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来越大。
像是雪团砸在身上。
赵岁袅在这边待了一年,碰见雪天还是有种想撑伞的冲动。
但上室外体育课,根本没机会让她带伞。
赵岁袅体育选修的是溜冰课。
b大的天然冰场开放,赵岁袅每次体育课都全副武装,戴上耳罩、口罩和手套,配上超厚的羽绒服,费力地换上冰刀鞋,上溜冰课。
今年的体育老师比去年那个见人就笑呵呵的老师严厉得多。
赵岁袅总是被他呵斥动作不标准,迈不开腿,不像溜冰倒像是被冻住的冰雕在风的作用下缓慢移动。
明明去年体育课过得还很轻松,但碰上这个体育老师之后,赵岁袅感觉今年的体育课要完。
谢意打电话问她要不要去他那里吃火锅时,赵岁袅甚至不得不表示拒绝,原因是她要练习溜冰。要是因为体育课而放弃她的全优奖学金,赵岁袅觉得太不值得了。
谢意这学期因为参加实验的关系,得了特许可以搬出寝室,他在离学校近的地方租了一间公寓。在外面住没有门禁也方便自己做饭,他们以前那群人时不时会在谢意的小公寓里聚会吃火锅。
赵岁袅拎着冰刀鞋,走在前往冰场的路上,声音闷在口罩里,“你们好好玩,不用管我。”
程淮和江湛他们和谢意同校,早就到了谢意的小公寓里,林维微和秦川也要到了,只有商陶陶这会有课,他们语言系的课程太多没办法过来。
赵岁袅也有些郁闷,她也想去玩,但体育课考试就在下周,临时抱佛脚也该到时间了:“算了,等寒假回c市我们一起再聚会也可以的。”
房间里吵闹,程淮和秦川在玩对战游戏。
谢意的话听不太清晰,天又冷得人发抖,赵岁袅说:“先这样,谢意,回去我们再聊。”
挂了电话,合起手掌,呵了口热气。
偌大冰场,校内校外来玩的人不少,站在一群溜冰姿势若冰上舞蹈一样优美的北方大佬中间,一不小心又扑街的赵岁袅心情很无奈。
“袅袅!”
“小鸟!”
刚从冰上站起来,身后兴奋的声音引她回过头。
林维微、程淮、江湛、秦川还有谢意站在冰场门口,都踩着冰刀鞋。林维微对她挥手,刚才就是她和程淮在叫她。
同样都是从南方过来的人,谢意轻松地滑到她身边,帮她拍掉身上的碎雪,问她:“摔得疼不疼?”
“还好。”赵岁袅答,又问,“大家不是在公寓么,怎么都过来了?”
“听见你在溜冰,他们都想过来玩。”
“真的不是因为你在动员他们么?”赵岁袅怀疑地看着自带护膝,现在正半跪着给她戴护膝的谢意。
谢意一向都是那种女朋友说一声不管什么情况他都会义无反顾跑过来的贴心的男朋友啊。
“你觉得,我是因为想你才过来的?”
把她刚刚说的话翻译过来,似乎就是这个意思。让谢意这么说出来,赵岁袅顿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那么一点自作多情。
谢意低低地笑了声:“这样说,也没错。”
他就是对自己女朋友很贴心,不可以吗。
有谢意手把手教她,赵岁袅终于滑得有模有样了一些。她和林维微还手牵手滑了一段,觉得溜冰也是件有趣的事。
林维微和她边滑边聊,谢意对滑冰倒不是多感兴趣,教完她就停下来坐在一边,默默看着她。
赵岁袅也忍不住总去看他,被林维微拉了拉袖子:“袅袅,我说话你又没听吧……”
赵岁袅心虚地回答:“刚刚你说什么了,微微。”
“我说,你觉不觉得陶陶和秦川最近有些奇怪?”
公开的地方几乎见不到他们俩在互动,一起聚会时也是有秦川没陶陶,有陶陶就见不到秦川。
秦川也没滑冰,站在一边拿着手机,时不时看一眼,看上去心情有些阴郁。赵岁袅回头看他时,他似乎正在打电话,但没人接,秦川挂了电话握着手机,想往地上摔,生生忍住。
是不太对劲……
赵岁袅说:“我们回去和陶陶聊聊吧。”
夜幕就快降临,他们一群人收拾好东西准备去超市买晚上做饭的食材。
路上积起厚厚的雪,渐渐凝成冰,走着总容易摔跤。这边天又黑得快,看不太清路,林维微一不留神摔倒,赵岁袅伸手去扶她,被她连带着摔到地上。
衣服裹得厚,不怕疼。
翻身坐起,赵岁袅去牵林维微,却被一团临时团好的雪塞进领口。
嘶。
好冰。
抖抖抖,抖掉。
看见林维微拍拍手,冲她坏笑了下。
一场雪仗开始得莫名其妙。
雪团乱窜,漫天漫地的白,洁净的、柔软的触觉淹没全世界。
赵岁袅捏了一团大雪球追着林维微,林维微踩在雪地里一边跑一边求饶,程淮在一边凑热闹地跟着扔江湛、秦川还有谢意。
谢意被突如其来的雪球砸得脸色一黑。
但也没回击,他忙着去护着赵岁袅。
雪仗结束。
玩得气喘吁吁,赵岁袅卧在地上不肯起来。谢意微弯着膝,对她伸出手,要扶她起来,赵岁袅伸出手,把他拽下来。
他顺势躺下,抱她在身侧。
天大地大,只有远远近近的人,是雪白世界里的一小点。
他和她,都是这一点的其中一部分。
口罩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来的,露出她冻得通红的鼻尖和两颊。
在雪地里一滚,更深地埋进谢意的怀抱。
赵岁袅抱着他,不撒手:“谢意……”
抬起头,张开口,吹啊吹。
吹去他长睫上挂着的雪絮,而谢意闭着眼,让她替他吹。
吹完之后,摸了摸谢意微颤的长睫毛。
和他静静躺在雪地里,什么都不想做。
这样就很好。
然而雪地里玩嗨的后果到第二天赵岁袅就体会到了。
好几年连小病都没生过的她,这次又重新被重感冒袭击。
高烧输液进医院,一样没少。
赵岁袅坐在医院里打吊瓶,昏昏欲睡。
谢意听到消息过来看她。
听说她昨晚烧到四十度,现在才稍降下去。
赵岁袅抬起被实习护士扎得一片青色的手背,看到谢意过来,语气里有些委屈:“都快把我烧傻了,护士也傻得很。”
谢意把水杯递给她,胶囊药躺在他掌心,他宽慰她:“吃药了,袅袅。”
赵岁袅费力地吞下药,闭上眼倒在他肩上,蹭了蹭,嗓子微哑,梦呓似的:“这次我烧得这么厉害,我们都没换过来呢谢意。”
他的排斥反应在上次互换之后就消失了,谢意猜测他们的灵魂已经和现在的身体彻底契合。契合之后,自然不会再发生互换。从此之后,打开记忆大门的契机也就此失去。
他所记起来的所有前世记忆都会保存下来,而没想起的也再不会被记起。对于赵岁袅,也会是一样。
“烧得我难受……”赵岁袅吸了吸鼻子,全身轻飘飘的,“我渴。”
谢意又去倒了些温水过来,喂给她。
赵岁袅一口一口抿下。
医院里人多,他们挤在一个小角落,赵岁袅把脸侧在他肩上,轻轻地,几不可闻地感叹了声:“好暖啊。”
第58章 耍流氓
又接近年关。
谢意参加的实验一直没结束,赵岁袅早回c市了,他还为此停留在b市。
过年的时候,他和赵岁袅视频。
刚从实验室出来,谢意回到公寓里,室内供暖充足,他穿着白衬衣,挽了袖,打包一份盒饭回家吃。
赵岁袅心疼他:“年夜饭就吃这个么?”
谢意说:“你呢?”
她回了外公外婆家,当然吃得很好。
因为她前年中了高考状元,去年卖了版权被家里人知道后就开始被称呼为“作家”,不仅俞家以她为傲,而且这两年她在赵家的亲奶奶也有意让她多回去,有空见见各家的亲戚。
外婆冷笑了声,说:“回去干什么?比谁更会膈应人?不去。”
赵岁袅也没打算回去,搬出来后的前两年她还和赵明辉有联系,但后来赵明辉忙着养家糊口,她又忙于学业,很长时间连电话都没有过,更别提一起吃顿饭。
今年的席桌上外婆出乎意料没再催俞璧鸿找第二春,“你都到这个年龄了,想怎么过自己怎么过。我也一把岁数,懒得再管你这些事。”
赵岁袅趁着吃饭间隙,跑到卧室,和谢意偷偷视讯通话:“不过我觉得……我妈妈好像有情况了。”
寒假回来看见妈妈,她比以前更干练有精神,看上去春风满面,偶尔还背着赵岁袅和人打电话。
赵岁袅回过味,越想越不对劲。
谢意看她认真思考,也不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