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凌云向父母请安,同父母共进晚餐。谢律夫妇难免问起她今日去了何处,玩儿得可好。
谢凌云脸上红晕再起,只含糊说好。
薛氏知道她去见了纪恒,既然外人不知晓,薛氏也不想特意再提起,惹女儿不快。反倒是谢律忽然福至心灵:“你今日是去跟东宫幽会了?”
谢凌云“啊”一声,没有否认。
谢律心中喜忧参半,好一会儿才道:“还有一年多。”
还有一年多,阿芸就该及笄了。等阿芸及笄,估计就要嫁入东宫了。他心想,这样也行,早些出嫁,早些生下皇长孙。就算将来情分淡了,阿芸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就像谢蕙,成亲一个多月,就怀了身孕,可不就站住跟脚了?再想想至今还夫妻不睦的谢萱,谢律颇觉烦恼。他喝了口酒:“不说了,不说了……”
谢凌云告辞离去后,谢律又跟薛氏提起了谢萱。这个女儿,他当初也曾寄予厚望的,八个多月就会说话,自幼早慧,还自称曾得仙人点化。他按照她的意愿,反悔了她与孙九郎的亲事。但是现下,她竟是这般光景!
因为冯姨娘的缘故,薛氏对谢萱没什么好感。谢律说起谢萱,她也只应上一两声。谢律问她的意见,她则一律没有。
说什么呢?谢萱没把她当嫡母,她又何必把谢萱当女儿?她适当地做个慈母样子就好,任何建议都不会提。反正谢萱过得好了,不见得感激她,过不好,对她影响也不大。女人嘛,成亲以后,哪里还会有称心如意,都是一点点忍过来的。
谢律知道从妻子这儿也得不到什么,略微失望。他想,若是谢怀信争气一些,看在谢怀信的面子上,孙叔宁也会对萱儿多点尊重。然而,他转念一想,似乎也不尽然。萱儿从忠靖侯府出来,也算是侯府千金,官宦之女,他这做父亲的,也暗示过孙叔宁,可他们夫妇还是过不好。
他不禁后悔当日听了谢萱的话,推拒了她跟孙九郎的亲事。可惜了。孙九郎中了进士,将来不会太差,也不知道萱儿会不会后悔。
谢萱也问自己,后悔么?或许有点吧。她想,老天真会捉弄人。上辈子捉弄她,这辈子也捉弄她。她竟不知道她这两辈子,哪一辈子更惨些了。
她想要的,偏偏一直都得不到。
六月中,豫章长公主再次办诗会。谢凌云想到长公主所赠的宅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去了。她没想到,谢萱竟也同孙婉柔一起来了。
孙婉柔虽然不甘不愿,却也只能暂时接受皇上姑丈为太子表哥和谢九小姐赐婚的事实。刚得知此事时,她找皇帝问缘由,没有满意。她后来也进宫数次,或撒娇或卖痴,委婉说谢九小姐不好,不是表哥的良配,暗示太子妃最适合的人选其实是自己。
皇帝疼惜她,对她也隐约有丝歉疚之情,耐心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太子的意思。是太子认准了谢九小姐,而且谢九小姐还对太子有恩。
后来孙婉柔说的多了,皇帝的歉疚之情也淡了些。妻侄女再重要,也不及儿子重要不是。她再像先皇后,也只是相像啊。
孙婉柔鲁莽冲动,但是皇帝对她态度的微妙转变,她还是隐约能察觉到的。皇上姑丈是她的大靠山,她不想这靠山跑掉。于是,她不敢再提这件事。
她知道谢芸不是好人,距谢芸真正进宫还有段时日,她可以等谢芸的狐狸尾巴露出来。她就不信了,知道谢芸不好,皇上姑丈还会坚持让谢芸做太子妃?
抱着这样的念头,她跟谢萱也微微和缓了关系。说起来,谢萱也算是她的长辈。同在英国公府,谢萱的处境,孙婉柔还是知道的。不,不止是她,小叔夫妻不和,整个英国公府都知道。
谢萱在英国公府孤立无援,孙婉柔向她释放善意,她虽然猜测未必是好事,但还是接受了。两人年纪相近,一时之间,倒真走得近了不少。连收到公主府邀约这样的事情,孙婉柔都拉着谢萱一起。
豫章长公主想借着诗会,给儿子相看姑娘。但她不想做的太明显,除了闺阁少女,也请了一些贵妇。人多才热闹。
谢凌云进了公主府,有不少之前见过的姑娘同她打招呼,有熟悉的,也有不熟悉的。谢凌云心里清楚,这中间有人是冲着她跟纪恒的婚约来的。上回可没对她这样热情。
她推说累了,自己找了一个凉亭休息。不多时,唐诗雨竟过来了,在她身边坐下。
谢凌云端正坐好,向唐诗雨打听谢蕙如何了。
提起谢蕙,唐诗雨脸上满是笑容:“好呢,就是反应大些,胃口也不大好。我娘疼她疼得跟什么似的。在我娘心里啊,我跟我哥加起来,都比不过我嫂子一根手指头。”
谢凌云点点头,阿娘派去永宁侯府的嬷嬷,回来也说蕙姐姐气色还好,是永宁侯府的夫人徐氏看着和善,对蕙姐姐也好。她想了想,问:“姐夫对她好吗?”
唐诗雨一怔,很快笑道:“好呢。我大哥脾气怪些,可对嫂子是真没话说。你说我嫂子有了身孕,我娘说给他身边添些人,他都没同意。为什么?还不是怕我嫂子多心?知道你们姐妹感情好,你不用担心的。”
谢凌云“嗯”了一声。
虽说是亲戚,可谢凌云跟唐诗雨的共同语言也不多。两人聊会儿谢蕙,就开始说起今日的诗会。
唐诗雨十四岁了,亲事还没定下,母亲徐氏急,她自己有时候也急。先时豫章长公主重视她,喜爱她,她也暗暗猜测过是不是有特殊意思,但是并非如此。
她今年十四岁生辰已过,母亲就忙着给她张罗着相看人家。她烦不胜烦。她知道母亲急,什么香的臭的,也不挑挑拣拣。她是京中有名的才女,自然要嫁个不错的男儿,至少要她自己能看得上眼。
对亲事已经定下的谢九小姐,她有些羡慕,又有些同情。进宫呢,看着风光,实际上如何,谁也不知道。
“我猜可能是荷花吧。”谢凌云道,“六月,荷花都开了。”
唐诗雨笑笑:“兴许吧。你有好句没有?”
谢凌云点头:“还好吧,不丢人就成。”
她自知不精此道,也没想着夺魁,目标就是不丢人。
唐诗雨指指远处:“你看,那是不是你家姐姐?”
谢凌云这才看到了谢萱同孙婉柔。她“嗯”一声,是。她还记得当初孙婉柔骂谢萱不要脸,怎么这两人现下又和好了?
谢萱远远看见妹妹,掉头就走。她知道不应该这样,可她现在不大想看见谢芸。
孙婉柔不解:“怎么了?”
谢萱摇头:“没事,就是有点不自在。我得找个地方歇一歇。”
“你热着了?中暑了?”孙婉柔皱眉。
谢萱胡乱应道:“嗯。”
孙婉柔道:“那是该歇歇,晕倒就不好看了。那边不是有亭子,你去坐会儿吧……咦,好像有人。”
谢萱忙道:“不必,我在树下阴凉处站会就行。”
“我说哪儿了,哦,是了,我说你那个妹妹,竟然想打我……”孙婉柔继续方才的话题,“我跟皇上姑丈说,姑丈还帮着她……”
现在想想,她心里还有气。
谢萱呆愣愣听着,越发不解,所以,都这样了,皇上还下旨叫谢芸做太子妃?为什么会这样?
上辈子谢芸嫁给苏邺,她能理解。毕竟谢芸运气好,得了长公主青眼。可是,这辈子是为什么呢?动手打人的姑娘,也能被赐婚给太子?还是在皇帝知道的情况下?
联想到自己的噩运,她不禁想,是不是她的好运都被谢芸给抢走了?不只是她,还有谢蕙,谢蕙嫁给唐颂,可那唐颂听说不大正常。但是谢芸却偏偏两世都有好运,这一世更甚。
真是不公平啊。
谢萱握紧了拳头,轻声呢喃:“真不公平……”
谢芸能轻松嫁进皇家,而她谢萱竟然连从英国公府脱身都做不到。
那边唐诗雨想起一事,微微皱眉,对谢凌云道:“你可以到我们家去,陪嫂子说话。我听说孕妇一定要有好心情。”
“嗯?”谢凌云点头:“嗯。”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么么哒,么么哒~(^3^)-☆~( ̄▽ ̄~)~晚安,周末结束了。
第99章 肮脏
谢凌云回头, 看那边谢萱和孙婉柔站了一会儿, 向远处走去。谢凌云转过了头, 继续同唐诗雨说话。
她的猜测没错,这一回的题目果真是荷花。谢凌云心里原本有几个句子,修修改改就交了上去。
豫章长公主将诗稿交给旁人, 挥手唤谢凌云上前,与她闲谈, 说到上月的事情, 长公主笑道:“竟然连招呼都不打了?”
谢凌云一呆,知道长公主说的是何事,她笑笑:“那不是那天不方便吗?”她那日穿着男装, 乔装打扮,怎好跟公主相认?只好低了头装傻充愣。
豫章长公主笑笑:“这会儿倒知道不方便了?”话虽这么说, 她也无意为难谢家阿芸。谢九小姐帮过她, 又是未来的太子妃, 她自然没道理与对方交恶。
谢凌云微觉尴尬。
长公主看她不自在, 笑道:“在我面前这么拘束?好了,你自己去玩吧。”
谢凌云暗暗松了口气, 口中却道:“也不是拘束。长公主忙, 我先过去。”她福了一福, 缓缓离去。
长公主看着满眼佳丽,轻轻叹息。这些姑娘看上去都还好,只是不知道哪一个才适合苏邺。
她忖度着首先姑娘的品行容貌都要是一等一的好。其次,苏邺喜静, 他的妻子不能太沉闷无趣了,得找个活泼些的姑娘。这样互补,日子能过好。若是找一个比他还沉默寡言的,那日子可怎么过得下去?
今日出席的闺秀们,虽大多数未出阁,可也有一部分是许了亲的。剩下的拘束文静的多,略有几个活泼的,诸如孙婉柔,都显得骄纵了。
豫章长公主看着诗词,教人誊写下来,也不署名,准备拿去给苏邺看。诗词能彰显人的志向品性。就让他通过诗词来选吧。
她就这一个儿子,她还真怕耽搁了他。
先前长公主叫了谢凌云过去说话,虽然只说了几句,可是落在旁人眼中,那就是长公主的重视了。对此,大家反应不一。
谢凌云刚走到别处,唐诗雨就迎了上来,笑问:“怎么了?长公主有吩咐?”
“没有。”谢凌云摇头,“问罪的,问我上回见她时,为什么要装作没看见。”
唐诗雨一愣:“为什么?总不会是你真没瞧见吧?”
“对啊——”谢凌云转了转眼珠,“我就是没瞧见。”
她跟唐诗雨还没熟悉到可以推心置腹。她现下不能离开公主府回家,也不好随意乱走。她就又寻了凉亭坐下,静静等待。
唐诗雨看她兴致缺缺,也打消了跟她说话的念头。在一旁坐了一会儿,就去寻旁人了。
谢凌云合上眼,微微歪了头,似是假寐。
有些想同她打招呼的人远远瞧见,也不好上前同她厮见。谢凌云这下真正落得清闲。
豫章长公主着人将誊写下来的诗作给苏邺送去,却得知苏邺不在府里。长公主微怔,猜想,可能是儿子知道今日府里有不少女眷,故此特意避开。她笑了笑,暂且将此事揭过,专心点评诗词。
根据诗作,长公主心里有了几个人选,俱是疏朗开阔的。她想,须得好好看看这几个姑娘,若真有合适的,不妨寻了机会安排苏邺“偶遇”一下。
在豫章长公主看来,她宴请的琼英闺秀,俱是难得的好姑娘。苏邺未必不喜欢。——他才见过几个姑娘?
长公主拿定主意,心情轻快了不少。对着来找她的孙婉柔和谢萱,她也满脸笑意:“你们两个,来找我做什么?”
孙婉柔有几分委屈:“长公主,您都不疼柔儿了。”
“哎呦……”长公主笑道,“这话可从何说起啊。柔儿这么乖巧可人,不疼柔儿,我又疼谁呢?”
孙婉柔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比起旁人,她跟孙婉柔更熟悉些。虽说孙婉柔冲动骄纵,可是长公主确实把她当做是一个晚辈。——只不过是个比较麻烦的晚辈。
轻哼一声,孙婉柔更委屈了:“你不疼我,你疼谢芸啊。她成了未来的太子妃,所以你疼她。”
她觉得委屈极了,以前人人都当她是未来太子妃时,长公主也把她捧在手心里。现下谢芸被赐婚给太子了,长公主转头就去偏疼谢芸了。
长公主面色一沉,谢萱也有些不自在,忙低声呵斥:“婉柔!”她心想,这话怎么能说得?!
轻轻一笑,长公主的神色恢复了正常:“你竟是这么想的。你们在我看来,包括诗雨,如意,都是一样的,都是招人疼的小姑娘。你是我看着长大,我自然偏疼你比旁人多些。没想到,你竟然不领情……”
她幽幽说来,带着轻微的落寞之意,孙婉柔一时想反驳,竟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鼓鼓脸颊,也不说话。
反倒是谢萱代她说道:“让长公主见笑了,她还是孩子脾气呢。”
谢萱一阵无力,这么久了,也没见孙婉柔聪明一些。
长公主只摆了摆手,似是并不放在心上。
谢萱暗暗猜测,豫章长公主可能心情不大好。她确实认为长公主看重孙婉柔,正如长公主看重谢芸一样。她总觉得长公主可能是经历复杂,所以偏爱一些天真简单甚至是有些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