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张年轻英俊得过份的脸,看了眼老鸨和被捆着的白衣女子,向那名白衣女子问道:“是你要状告丰良县县令?”
白衣女子看着这位年轻得过份的大人,有点惊讶,但还是点了点头:“是的,是民女要状告的。”
“天香阁有一个算一个,全部关押起来,严加审问。”许怀谦点点头,向身后自己的部下吩咐道。
“冤枉啊大人!都是这女子乱说的!还请大人放过我吧!我就是来听曲的,什么事都没有干啊!为什么要抓我们!”
一队人马将这群人给捉拿了起来,他们哭天抢地的说着冤枉。
“有没有冤枉你们,查过就知道了。”许怀谦根本不答应他们,淡淡地说了一句,直接与冯胜说道,“现在还请冯将军派人到丰良县各村落下令强迁。”
第82章 携酒上青天26
时间紧迫, 许怀谦为了赶时间,连自己的身体都顾不得了,天香阁的事要管, 救灾的事更要管。
有了许怀谦的口令, 冯胜当即就把自己的部下派了出去, 分散在丰良县各处,让他们挨家挨户到各村落去找里正、村长通知村民们连夜搬。
“连夜搬?!”
这么一大群人马在丰良县乱窜, 没多久,原本沉寂的丰良县一下就变得喧嚣起来。
不少人还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到要他们搬迁的消息就很懵了, 没想到居然还要他们马上立刻, 连夜搬!
这别说是别人了, 就连接到消息的里正、村长们都表示很不能接受:“军爷, 能不能再宽容两天,这地里的冬小麦才刚种下去,这家里的鸡鸭鹅、行李什么的也要拾掇拾掇, 重要的是,我儿子出去跑商了,还没有回来, 我得在家等着他回来呢!”
“我不管你春小麦还是冬小麦,家里要不拾掇, 你儿子回不回来了,陛下下了圣喻,要你们连夜搬, 你们就得连夜搬。”对此, 将士们是一点情面都不留,说了要他们现在搬, 那他们就得现在搬,但他们也不是没有给自己百姓希望,“现在搬,到了地方还给安置银,搬晚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说是给安置银,谁知道这银子究竟有没有啊,”常年生活在应天华这种贪官污吏压迫下的丰良县百姓对朝廷的人那是万万不敢相信的,“现在话说得好听,到地了,肯定要地没有地,要银子没银子,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这让我们这一大家子老的老、小的小可怎么活啊!”
“就是啊,就是啊,军爷你再宽限宽限呗,等过些日子,我们家里拾掇好了,一定搬,一定搬。”
百姓们不敢跟当官的叫板,只能一味地给将士们说好话,总归就是一个拖字诀,能拖住一次,就能拖住两次,打定主意是不想搬的。
“少废话,让你们搬你们就搬,”见说话不听,被人围住的几位将士直接拔刀了,“让你们搬,你们就搬,再废话,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当兵的已经数不清遇到过多少回这种事了,对付这些冥顽不灵的百姓们,很有一套自己的处事方法。
“搬!搬!搬!军爷,我们现在就搬!现在就搬!”果然带着寒光的刀刃,一被拔出来,那些还要求情,吃硬不吃软的百姓们,立马怂了,怂之前还有那胆大的给将士们讲条件,“军队,先前说的安置银还算话吗,能不能提前把安置银给我们?”
“搬不搬!”将士们不耐烦,直接把刀拔出来,往人脖子上一架。
“搬搬搬!”一看将士们动真格了,这下所有人都老实了,顾不得再跟将士们讲条件,一个个都回屋去收拾东西了。
将士们态度如此这般强硬,百姓们怎么会没有怨言,边收拾东西边骂人。
“一群丧尽天良的狗官,好好的日子不让人过,大半夜就让人搬家,可怜我媳妇月子都没有出,这天寒地冻地搬出去了,住哪儿啊!”
“我的房子,我的房子,努力半生,好不容易给儿孙攒下这么大的家业,眼瞅着下个月孙子就能成婚了,这下好了,全没了、全没了!”
“爹娘,孩儿不肖,守不住你们的坟墓,现在连一家老小都护不住,叫官府的人说撵就给撵了,以后在哪旮瘩讨生活都不知道,回不来给你们尽孝了!”
“狗官啊,狗官啊,不让人过日子,五雷轰顶,天打雷劈,迟早要遭报应,不得好死!”
“——哈秋!”整个县城都弥漫着咒骂声时,许怀谦苍白着一张毫无血色的脸,打着喷嚏,站在丰良县县令的库房处,指挥人搬东西呢,“火把小心些,别把户籍什么的给烧了,一架一架搬,别把顺序给搞混了。”
“还有库房里的银子、以及县城各处的仓库可都别给我漏了。”
许怀谦现在可穷着呢,他现在手里就只有韶雪风给的四百万两,要安置一个县的人,还要修堤坝,看着这个即将被袤河水给淹没的县城,那是恨不得把县城的地皮都一块给搬走。
“要不要歇歇,”陈烈酒看许怀谦那些县衙的账本,一点点的清理东西,看到他那张白得几近透明的脸,就吓得胆颤心惊,“你这又是咳嗽又是打喷嚏的,我总觉得不好。”
“没事,”许怀谦摇摇头,“咳嗽是因为路上太颠簸了,颠岔气儿了,嗓子痒忍不住想咳的。”
“打喷嚏嘛,”许怀谦抿了抿唇,示意陈烈酒往门外看去,“阿酒,你听,整个县的人都在骂我呢。”
乡下的百姓不满是不满,碍于将士们的胁迫,还是骂骂咧咧地在搬家了,可县城里那些有钱有生意的人家,可就不乐意了。
这一搬,可就相当于把他们努力一辈子的东西全都放弃了,好些人抱着家里的柱子,说打死也不搬。
被将士们扒下来直接丢出去了,管你搬不搬,你不搬,我们帮你搬!
这强硬的态度的,一时间,让县城里的人,对着许怀谦这伙突然出现在县城里的人,破口大骂起来。
什么难听的话都有,许怀谦可不就得使劲打喷嚏么。
“瞎说,你都那么为他们考虑了,”陈烈酒把许怀谦的大氅给他披上,“才不是因为他们的诅咒给咒得打喷嚏的,一定是路上赶路太辛苦了,着凉了。”
“是有一点。”许怀谦吸了吸气,确实发现鼻子有些堵,“待会儿让人给我熬碗去风寒的药吧。”
“好。”陈烈酒应下,旋即又问了一声,“那些被我们给抓了的天香阁的客人家属来问,他们家的人什么时候能够放?”
这一全县搬迁,那些天香阁客人的家属来天香阁寻人,都知道,他们的家人被新来的大人给抓了。
这人被抓了,家里又等着搬迁,得找人拿主意啊,再害怕这位新来的大人,他们还是硬着头皮过来问了一声,能不能放了他们家里人。
“等我们查清天香阁诱拐盛北灾民的事,确定他们的家人与此事没有任何关系后,这人我自然会放。”
许怀谦现在什么都不怕,就怕这件事后,是一个产业链。
想想,一个偏远小县城的青楼老板和县令都敢去盛北的灾区拐人,别的地方人不敢去吗?
这天香阁做这无本的买卖,钱没少挣吧?就只在丰良县这一个县有青楼,别的地方没有?
对于人贩子,许怀谦一贯秉承着,宁肯错杀,不肯放过的态度,他要是前脚把人放了,当中万一有参与这项生意的买卖人,让他们相互通气,叫别地的人转移了,这事查起来可就难了。
“为了以防万一,别说我们为什么抓的人,”许怀谦想了想,又给陈烈酒吩咐道,“也别让他们的家人相互之间见面。”
“知道,”陈烈酒聪明着呢,“他们给钱我就收着,一副,不给足钱不放人的模样。”
“聪明,”许怀谦赞赏地看着他老婆,“这样不仅能够迷糊他们,让他们不清楚,我们为什么抓了天香阁的人,不会轻举妄动,还能给安置灾民,多筹措一点安置钱。”
能够在天香阁里寻欢作乐的男人,想必家里都不怎么缺钱吧,嫖娼拿钱赎人,合情合理。
许怀谦不清楚了,他一举动,更遭人骂了,有那给许怀谦的手下塞了好几百银子,连个人影子都没见到,什么贪官,奸官,比应天华还要心黑等等话语,那是张口就来。
恨不得现在天上劈到雷立马把许怀谦给劈死。
骂的人太多了,许怀谦已经完全免疫了,他接过手下给他熬的风寒药喝下,强忍着想要睡觉的冲动,和章秉文巡视起丰良县来。
这挖水渠,修堤坝都需要不少木料石料,县城这些人搬走后又这房子肯定是搬不走的。
与其放任这些房子被水淹没,许怀谦觉得不如拆出来能做一点修堤坝的材料就做一点。
而且这么多丰良县的百姓迁到淮河去,新修住房,也需要木料石料,淮河那边也是什么都没有,能省一点是一点吧。
“你光想着省钱了,”陈烈酒吐槽许怀谦,“这么多木料石料,我们哪有人力物力去运,还不如就拆下来堆在路边,留着修堤坝用。”
“也对。”许怀谦颔首,“那淮河那边怎么办,总不能让他们没有地方住吧?”
“按在京城安置盛北的灾民来,”陈烈酒想都没想便给出了主意,“先让他们自给自足地给自己把房子修了,等房子修起来,其他地方再慢慢来呗。”
“小文,你算好了,这个县城的石料木料可以节约多少钱了吗?”丰良说大也不是特别大,一个晚上,再怎么说,也走完了,要算出具体能省多少钱肯定是不可能的,许怀谦只要一个估算就可以了。
“差不多能省下二十万两呢,”章秉文陪着许怀谦在丰良县走了一晚上,他自己用宣纸做的小本本上,画满了图,“如果能把乡下那些大户人家家里的建材给一块拉出来的话,还能省下更多。”
“没有那个时间了。”许怀谦抬头看了看,已经大亮的天,向身旁跟着的一个穆将离问道,“丰良县的百姓全都迁出来了吗?”
“大半都迁出来了,有远一些的地方,还在收拾。”替许怀谦随时关注着消息的穆将离,将最新消息说给许怀谦听。
“不等了,”许怀谦摇头,“留两千人押运丰良县百姓去淮河,剩下的八千人,四千人先去前头清理淮河,剩下的四千人按照詹老画的水渠路线,开始动工。”
这样两头施工,速度也快些。
“丰良县的百姓也调动起来,别让他们闲着,”陈烈酒提议,“这么多人一闲着容易出事,等他们到地,拿钱让他们也跟着一起清理淮河。”
“嗯。”许怀谦点头,丰良县少说也有五千多名百姓,这么多百姓里,至少有一千人是青壮年,多一个人,多一分力,也能快一点解决盛北的水患。
得了命令的骁勇军骠骑营将士们开始兵分三路,在丰良县动工的动工,护送百姓的护送百姓,一路急行前去清河道的清河道。
为了赶时间,这边护送百姓两千名骁勇军将士,那是恨不得这些百姓腿上能长马,全都给飞去淮河,好帮着他们的同僚们一块清理淮河。
百姓们腿上长不了马,没办法,只能不停地催促他们赶路,惹得他们哀声载道,怨声四起。
不过,好消息是,淮河的河床虽然干涸已久,可毕竟曾经那么大一条河道呢,除了加固加固周围的堤坝,将里面堵塞河道的地方清理开,至于其他地方杂草泥巴等物完全不用去管它,等袤河的水一到,这些东西自然就消失了。
清理干净淮河后,冯胜亲自骑着马走了一遍淮河河道,确定没有任何堵塞的地方后,又赶紧召集人从淮河这边往丰良县挖渠道。
四千名骁勇军将士加一千多名丰良县民夫,没日没夜地动工了一个月,这才和丰良县那边挖过来的引水渠道汇合。
由于只是引水渠道,不是河道,不用修挖得太精细,只要确保决了丰良县河堤,袤河的河水,不往附近的县城的跑,而是冲破丰良县,直流进淮河就可以了。
一切准备完毕,许怀谦带着人和炸药,亲自去决了丰良县,袤河的河堤。
“一、二、三,炸!”
有那中气十足地喊了开炸后,许怀谦和陈烈酒忙捂住耳朵,只听轰地一声,惊天巨响,袤河在丰良县的河口瞬间被炸开。
硕大的河流冲过决了的河堤,冲入丰良县,快速地淹没周围的良田、房屋、山林,顺着引水渠道,奔流不息地流入淮河里去了。
早已干涸的淮河有了袤河水的注入,原本只是一片看不出河道的低矮地势,瞬间变成了一条汪洋大河。
丰良县迁徙的百姓们看见这一幕,人都吓傻了。
“家、家、我们家没了!”
“我的房子、田产、祖坟都没了!”
“没了,没了,通通都没了!”
吓傻过后,他们哭天喊地地在地上哭喊起来,这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在野地里风餐露宿的,好些壮劳力还被军爷们叫去挖地瞎忙。
完全不明白这群人要做什么。
还以为他们溜着他们这些人玩呢,等他们溜够了,就会放他们回去的。
他们当中还是有不少惦记着自己家里的田地和家产的。
结果,现在被水流这么一冲,什么东西都没有了,如何不叫他们绝望。
“别嚎了,许大人说了,”冯胜对这群已经迁出来了,还老想着回去的丰良县百姓们无语死了,看他们一个个悲痛不已地嚎着,不得已地站出来说话道,“你们每个人都将获得三十两的安家银,并赔偿双倍的田产,这些田产已经禀明陛下,减免五年的田税!”
“每个人三十两?!”
丰良县百姓们别的没听见,就听见冯胜打头的一句话,不等他说完,有那刚生产过,被安排在舒适的帐篷里专心坐月子的妇人,抱着孩子跑了出来:“三十两,也包括我们女人和娃么?!”
冯胜看着女人兴奋地举起手中的孩子更为无语了,但许怀谦提前交代了,还是点了点头:“有,老弱病幼都有!”
“那中!那中!”妇人高兴了,“俺家加上俺和俺娃,十口人哩,得有三百两银子哩!”
三百两银子的话一出口,在场的所有丰良县百姓全都震惊了。
他们活一辈子能看到这么多银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