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莞表扬道,“非常好,你要记着,你现在是我们这一房唯一的男子汉,要沉稳,还要把祖母照顾好。”
二虎笑道,“不能哭哦。”
韩宗亮红了脸,大声说道,“我才不会哭。”又不高兴地说,“我是长辈,你不能这样说我。”
饭后,包侯爷和世子爷、包四爷来了。
他们三人同老太太、韩莞、韩宗亮在厅屋谈话,其他人都退下。
韩宗亮看到能干的两只虎都要出去,极是得意,小胸脯挺得更高了。
次日天还未亮,小院里就热闹起来。
韩莞和几个孩子来到上房。
众人的表情都异常严肃,悄无声息吃完早饭。
老太太穿上玄色绣金吉祥纹绸子棉褙子,棕黄色马面裙,头上只戴了两支银簪,没有上妆。看着落魄、悲伤,又不失侯府嫡女出身。
韩莞亲自给韩宗亮穿好衣裳。藏蓝色半旧细布小袄,同色棉裤,头顶右侧梳着一个小揪揪。左侧头顶有两条长疤,剃秃的头发还没长长。
韩莞捏了捏他的小脸,说道,“莫怕,包家哥哥和李家表哥会保护你们。若是官府传唤,我们也会去衙门。”
韩宗亮点点头,他想说“我不怕”,嘴唇动了几下,没说出口。
大老太太牵着韩宗亮上了骡车,去前院同包四爷、李三爷汇合。
韩芝紧张得身子发抖,小手紧紧捏着韩莞的裙子。
韩苒的眼圈都红了,问道,“姐姐,青天老爷能信祖母和宗亮的话吗?”
韩莞道,“当然会信。放心,我们做了那么多,万事俱备。”
二虎也道,“两位小姨放心。你们也知道我娘亲有多聪明,她让你们放心,你们放心就是了。”
两个小姑娘一听也是,大姐是最聪明的人了。
三姐妹进屋里说话,两只虎非常自觉地在庭院里练武。
巳时初,五人去了正院给包大夫人请安。
屋里坐了一群女眷,大夫人,大奶奶、三奶奶、三姑娘、四姑娘、五姑娘,大哥儿、二哥儿,大姐儿,还有几个丫头婆子。
几人进了屋,一阵浓香迎面扑来,不习惯的两只虎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几声轻笑传来。
大夫人招手道,“两只虎过来,我再好好瞧瞧,昨儿侯爷夸了好久。”
她把两只虎拉到身边,爱抚地摸了摸,笑道,“好可人疼。”
二哥儿不服气地问道,“有我可人疼吗?”
他的话逗得众人大乐。
二哥儿大名包超,刚刚三岁,是世子爷的长子。大哥儿包铭,五岁,是包三爷的儿子。大姐儿包汐,是世子爷的长女,六岁。
包超虽然行二,却是嫡长房的嫡长子,自是全家的宝贝蛋。
大夫人让几个孩子去侧屋玩,同韩莞说起了今天告状的事。
“莫怕,侯爷说,这么多个人证,一告一个准……”
韩莞也这么想,依然坐立不安。
午时初,守在衙门的下人来报,小包氏已经被拘去京兆府,做为证人,江氏、章氏、蒋氏、卢氏等韩家的几个人都被叫去了。
“京兆府尹刘大人说,此案件是本朝第一例,若是真的,影响极坏。四爷还说,小包氏嘴特别硬,拒不承认易子,说她什么都不知道。有可能下晌会叫韩大姑奶奶、韩二姑娘、韩三姑娘去作证,让你们做好准备……”
韩苒和韩芝又紧张起来。
韩莞劝道,“不怕,问什么说什么。”
震惊朝野的“易子大案”历时四天结案,由于人证物证俱全,案件审理非常顺利。即使小包氏开始嘴硬,在人证和刑具面前也说了实话。老老侯爷的病是老鲁氏下的毒,一听大包氏生下孩子,老鲁氏就用被子捂死了老老侯爷。
主犯老鲁氏和韩首计已死,掘坟,挫骨扬灰。
小包氏在“易子案”中属从犯,但虐待韩泊深一家,虐死韩黄氏,罪孽深重,判秋后斩首。
韩家大房和三房子孙,各回各家。
拿到判决书,大老太太哭得泣不成声。
这件事影响极坏,不仅街头巷尾一直热议不断,连皇上都下口谕必须重办小包氏。太后也下懿旨对韩大老太太进行了慰问,还赐了她一柄玉如意。
大老太太接到懿旨和玉如意又哭了。不仅案子大白于天下,皇上和太后的态度也会直接影响韩泊深等人在大赦中的待遇。
他们选择在大赦前告状,就是想得到皇上体恤,为韩泊深和韩宗录争取更大利益。若小包氏也被减刑,那是没办法的事。
第一百六十一章 探视
包府又派人给西关城的韩家男人送去两封信。
一封给韩泊深,告知他的身份。
一封给韩二老太爷。因为韩泊述害了整个韩家,又出卖自家子侄,韩家男人已经拥立二老太爷为韩家族长,韩家族中的事务由二老太爷主管。
一是告知这件事,韩首计掘坟挫骨扬灰,必须除族,这件事要由男人定。
二是由他把这件事转告韩泊厚和韩宗瑞。包侯爷一直不喜韩泊厚,不想跟他有所交集。但还是请二老太爷告诉韩宗瑞,老太太依然会把他看成亲孙子。
三是大老太太要分家。她已经得知韩泊述出卖韩宗录的事,对于出卖她亲孙子的庶子,她不可能再在一起过。二老太爷鞭长莫及,但要告知他们一声。
还有一件事,已经被人们津津乐道的“易子大案”所淹没。那就是雷元帅派人送来加急快报,边关又打了一场大仗,双方将士伤亡严重,急需紫虎膏和酒精,并力陈这两种药对外伤的作用前所未有……
勤进侯包大人立即请旨,说愿意说服侄女韩氏把紫虎膏和酒精的方子献上,以解边关将士燃眉之急。
皇上龙心大悦,大大表扬了包爱卿,让他说服韩氏把方子献给太医院,由太医院下属药场同虎达制药场一起加班制造那两种药,紧急运去边关。还说会赏赐韩氏和制药场。
可笑的是兵部待郎谢大人脸色极不好看,还瞪了他一眼。包侯爷暗哼,你家不珍惜莞丫头,把他们母子赶去乡下不管不问,人家不把这种好事给我这个表伯父,还能给你呀?笑话!
包侯爷又道,“启禀皇上,臣还有一事禀奏。臣偶得一个方子,做出来的吃食,只吃一小块,就能顶一大碗干饭。而且,易保管易运输,拿出来就吃,最适合军队。前提是必须防潮……”
皇上疑惑道,“有那种吃食?”
群臣也议论纷纷,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包侯爷躬身说道,“臣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蒙皇上。”
次日,韩莞就让包侯爷带着太医院的官员去孟县找封家父子商讨此事。韩莞已经早一步让人给封和送信,写明如何谈判和合作。
皇上听说这个虎达制药场就是生产千金油的药场,更是满意。如今千金油是他的生活必备品,一打磕睡就想擦,母后也喜欢。他下旨赏赐韩莞和封和各五百两银子,还给虎达药场赐了一块牌匾——济世为怀。
这四个大字再多钱也买不到,封和都激动哭了。
随后,包侯爷又和工部、兵部的有关人员共同试制试吃压缩饼干,还真的试制出来了。皇上大喜,不仅口头嘉奖了包侯爷,还赏赐了他五百两银子、一柄玉如意。
包侯爷喜极,回家就送了韩莞一千两银子。
韩莞推拒一番笑纳。
二月十七这天上午,大老太太带着韩云、江氏、韩莞去监狱探望小包氏。
关女罪犯的牢房在最里边,特别阴森可怕。韩云和韩莞左右扶着老太太,以防她摔着。
她们站在一扇铁门前,看到里面躺着一个穿着囚服的人。那人躺在一堆草上,头发乱蓬篷的,看不清楚脸。
老太太叫道,“小包氏。”
小包氏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才看清楚来人。她吃力地爬起来,再拖着铁链摇晃着走过来。
她把住门上的铁栏杆,跪下哭道,“姐,我也不知道孩子被换,若先知道他们的打算,我不会同意,哪个当娘的舍得把自己的孩子抱出去。还是在孩子三岁的时候,我无意听到我家老爷跟老姨太太的对话,才知道真相。你要恨,就恨老鲁氏吧,都是她出的坏主意。我也恨她,她夺走了我的亲儿子,还把他毁了,我们也是受害人哪……姐,看在我儿替你儿挡了灾的情份上,看在我们是姐妹的情份上,救救我。”
小包氏涕泪皆下,没有一点之前的嚣张跋扈和尖酸刻薄。
大老太太气道,“小包氏,你还好意思说‘我儿’‘你儿’,说我们是姐妹,想想你是怎么虐待泊深和他的妻儿的。我来就是想问问你,你的心是什么长的?我对你不薄,我娘对你是庶女中的头一份儿。你们换了我的儿子,要了我那么多银子,我对泊厚那么好,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待我的泊深?想到他受的苦,我的心就痛啊……”
大老太太痛哭失声。
小包氏的目光一下凌厉起来,怒道,“泊深受什么苦了?他健健康康,娶了媳妇当了官,生了一群小崽子,活得好的很呢。可我的泊厚,那么乖那么好那么聪明的孩子,却受了那个大罪。不能继承爵位,不好意思出门,还要天天承受那种痛楚……这些本该是泊深承受的,却由我儿代受了。每当想起他的脸和痛,我的心都碎了,满腹悲伤无处排解。我恨那个老虔婆,若不易子,我儿虽然没有大富贵,但平安,健康,喜乐。我更恨你,大包氏,你怎么就那么蠢,由着儿子被换不自知,还让儿子毁了容丢了爵……”
韩云怒斥道,“住嘴。小包氏,你太恶毒了,自己做恶,还要怨恨别人的不是。韩泊厚毁容,是他自己非得骑马摔下来磕伤的,怎么能怪我娘。若是没有易子,我亲兄长身手那么好,骑再烈的马都会无事。我哥无事,就会顺利承爵,我们韩家也不会被韩泊述败了……都是你们三个做恶,害了你儿子,更害了整个韩家。还有,若你但凡待我哥和他的家人稍稍好一些,我们也不会把你送进这里。”
韩莞冷哼道,“这就是强盗逻辑。偷了人家的孩子,骗了人家的银子,惦记人家的爵位。没达到目的,还怨恨人家做的不好,对不起她。然后,把这种恨强加在无辜人的身上,虐待我们,害死我娘……小包氏,你死有余辜。”又劝大老太太道,“祖母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他们的心是黑的,你永远唤不醒他们的良知。”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天塌了
韩云冷笑了两声,说道,“我们唤不醒,可老天有眼,收了那一对恶毒母子的命。留着这个小包氏,就是让她眼睁睁看到我们一家团聚,等到她死后下地狱,也好跟老鲁氏和韩首计说清楚。哦,还有她的另一对儿孙。”
这几句话刺得小包氏差点晕过去。她伸出手想抓大老太太,吓得韩莞赶紧把老太太扶着退后两步。
小包氏尖声叫道,“你们害了我亲儿,不得好死。韩泊深和韩宗录也在边关,他们不会活着回来。”
大包氏抹净眼泪,看着面前戴着铁镣,篷头垢面的小包氏,摇头说道,“包月柔,想想四十几年前的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恶毒,肮脏,不知悔改……若父亲看到你这个鬼样子,不知道有多难过。”
说完,就带着韩云、韩莞向外面走去。
小包氏听到自己的闺名,有些愣神。自己有多少年没听到和想起这个名字了?
是啊,她叫包月柔,是勤进侯府的四姑娘。美丽,多才,颇得父亲和嫡母的喜爱……自己怎么变成这样了?
当初听男人说,若自己生下儿子,就想办法换去大房。她先是不愿意,后来男人说,若换了,儿子将来就能承爵,大房的富贵都是儿子的。她激动不已,若那样,大包氏所有嫁妆也是儿子的。
她只比大包氏晚出嫁一个月,大包氏的嫁妆是一百二十八抬十里红妆,而自己只有区区六十四抬,还多为不值钱的物什。她嫉妒得发昏,却没有任何办法。
可是后来,亲儿子毁容了,没有承爵,也没享受到大房的大富贵及大包氏的十里红妆。都是老鲁氏肠穿肚子烂,想了那个坏主意。都是大包氏没本事,没把她的儿子保护好……
小包氏大哭起来,用头撞铁门,咒骂着老鲁氏和大包氏,哗拉拉的铁镣声和哭声异常恐怖。
牢役喝斥着打开门,把她拉进牢房打了几巴掌,小包氏压抑着的哭嚎声更加吓人。
那些声音令韩莞极度不适。她本来准备了很多话,可看到小包氏那一刻便不想多说了。小包氏死不悔改,自己做了虐,还觉得都是别人的错……
当三人重新站在干燥而温暖的阳光下,都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大老太太紧紧捏着闺女和孙女的手,颇有气势地说,“邪不压正!我被蒙蔽四十几年,还是真相大白了。下晌去荷花后街,分家。”
韩云回家,老太太和韩莞去了包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