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搂着她在软榻上坐下,凝视着她问道,“阿音,方才没有受伤吧?”
公仪音摇摇头,“多亏你及时出手,否则怕是真要烧起来了。”
秦默搂着她腰肢的手紧了紧,“抱歉,若不卡在那个点出手,宇文渊就不会过去,阿全就没有借口将那一大桶酒倒在宇文渊头上了。”
公仪音不由“噗嗤”一笑,眸中落琉璃灯火。“果然是你的手笔!”
秦默亦是浅笑,直直凝视着她的眼眸,“怎么样?阿音还满意么?”
“当然!”公仪音重重点了点头,“不过,倒是可惜了那一桶好久吧。”
“阿音放心吧,我特意吩咐阿全将酒换成了最烈最辣的,就算换了衣服,宇文渊怕是也要醉醺醺一段时间。”
公仪音听罢,不由“哈哈”大小起来,笑够了,捧着肚子看着秦默赞叹道,“你……真是考虑周到。难怪坊中流传着一句话,‘宁惹活阎王,不惹秦九郎。’”
秦默剑眉一挑,清澈的眸中有一丝薄雾闪过,“哦?还有这么一句话?我怎么不知?”
公仪音的笑容僵在唇角。
因为她蓦然记起,这话,是前世她嫁给秦默之后坊间才流行的。因为彼时秦默一心扑在了破案的工作上,案子的破获率奇高,所以当时建邺的罪犯才送了他这么一句话。当时自己从阿灵口中听到时颇觉有趣,便记在了心里,不想此时竟脱口而出。
看着面前秦默清澈的眼神,公仪音觉得自己的小心思似乎都藏不住了。可是,她又没办法同秦默解释,只得讪讪笑了笑,“这……是我自己胡乱编造的。明天就会在接头巷尾流行了。”
秦默浅浅一笑,没有多问,似乎信了公仪音的话。
公仪音暗暗舒了口气,岔开话题道,“阿默,你说今日这事,是不是公仪楚和宇文渊联手?”
秦默点点头,“这是自然,不然,以公仪楚的功力,根本没办法将那么柔软的绫缎飞到你身后,还将烛火给带倒。那绫缎上,一定被宇文渊注入了内力。”
看来自己方才果然没有猜错,公仪音暗自思忖。
“我猜,宇文渊一定还不会死心。”
“你是说,宇文渊待会还会提起要求娶我之事?”公仪音诧异道。
“嗯。”秦默淡淡应了声,神情似乎有些不快。
公仪音忙开口道,“阿默,你放心吧,父皇不会同意的,就算父皇同意,我也不会同意的。”
秦默幽幽叹口气,目带柔色地看着怀中的公仪音,“怪只怪阿音太迷人了,这么多人觊觎于你。”
说到这,公仪音想起无故缺席的王泓,好奇道,“对了,王泓今日怎么没来?”
秦默扬唇一笑,定定盯着公仪音,半晌,才神情闲适地悠悠道,“阿音向来聪慧,不如你猜一猜,王泓此时为何没来?”
公仪音仔细思索了一番,嘴一张刚要说话,却听得外头传来敲门声,紧接着,阿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殿下,衣裳给您送来了。另外,曲淑媛求见。”
第131章 求娶(已大修!请重戳!)
听到门外阿素的通禀声,公仪音心中纳闷,从秦默怀中抬了头,面露不解之色。
父皇方才明明已经讲得很清楚了,曲华裳应该知道自己被禁足了才是,这会怎么还过来了?难道她就不怕再次触怒父皇?还还是说,她心知自己已经惹得父皇生了疑,所以想来此让自己替她求情?
想到这个可能,公仪音沉了眉眼,心中颇有些反感。她并不想见一个长着同母妃相似面孔的人,更何况,这人还因此得了父皇的宠爱。
她沉吟片刻,刚想出声开口拒绝,秦默却似看出她心中所想,低低在她耳边道,“阿音,我倒是觉得你不用着急拒绝,不如先看看她怎么说再做决定。”
“你的意思是,让我见见曲华裳?”公仪音皱了眉头看向秦默。
秦默点点头,唇边一抹浅笑,“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眼下主上的态度并不明朗,这个时候,你与曲华裳的关系还是不要弄得太僵硬得好。阿音你觉得呢?”
公仪音想了想,似乎秦默说得也有道理。不管曲华裳打的是何主意,自己也可以在见过她之后再做定夺,何必要逞这一时之气。只是……她略微不舍地抬了目光看向秦默,“阿默,那这样你就要走了么?”
秦默低笑一声,凝视着公仪音的眉眼,摸了摸她的头,“我过来也只是想亲自确认一下你是否安好。如今见你安然无恙,也算是放心了。我不能离席太久以免引起他人怀疑,正好就先回去了。曲华裳的事你看着办便是,左右不是什么重要角色,放心吧,翻不起什么风浪来的。”
得了秦默的保证,公仪音定心不少。秦默松开她站了起来,朝公仪音笑了笑,纵身一跃,从打开的窗户跳了出去,足尖轻点几下,很快消失在公仪音的视线中。
门外的阿素见公仪音久久没有答话,又轻声问了一遍。方才秦默是从正门进来的,阿素自然知道他在里面,所以不敢贸然进来。
公仪音起身将窗户关拢,又整了整衣裳,这才转头望向门口开口道,“进来吧。”
阿素应声推门而入,手中托盘中放了了套桃花色绣云纹长裙。她视线在屋内一扫,见秦默已不在了,抿唇看着公仪音笑笑,“殿下,秦九郎走了?”
公仪音脸微红,虽然明知阿素知道秦默方才在房中,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点点头道,“把衣服放下吧。至于曲淑媛,你让人带她在正殿候着,我换好衣服就过去。她一个人过来的?”
阿素点点头,“是一个人过来的,连个宫婢都没跟着。”
公仪音眼眸微狭,眸中闪过一丝深色。这么说来,曲华裳真的是偷偷过来的?她沉吟片刻,“知道了,你先派人带她去正殿候着吧。”
阿素应一声诺,轻手轻脚将房门拉上退了出去。
公仪音换好衣裳,特意又等了一会,有意将曲华裳晾晾,这才出了房门,在阿灵和阿素的陪同下往正殿走去。
正殿大门敞开,远远地还未走近,公仪音便看见曲华裳熟悉的身影正坐在侧席上,手中捧着青釉色茶盏,偶尔放到唇边轻啜一口,若仔细看看,便能看到她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
公仪音眸光微凝,目光在曲华裳面上定了一瞬,这才抬步进了正殿。
曲华裳听得动静,忙转头看来,见是公仪音,面上一喜,起身迎了上来,朝公仪音盈盈一福,“见过重华帝姬。”
“曲淑媛不必多礼。”公仪音眼神在她面上一扫,淡淡应道。顿了顿,又道,“父皇方才已吩咐曲淑媛在宫中候着不要出来了,这会怎么……”她若有所思的目光在曲华裳面前转了一圈,“曲淑媛这是要违背父皇旨意?”
见公仪音一来便给她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曲华裳脸色一白,半晌才呐呐道,“重华帝姬言重了,主上只是叫我在宫里待着,并未禁我的足,我有事找重华帝姬,便过来了……”
“我只是过来换套衣衫,马上就要回云光殿了,曲淑媛有事请直说吧。”公仪音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目光直直凝视着她。
曲华裳低垂着头,内心似有些挣扎,半晌才抬了眼看向公仪音,眸中蓄满晶莹的泪花,看上去弱质纤纤,颇招人怜爱的模样。
“殿下,长帝姬的摔倒真与我无关。”曲华裳泪眼婆娑道。
“长帝姬的孩子没保住,你应该知道了吧?”公仪音并不吃她这一套,只淡淡问道。
能够在第一时间知道自己回重华殿换衣裳的事,说明曲华裳定然在云光殿中插了眼线。那么,长帝姬流产这么大的事情,她不可能不知道。
果然,曲华裳面上神色又白了几分,眼中露出焦急的神色。
“殿下,我……”她嘴一张,又想分辩。
“曲淑媛,长帝姬的摔倒是否与你有关,你同我说并没有用。最重要的是,父皇是否相信你没有从中捣鬼。”公仪音不想同她废话,直接一针见血地点了出来。
想到方才安帝那冷厉和不留情面的神色,曲华裳知道安帝一定是怀疑自己了。如今再听公仪音这么一强调,心中愈发忐忑,小心翼翼地觑着公仪音,斟酌着道,“殿下,主上那边,怕是对我有所误会……”
“既然有误会,那曲淑媛同父皇解释清楚便是。”
曲华裳垂在身侧的手揉了揉衣角,面上神情愈发柔弱起来,像极了雨后被风雨摧残得不成模样的娇艳花朵。可惜公仪音不是男人,否则,她还真会因为曲华裳这么可怜兮兮的神情而心软。
曲华裳想说的话被公仪音一而再再而三地堵在喉中,眼中飘过一丝阴翳,不过很快又堆起小心翼翼的笑容,“殿下,主上此时怕是听不进我的解释。主上甚喜殿下,若是殿下能在主上面前为我解释两句,我相信主上一定会原谅我的。”
公仪音勾了勾唇。
果然是找自己来当说客来了!
她眸光清明,神色愈发淡渺,定定看了曲华裳半晌方才开口道,“既然曲淑媛坚称自己是无辜的,那我问你,事情的经过究竟如何?长帝姬到底是不是你故意绊倒的?”
曲华裳面上一急,有一层薄薄的汗珠渗出,听公仪音这般直截了当地发问,忙摇摇头辩解道,“殿下,长帝姬摔倒之事,当真与我无关。殿下请想,我同长帝姬无冤无仇,未何突然要去害她?”
“你们方才似乎起了一丝冲突,或许你只是临时起意也说不定。”公仪音走到上首的席位上不急不缓地坐下,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轻啜一口这才淡淡开了口。
曲华裳急得连连保证,“殿下,请您相信我,我绝对没有加害于长帝姬的心思!她是主上的阿姊,自然也是我的阿姊,我尊敬爱护还来不及,怎么还会对她下毒手呢?”
“当时的情形,到底如何,我需要你原原本本同我讲一遍。”对于曲华裳可以下毒手害长帝姬流产一事,公仪音并不大相信。虽然长帝姬适才在席上的确对曲华裳有莫名的敌意,也有些针对于她,但这些微小的敌意和摩擦,应该还不足以成为曲华裳下手的理由。
曲华裳伸出衣袖,擦了擦额上的汗珠,眼中透出一丝光亮,忙解释道,“回殿下的话。当时……当时我正坐在主上身边,刚喝了杯酒,便听得旁边似乎有异动传来。我转头一看,正好看到长帝姬的目光怨毒地朝我射来,身子也朝不知何故我这边倾斜过来。”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急促起来,“我只当长帝姬在算计着什么,不敢冒险,下意识地朝后退了退。不想主上的神情却突然变得凝重。我心道不好,凑近长帝姬一瞧,却看到长帝姬身下流出了艳红的鲜血,当时就吓了一跳!”
说到这里,曲华裳似有些委屈般抬头看了公仪音一眼,“殿下,我事先并不知道长帝姬已怀有身孕,又怎会下手毒害她腹中胎儿呢?”
“你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公仪音静静听着,沉吟片刻,心中已隐隐有了猜想。不过,凡事都不是绝对的,在没找到确凿的证据之前,她不会贸然下结论。
而且,若曲淑媛当真没有动手,但长帝姬为何会无缘无故摔倒?
脑中闪过方才席上一幕。当时曲淑媛看到长帝姬身下流出鲜血的那一瞬,脸上那惊讶的神情并不似作假,应该是的确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夜风清凉,透过大敞的殿门吹进来,吹动着殿中烛火,却吹不散公仪音和曲华裳心中的燥热之意。
公仪音的目光从曲华裳身上滑过,眸中若有所思,眼中清明的神色皎若月色流光。
她理了理思绪问道,“我分明看到你那时身下恰好压住了长帝姬裙摆,才导致她起身时没有站稳倒了下去。若事情不是你所为?你该怎么解释长帝姬的裙摆会在你的坐榻下?”
曲华裳眉眼一耷拉,愁眉苦脸道,“殿下,长帝姬的裙摆真的不是我压住的。我当时忙着服侍主上还来不及,哪里还有空去折腾长帝姬的衣摆。再说了,若我当时动了手,主上也会察觉出异常不是?”
公仪音轻嗤一声,“当时长帝姬身侧就你一人,裙摆不可能无缘无故跑到你的坐榻下。若不是你暗中动了手脚,难道还是长帝姬自己将衣摆塞到你坐垫之下不成?”她本是随口之语,不想这话一出,心中猛地咯噔一下,浮起一丝诡异却合理的猜想。
如果……刚刚那一幕,当真是长帝姬自导自演的呢?
可是,就算如此,公仪音却还有些疑惑。
曲华裳究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竟让长帝姬对曲华裳讨厌到如斯地步?竟不惜利用自己血脉相连的腹中胎儿也要除掉她?
想到这,公仪音不由微微皱了眉头看向曲华裳,“你与长帝姬之前有过过节?”
曲华裳亦是狐疑,摇摇头道,“在今日之前,我甚至都不曾见过长帝姬,何来过节一说?”
公仪音愈发心惊。
若没有交集,长帝姬对曲华裳这种莫名的态度到底从何而来?
她手指一下一下轻轻敲击着手中的茶盏壁,眸中神色在明灭烛火中亦忽明忽暗。
曲华裳看着她,心中一阵忐忑。如今公仪音这里,是她唯一的希望了。刚刚安帝分明已经对她起了疑心,若公仪音也不答应帮她,她在宫里的好日子也许就到此为主了。
想到这里,搁在膝盖上的双手不由攥了攥,露出泛白的青筋,面上神情愈发忧心忡忡,刚要开口再求,却听得公仪音侧头看向她问道,“那么,在长帝姬摔倒之前,你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曲华裳想了想,悻悻地摇了摇头。当时她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安帝身上,哪里还有闲情去关注长帝姬在做什么?毕竟,好不容易有了坐在主上身边的机会,她自然要好好利用才是。
见从曲华裳这里再得不到什么线索,公仪音不由沉了目色,思绪回到方才那个推测上,越想越震惊。
都说虎毒不食子,难不成……长帝姬行事竟如此毒辣?为了达到目的,连自己腹中的胎儿也可以舍弃?难怪她对孩子的生父一直缄口不谈。或者,她一开始就不想要这个孩子罢?
可是,她怎么能恰好找到一个这么巧的时机呢?
还是说……她一开始就存了利用孩子除掉曲华裳的心思?而吩咐赵太医定时替她保胎,不过是做个样子给父皇看罢了。
只有父皇看到她曾经多宝贝这个孩子,失去时悲恸欲绝的神情才显得逼真可信。
想到这,公仪音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如果事情的真相当真如她所推测的这般,那么长帝姬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狠毒!还要不择手段!看来……日后自己同长帝姬打交道,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是,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惊,抬头看向曲华裳,“曲淑媛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定当竭力而为。曲淑媛出来得也够久了,请回吧。我也该回席了。”
见公仪音应承下来,曲华裳忙朝公仪行了个大礼,千恩万谢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