再多说,沉着脸应了,目送两人出了正厅。
  细碎阳光倾斜在院中,绘出明灭斑驳的光影,公仪音和秦默并肩而出,似一道走入了灿然的明媚光圈之中,背影变得模糊起来,然而那并肩而出的身影,却莫名地和谐,似乎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柔软起来。落在宇文渊眼底,只觉莫名刺眼。
  他伸手挡住厅外刺眼的阳光,眸中的怒火似被这炽烈的太阳光给点燃,愈发熊熊燃烧起来。他恨恨咬了咬牙,转身回了大厅。
  公仪音和秦默一道走远了些,阿灵阿素在后头远远跟着。她目光四下一扫,见周遭无人,不禁嘟了嘴小声抱怨道,“这个宇文渊还真是阴魂不散,我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却还是巴巴地缠着我不放。简直是没脸没皮!”
  秦默轻笑,笑声温和清澈,似零碎的冰块相碰,驱走了公仪音心中的炎热的躁动之意。他看着公仪音,目光柔和清澈,“阿音不必将他放在心上。苍蝇不管什么时候,总是烦人的。”
  见一向温润的秦默毒舌起来也这般不留情面,公仪音不禁被逗乐,展颜一笑,心中的郁卒之情散去不少。欢快地点点头,将方才的不悦抛之脑后,转而说起了案子的事情,“阿默,你觉得现在看来,谁最有嫌疑?”
  “我看……还是那方才出来的四个人的嫌疑要大些。”秦默沉吟着道。
  “为何?”公仪音不解地偏了头看去,细碎的阳光落满她长长的睫羽,似金黄的精灵在她浓密的睫毛上跳跃起舞。长长睫羽下一双秋水剪瞳盈盈脉脉地盯着秦默。
  秦默垂眸掩下心底一瞬间的悸动,将公仪音往旁侧阴凉处带了带,开口分析道,“我们现在已经大致确定了,凶手应该就是在北魏使团之中。北魏人在人群中必然醒目,要想在宴会开始前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杯壁上涂上毒药很困难,而且也不能保证宗云飞一定就会拿那个涂了毒的酒盏。我猜,凶手应该是先在自己的杯壁上涂上了毒药,然后找机会与宗云飞的酒盏进行了对调。如此一来,也只有坐在他身边的那四个人才有这个机会。”
  公仪音侧头认真一想,觉得秦默说得颇有道理。她眨了眨眼睫,仔细回想了一下方才那几人的表现,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之处,不由抬眸看向秦默泄气道,“即便如此,现在还是有四个嫌犯,指认凶手的决定性证据还是不曾找到。”
  秦默无声一笑,眸间落细碎的钻石般的阳光点点,手一抬,本想抚上公仪音的头顶,后似意识到这是在国宾邸,有许多双眼睛,堪堪收回手,只看着她柔声宽慰道,“阿音不必着急,查案这种事情,很多是无心插柳柳成荫。说不定什么时候这个决定性的证据就冒出来了,所以你啊,只需稍安勿躁静待事态的发展便是。”
  见秦默如此定心的模样,公仪音不好意思地笑笑,“是我心急了些。”
  “你也是怕事情托太久夜长梦多,不过有我在,阿音大可放心。”秦默眉宇间落一派从容和淡然,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公仪音定了心,带着阿灵阿素同秦默一道出了国宾邸。
  告过别,刚要上车,却见不远处驶来一辆华贵的车撵,公仪音微蹙了眉头,眸中一抹狐疑之色。
  这车撵,她认得是长帝姬府的车撵,怎么会上国宾邸来。
  见公仪音突然顿住了脚步,秦默有些不解,本想上车的动作停住,转身朝公仪音这边走来,刚要出口发问,却见那车撵已行到两人面前。
  一只白玉般凝腻洁白的手伸了出来,珠帘被挑起,露出一张俏丽的芙蓉面,年纪较公仪音稍长一些,姿色和仪态均属上乘。
  见到牛车中的人,公仪音眉头蹙得更紧了。
  雪绾?她来这里做什么?
  长帝姬得用的几个女婢,皆带一个雪字,长帝姬将雪黛给了容蓁蓁,如今身边最得用的就是这个雪绾了。
  她来这里,难道是找宇文渊的?公仪音心中愈发狐疑。
  刚要出声发问,却见雪绾眸色一亮,急急下了车行到公仪音面前行了个礼,“婢子见过雪绾。”
  “不用多礼。”公仪音淡淡应了,打量了她一瞬,“雪绾姑姑来此,不知有何贵干?难道也是为了北魏使者中毒身亡的案子?”
  雪绾摇摇头,莹然目光看着公仪音道,“殿下,婢子是奉命前来请殿下去一趟长帝姬府。”
  找自己的?
  公仪音讶然,刚要问什么事,突然脑中光芒一闪。
  今日出宫前,陪父皇用早膳之时,她微微提了提曲华裳之事,并隐晦地提醒了一下父皇此时有可能是长帝姬自导自演。当时父皇自然不信,但保不准自己走后又着人在此调查了长帝姬流产一事。
  难道长帝姬这么快便知道自己替曲华裳说情了?
  她敛下思绪,不让雪绾看出端倪来,露出一丝淡笑道,“不知皇姑母找我有何事?”
  雪绾摇摇头,神色依然恭谨,却是不漏半分口风,“婢子也不知,长帝姬只吩咐让婢子来请殿下。婢子先去了殿下府上,被府中仆从告知殿下来了国宾邸,便又赶了过来,好在没有错过。”
  “看雪绾姑姑的模样,皇姑母似乎十分着急找我?”公仪音又试探了一下。
  雪绾歉意地笑笑,“长帝姬殿下未说,只道让婢子尽快找到殿下并请到府中去。”她看一眼公仪音身后长身玉立的秦默,转回目光道,“不知殿下此时可有空随婢子走一遭?”
  瞧雪绾这架势,自己是非去不可了。
  公仪音点点头,转头看向秦默,“秦寺卿,那我便先告辞了,案情若有什么进展,请记得派人来帝姬府告知我一声。”
  “这是自然。”秦默淡淡应了,神色恢复了外人面前一贯的淡漠疏离。说罢,也不看两人,伸手挑起帘子上了车。
  公仪音转回目光看向雪绾,淡淡勾唇道,“雪绾姑姑,走吧。”
  长帝姬府的车撵中燃着淡淡的熏香,车厢一角的凭几上放着的鎏金仙鹤衔芝香炉中有袅袅烟雾升起。珠帘被放下,车撵缓缓动了起来。
  透过轻薄烟雾,公仪音看着织锦车壁上用金丝银丝勾勒出来的繁复花纹出了神。雪绾虽态度不明,但根据公仪音的推测,长帝姬此番找她,应该就是为了曲华裳之事。
  正好,她也可以借此机会打探打探,长帝姬与曲华裳无冤无仇,为何竟能下此狠心就为扳倒她?
  沉思间,车撵晃晃悠悠行到了帝姬府门口。
  雪绾替公仪音将帘子打起,将公仪音迎下了车,阿灵阿素也随之下了车,垂首恭谨跟在公仪音身后。
  “殿下,里面请。”雪绾做了个请的手势,莲步轻移带着公仪音和阿灵阿素一道进了府。
  公仪音跟着雪绾,一路行到长帝姬所居宫殿。
  远远便望见通往高台宫殿的那道白玉阶梯,莹润细腻,阳光下散发着微光。如今木槿花花期未过,高台下的木槿花依旧盛开的娇艳,层层叠叠,灿若云海。
  公仪音看着那木槿出了神,不知怎的,想起当初在牢中时温良禹特意让狱卒带去的白色木槿,想起叶衣衣见到自己采摘了一朵时惊慌失措的神情,隐隐觉得这里头有什么故事。
  她看一眼走在前头引路的雪绾,知道以她的精明,自己若直接问话,她定会找个借口岔开了过去,不若套套她的话试试。
  想到这,眸光一转,清泠开口道,“这木槿花开得可真好,皇姑母可真是喜欢木槿啊,这府中四处遍植。”
  雪绾回头看着她应一声,“是啊,木槿是殿下最喜欢的花。”说着,目光看向悠远而虚无的远方,眸中神色波动几许,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
  公仪音定定地看着她的侧颜轮廓,心中有些奇怪。
  照长帝姬那样艳烈的性子,喜欢的花也应该更妖娆多姿一些才是,怎么会喜欢这种纯白朴素的木槿花?除非……她又想起方才脑中浮现出的那两件事,忽而灵光一闪。
  莫非……长帝姬之所以喜欢这花,不是因为真的喜欢这花,而是喜欢这花背后所代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