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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公仪音朝门口一瞧,原来是赵太医赶了回来。心中微动,这练武的人听力就是好,老远就能感受到有人来了。
  赵太医急匆匆进了厅里,朝秦默和公仪音行礼道,“见过殿下,见过秦寺卿。”
  公仪音点点头,示意他不用多礼,又看了看对面的席位道,“赵太医坐吧,我和秦寺卿还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于你。”
  赵太医诚惶诚恐坐了,口中连称不敢,“不知殿下是想问药理上的知识,还是……”他看一眼一旁的秦默,斟酌着道,“还是旁的事?”
  “是关于噬心散一事。”
  这话一出,赵太医怔了怔。本来,噬心散之事应该只有他和秦寺卿知道才是,重华帝姬现在怎么也知道了?莫不是主上告诉她的?
  赵太医只想着公仪音颇受安帝爱,想来是安帝说漏了嘴,或者被重华帝姬缠不过告诉了她也说不定,当下也不再纠结,点点头道,“帝姬请问,老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公仪音浅浅一笑,刚要开口问话,秦默的声音却先响了起来,“赵太医,若一个人中了噬心散之毒,且正在潜伏期,你可能查出?”
  赵太医和公仪音同时一怔。
  公仪音很快明白过来,秦默这是还在担心她,想让赵太医再替自己看看以最终安心。
  赵太医却蓦地紧张起来,转了目光紧紧看向秦默道,“秦寺卿,难道除了薛公,还有人中了噬心散之毒吗?”
  “应该是没有,但为了安心,我还是想请你看看。”
  赵太医颤巍巍点了点头,“老臣曾经向……向知请教过,知道如何查出一个人有没有中噬心散。”他顿了顿,小心翼翼道,“不知寺卿想让老臣替谁查看?”
  “重华帝姬。”
  “什么?”赵太医一听,慌忙吓得站了起来,惊魂未定地看向公仪音,结结巴巴道,“殿……殿下怎么会中噬心散之毒?”
  公仪音经过方才在马车上的分析,这会早已镇定下来,闻言也不惊慌,笑了笑道,“当日在薛府,我碰过薛公接触过的东西,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想请赵太医检查一下。”
  “好……好……”赵太医忙不迭应了,起身道,“请殿下虽老臣到内室一查。”说罢,又让人下去拿药箱,自己则带着公仪音和秦默出了前厅,走几步到了太医署的客房前。
  赵太医推门请了公仪音入内,刚让她在榻上躺好,医官便将赵太医的药箱取了过来。
  他看一眼一旁负手而立的秦默,斟酌着道,“秦寺卿,您看,要不您去外室等一会?”秦默到底是男子,公仪音诊病,他需要避避嫌的。
  不想秦默脚步未动,只淡淡道,“殿下是薛公遇害一案中的重要人证,我想第一时间确认她身体无碍。”他说得如此义正言辞不带任何私情,倒让赵太医不知如何开口相劝了。
  还是公仪音开了口道,“赵太医,寺卿在此无碍,你照常施针便是。”
  既然她开了口,赵太医便不好再说什么,依言打开药箱取出银针,同那日看到的一般,在公仪音身上的几处重要穴位上扎上了银针。
  过了一会,他将银针拔出,又拿起另一根细小的针,看向公仪音道,“殿下,老臣得罪了。”说罢,在公仪音指尖处扎了一针,顿时有鲜红的鲜血渗出。
  赵太医拿了块棉纱在那献血处渗了渗,然后放至鼻端细细闻了闻,面上出现一副如释重负的神色。
  “怎么样?”公仪音忙问,虽然看赵太医这表情,应该是无事,不过还是想听他亲口肯定才安心。
  “殿下放心吧,您并未中毒。”赵太医心里的一颗大石头也落了地,笑眯眯道。
  公仪音长舒一口气坐了起来,“太好了。”
  听了赵太医的的话,秦默面上紧绷的线条也跟着柔和不少。
  “对了,赵太医,这噬心散的摄入方式有哪些,你知道吗?”公仪音心中惦记着薛公中毒的方式,紧凝了眉眼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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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7章 洗手做清粥(二更)
  赵太医点点头,“噬心散之毒呈粉末状,因而可以吸食,可以水服,亦可以直接刺入血液中。”
  听赵太医之言,似乎与普通毒药并无什么两样,公仪音暗自思忖。
  她转头看向秦默,想看看他是否有什么问题要问,却见他眉眼轻垂,似乎在凝神细思的模样,便未出口打扰,只看向赵太医道,“听说赵太医方才去长帝姬府了?”
  赵太医讪讪一笑,点了点头。
  “皇姑母怎么了?”公仪音眨了眨眼睫,故作忧色,水灵灵的大眼扑闪扑闪闪烁着水光,看得赵太医有些招架不住,撇开眼神道,“只是例行诊脉而已。”
  不知为何,被公仪音这么一看,赵太医突然有些心虚,不敢再同她对视。
  公仪音轻轻一笑,“例行诊脉?我记得我前天来太医署时,赵太医也去了长帝姬府。怎么,赵太医给皇姑母例行诊脉的频率竟这么频繁?”
  赵太医本就没说实情,被公仪音这么一反问,额上登时冒出豆大汗珠,他伸出袖子一抹,讪笑了两声,没有作答。
  公仪音眼波一转,忽而语带担忧开口道,“赵太医,你这么频繁出入长帝姬府,该不是皇姑母腹中胎儿出了什么问题吧?”
  赵太医一听,吃惊地抬头看来,连连摆手否认道,“没有什么问题,没有什么问题……”话语未落,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只得赶紧捂住嘴,双目躲闪不敢看公仪音。
  “听说皇姑母最近喜酸,该不会……皇姑母这胎,怀的是儿子吧?”公仪音笑嘻嘻问道,
  赵太医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开口,只是讪讪地笑,看着公仪音,面上露出一副求饶的神情。
  公仪音哪能这么容易放弃,又道,“正好待会我要去皇姑母那儿,既然赵太医不肯说,我就只好亲自去问皇姑母了。不过,皇姑母怀孕的消息也没同我说,我也是猜出来的。若是……”她顿了顿,唇角一勾,语气愈发轻快,“皇姑母问我从何得知,我就只能把赵太医的名字抬出来了。”
  赵太医一听顿时慌了神,连声道,“殿下,殿下,您这真是折煞老臣啊。”心里头叫苦不迭,长帝姬怀孕的消息,她千叮咛万嘱咐自己不能泄露出去,若是被重华帝姬在长帝姬面前这么一捅,以长帝姬的手段,自己日后还有安生日子吗?
  想到这,他愈发忐忑起来,抹了抹额上汗珠,结结巴巴道,“殿下,我说,我说,只求您别在长帝姬面前说是从我这得知的就成。”这么多年,他也算是看着殿下长大的,知道她性子虽然顽皮了些,本性却不坏,现下会这么说,无非是好奇罢了。罢了,就算自己藏着不说,殿下有心,总能打探得到,自己又何必两方都不讨好?
  见赵太医松了口,公仪音得意一笑,墨瞳中闪过一抹灵动和狡黠,满口答应,“这是自然,只要赵太医同我仔细说说皇姑母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保证不会在她面前提起一个字。”
  赵太医叹口气,拿眼觑了静默而立的秦默一眼。
  公仪音会意,刚要开口示意赵太医不用顾忌秦默,却听得秦默淡淡道,“殿下,我去外面等你。”有外人在时,他的神情是一贯清冷如水,衬着素色袍衫上缀着的天水碧方胜纹,愈发显出神情的高洁和雅致,倒让赵太医生了几分愧色。
  这么风华高洁的秦九郎,自己怎么还怀疑他会泄密呢?刚要开口挽留,秦默却已抬步走出了里间,大袖轻摆间扬起一阵细微的风,吹得赵太医有片刻怔忡。
  秦默走出房间,过了半晌,公仪音也呆呆转回目光,回转神轻咳一声。
  赵太医也蓦然回了神,面露一丝尴尬之色,低了头道,“殿下,长帝姬的确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两个月了?公仪音微微蹙了眉。
  若往前推算时间,这孩子,该不会是温良禹或是北羽的吧?
  公仪音心中存了疑惑,不动声色道,“胎儿怎么样?”
  “长帝姬脉相正常,胎儿也挺稳,没什么大碍,请殿下放心。”赵太医拱手道。
  公仪音浅浅一笑,心中却是懒惫。放心?她有什么不放心的?长帝姬先前明明对容玦表现出一副情深不悔的模样,却一个接一个怀上别人的孩子,真是让她不知该作何感想。
  想了想,公仪音斟酌着开口试探道,“皇姑母对这个孩子,态度如何?”
  赵太医也是在宫里待了许久的老人了,一听公仪音这话,登时就明白过来她想问什么,讪笑着同公仪音打马虎眼,“长帝姬挺开心的。”
  “是么?”公仪音尾音轻挑,语气中带了一丝不信任。她从床榻上站起来,若有所思地在赵太医眼前踱了几步,盯了他一瞬,很快转开目光,状似随意地拂了拂自己衣袖上的折痕,“我听说,当年皇姑母生下初云表姊时曾发过誓,此生再不要孩子。对于这个胎儿的到来,她真的,很开心?”最后很开心三个字,公仪音陡然加重了语气。
  感到扑面而来的气息忽然变得凝重起来,赵太医不由神情一凛,脑中忍不住泛起了疑惑。原本以为殿下不过是孩子心性,对新鲜事物感到好奇所以才会问起这事,只是现在看来,似乎并没这么简单。
  他若有所思地抬头看一眼公仪音,却见她正在似笑非笑地觑着她。眸光流转的眼底笼一层薄薄雾气,赵太医不由惊觉,昔日那个眼神清朗性情单纯的帝姬似乎……已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
  这让他有些心惊,又有些唏嘘。
  公仪音也不催,只是带着浅浅笑意,雪眸微狭凝视着赵太医。
  赵太医被她看得愈发没了底,想了想,豁出去道,“殿下说得没错,长帝姬她……的确有些心烦……”
  “但她还是让你替她先保胎?”
  赵太医无奈地点了点头。
  公仪音微微沉吟,不想要这个孩子,却还是让太医替她保胎,长帝姬心里,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公仪音琢磨了一会也没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得先按下不提,等待会出去再找秦默问问。抬眼看向赵太医,“我知道了。赵太医,你放心,今日这事,我只当没听到过。”
  赵太医慌忙笑着谢过,“没事的话,老臣先告退吧。”
  “嗯,去吧,改日我若有不懂的药理知识,再来找你。”
  “是。”赵太医应了,背起药箱三步并作两步走出了里间。出门时,正好与立在外间的秦默擦身而过,秦默凉淡如墨的眼神在他面上一顿,很快收回,眸中落幽思点点。
  赵太医刚出门,公仪音便也从里间走了出来,行到秦默面前站定,抬头冲他笑了笑。
  秦默温柔回以一笑,“怎么?问明白了?”
  公仪音秀眉微扬,得意道,“当然,我公仪音出马,还有搞不定的事吗?”说着,将方才从赵太医那里打探到的消息同秦默复述了一遍。
  “阿默,你说,长帝姬此举,究竟是何用意?”她走到方才落座的席位前,伸手给自己斟了杯茶喝一口,看向秦默不解道。
  秦默却将手一伸,望着公仪音淡淡微笑,并不出声。
  公仪音呆呆地盯着他袖口的天水碧方胜纹看了半晌,忽然回了神,举了举手中的茶盏诧异道,“怎么?你也要喝茶?”
  秦默微微颔首。
  公仪音未作他想,顺手将手中的茶杯倒满,走到他面前递过去,“给你。”
  秦默神色如常地接过茶盏,仰头喝了一口,唇角在公仪音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勾出一个浅淡的弧度,眼中水波浮动了几许。
  公仪音没有注意到他浅浅浮上来的笑意,只是呆呆地看着他握住茶盏的纤长手指,手指衬着茶盏上的黑釉陶纹,愈发显得莹白勾人。他仰头的姿势,微动的喉结,怎么看怎么优雅。明明只是个普通的喝茶动作,在秦默做来却如行云流水一般让人赏心悦目。
  见公仪音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秦默低低一笑,低沉的声音在公仪音耳边缓缓绽开,“怎么了?阿音这么瞧着我作甚?”
  公仪音被他的声音拉回了现实,忙不迭摇摇头道,“没……没什么……”
  明知道她是看自己看得出了神,秦默也不戳穿,看她一眼道,“走吧,回去吧。”
  公仪音“嗯”一声,快走两步跟上了他的步伐。“阿默,你要回延尉寺吗?”
  “怎么了?”秦默停了脚步,侧头看来,神情温柔。
  “那个……要不我们一起吃过饭了你再回去?”公仪音神情切切地看他一眼,又看一眼高悬的日头,示意现在已经到饭点了。
  “好。”秦默勾唇微微一笑,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子的另一侧,“那边太阳大,走我这边。”又见她鼻尖微有汗水渗出,伸手掏出一方素白锦帕替公仪音擦了擦鼻尖,这才抬步道,“走吧,先出去。”
  出了太医署,两人坐上车,秦默却未急着吩咐子笙驾车,而是看向一旁双手托腮伏在几上的公仪音道,“阿音,你想去哪里吃?”
  公仪音晃着脑袋,心里盘算着。
  向晚楼?唔,最近吃了几次了,想换个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