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筐里的东西被毛巾挡着,楚楚看不见里面装了什么,好奇问道:“姐,你都拿了啥?”他可舍不得他家的肉跟粮食送给舅舅一家。
“自己看。”
秦清曼把柳筐放在地上就去给两个炉子封火。
火要封住,但不熄灭,这样也能给屋里持续保暖,他们下午回来家里才不至于冷得像冰窖。
烧煤的炉子用打湿后的煤粉封住,厅堂里烧柴的加几块木炭,然后用柴灰封。
下午回来随便扒拉一下再添点柴就能又燃烧起来。
就在秦清曼忙忙碌碌给两个炉子封火时,楚楚也掀开柳筐看了起来。
满满当当的一大篮!
要是光看分量不看具体东西,可能会认为秦清曼送的礼非常贵重,但楚楚认真一看就咧嘴笑了起来。
都是各种干菜。
茄子,豆角,萝卜干……
这些东西年年各家夏秋两季都会晒很多储存起来,为的就是冬天吃。
这些干菜怎么说呢,要说贵重,确实也贵重。
他们这的冬天能下半年的雪,大雪封山期间,菜是真的少,一个漫长的冬天人们可就靠这些干菜、酸菜,地窖里的白菜萝卜过日子,算是天天都离不了的。
但就因为家家都有,这些必须品也可以说不贵重。
楚楚偷笑的原因是,山上摘的山货姐姐一样都没拿,拿的都是干菜,对比起来,蘑菇山货比普通干菜贵重多了。
小孩把大饭盒塞进柳筐满意地把毛巾再次盖上。
“姐,舅舅过生日咱们就给这些,他们不会生气吧?”楚楚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幸灾乐祸,他就是想看舅舅一家生气,他们越生气他就越开心。
他家现在有姐夫了,可没人再敢欺负他们。
这时候秦清曼已经封好了火,听到楚楚这么一说,想了想,转身又进了储物间,然后拿着姜林山一家送他们家的猴头菇放进了柳筐。
“姐!”
楚楚看清楚猴头菇的瞬间不淡定了。
这东西非常稀少,他们家还是姑父送的这点,姐姐跟姐夫都还没吃过,怎么就要送给舅舅一家,他不开心了,非常的不开心。
也舍不得。
“总得让他们看到好处。”秦清曼有着自己的算计。
楚楚鼓起了腮帮子,但他不敢违背秦清曼的意思,只能看着柳筐生闷气。
“楚楚,走了,来,赶紧把外套穿上,外面冷,裹紧、裹厚实点。”提着柳筐到门口的秦清曼招呼小孩,同时往身上套棉大衣。
这件军大衣可不是卫凌留下来的,而是原主夫妻留下来的。
原主父亲穿了很多年,面料早就洗得发白发丝,布料的韧性已经没有多少,要是不注意点很容易就撕烂,穿在身上更是一点美感都没有。
原本生闷气的楚楚看到秦清曼身上的军大衣更是瞪大了眼睛。
他姐有件新棉衣的,还是从二婶家弄来的!
“看啥看,赶紧穿上你的衣服。”秦清曼知道楚楚露出这样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并没有解释,而是拿过楚楚的棉衣往小孩身上套。
楚楚看到自己即将穿上的棉衣更懵逼了。
这是他马上就要淘汰的棉衣,身上的补丁已经垒叠很厚,厚到看不出棉衣原本的样式。
“姐……姐……”小孩看着秦清曼结结巴巴起来。
他的小脑壳没搞懂怎么回事,他们今天出门不是去跟舅舅家显摆吗,怎么穿这么破旧,这么破旧还怎么显摆他们家的日子。
“舅舅家现在缺吃的吗?”
秦清曼一边给小孩穿衣服一边问。
楚楚认真想了想,肯定地摇了摇头,“不缺。”舅舅一家都进了红旗农场的食堂,红旗农场几千人,能容纳那么多人吃饭的食堂怎么可能缺了舅舅一家的吃食。
说不定此时都已经吃得肥头大耳!
给小孩穿好棉衣的秦清曼拿过楚楚的帽子给小孩戴上,无奈地明说了一句,“他们不缺吃的,肯定也不缺穿的,就算知道咱家过得好,也没有必要羡慕咱们,因为他们已经对咱们无所求了。”
“那……那咱不去了。”
楚楚傻眼了。
“去还是要去的,舅舅一家现在能吃饱穿暖,靠的可是娘的厨艺,咱们是不是得去帮娘收点收徒费,咱们不穿破烂一点,他们又怎么狗眼看人低。”秦清曼其实不太想跟小孩说这些,毕竟小孩还太小。
但她能看出楚楚很聪明,对于这种聪明的孩子还真不能按照正常孩子的方式教育。
楚楚听到秦清曼的解释立刻双眼亮晶晶起来。
刚刚鼓起来的腮帮子消了下去,脸上也露出了笑容,甚至非常主动地自己戴耳套、手套。
“不生气了?”
秦清曼笑着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小孩的脸蛋。
小孩经过这段时间的好吃好喝调养,脸上早就长了一些肉,不仅面颊饱满,还长开了一点,五官更好看。
“姐,我没生气。”
楚楚抱着秦清曼的手撒娇,他哪里好意思承认自己生错了气。
“嗯嗯,你没生气,就是两个腮帮子鼓得像河豚。”
秦清曼一边提着柳筐出门一边笑话楚楚。
楚楚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姐,河豚是什么?”
“河豚啊!”
秦清曼一边锁门一边回答:“河豚是一种鱼,生气与受到伤害时就会鼓起两个腮帮子,把自己涨成一个球,这样就可以逃避危险了。”
“哇,这种鱼好聪明。”楚楚崇拜起河豚。
“是的,我也觉得我们家楚楚很聪明。”锁好门的秦清曼一手提柳筐,一手牵着小孩的手往院门走去,他们得在屯口跟阿云婶子汇合。
去镇上好像不止他们姐弟搭车。
“姐,我也觉得我超级聪明。”楚楚的话语中透着绝对的自信,甚至还聪明地补充了一句,“姐跟姐夫也聪明,我是第三聪明的。”
“那谁是第一聪明?”秦清曼故意逗小孩。
“姐,我姐是第一聪明。”楚楚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哄女孩子。
秦清曼心情很好的跟楚楚说着话,屯里经过一天多的白毛风吹佛,到处都是冰凌,风景很漂亮,但是地面不太好走,很滑,姐弟俩为了不摔倒走得很慢,很小心。
刚出门一会就遇到屯里清除路面冰雪的队伍。
都是一个屯的,相互之间肯定要打招呼。
秦清曼姐弟俩在人群里看到了秦建铭兄弟俩与刘三棍子,这三人经过一段时间的每天早起扫雪,精神状态非常萎靡不振,比楚楚这个刚开了经脉锻炼的看着还要凄惨。
秦建铭几人看到秦清曼姐弟不仅不敢打招呼,反而弯腰驼背低垂着脑袋装作没看到。
他们不想跟秦清曼打招呼,秦清曼更不想搭理这三人。
秦清曼跟相熟的村民打了几声招呼就接着往屯口走,跟阿云婶子越的时间快到了,速度得快点。
等秦清曼姐弟俩走远,秦建军才低声嘟囔了一句。
“穿成这样肯定是去骗人!”
他家是最先被秦清曼骗的,最开始的时候他还没察觉出来,等现在天天干着又累又苦的活他才明白他们都被秦清曼的外表骗了。
秦清曼哪里软弱可欺,分明就特别厉害。
只是他到现在才想明白这个道理,可惜,晚了,只要想到开春后他们三人可能会被派去挑大粪,秦建军就特别的心酸与后悔。
真是悔不当初。
秦建军悔不当初,秦建铭与刘三棍子也听到了秦建军的嘟囔,他们虽然没有出声应和,但却都心有戚戚然地重重点了点头。
秦清曼这人绝对没这么简单。
不然他们也不会吃这么大的亏。
“她可是嫁了个军官,听说军官官很大,有钱,我娘说了,彩礼就是三转一响,还有无数的布料,生活用品,当初可是堆满了半个院子,我才不信她穷得穿不起衣服。”
估计是实在心气不顺,秦建铭忍不住背着屯里的人小声嘟囔了一句。
“我娘之前给我姐做的新棉衣早就被她穿在身上,那件棉衣是新的,崭崭新,我娘打算给我姐当结婚衣服的。”
秦建军又补充了一句。
而这句话也点明了秦彩云恨秦清曼的根源。
这年代的布票实在是太金贵,一件新衣服从买布到做成衣服耗费了太多的东西,自己以后的嫁衣被别人穿在身上,这样的仇恨不怨恨才怪。
秦彩云既恨用衣服赔偿秦清曼的朱红霞,也恨要了衣服的秦清曼。
要是秦清曼不要衣服,那件衣服是不是就还属于她!
所以秦彩云早就对秦清曼恨之入骨,当初抢刘和昌也有这份恩怨在其中。
刘三棍子面对秦家两兄弟的嘟囔当然是听得真真切切。
小心转动着眼睛看了看周边,见其他人都没留意到他们三人,他就赶紧一边用铲子铲地上的冰雪一边小声回了一句,“听其他人说,不是没看到自行车跟手表吗?”
他不关心秦清曼姐弟俩穿成这样去算计谁,他关心的是卫凌送给秦清曼的彩礼。
刘三棍子今年三十二岁了,跟他一般大的子女都差不多十来岁,就他至今还是光棍。
光棍也想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那天的彩礼里是没自行车跟手表,但听说他们明年开春还要建房,建房后再配齐自行车跟手表。”秦建军有着自己的小道消息。
“买这么多东西,得花好多钱吧!”
刘三棍子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都娶不到媳妇了。
他父母早就过世,他自己也是过一天是一天,根本就没存下什么钱粮,如果娶个媳妇真要花这么多彩礼,就是卖了他也拿不出。
“三转一响不便宜,买全了估计最少都得九百到一千,这还不算最难得的,最难得的还要有票,没有票,光有钱根本就买不到。”
秦建军的语气里除了羡慕还有酸溜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