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怀谦正想着,段祐言见许怀谦半天没有安排到他,主动问了一句:“那我呢?”
“你——”许怀谦原本想说,你跟着我一块去盛北吧,过后想了想,段祐言的儿子才丁点大,摇了摇头:“你也留在京城吧。”
“就小文跟你一块去盛北?”段祐言皱了皱眉,觉得不妥,“你这身体,身边不带个大夫能行吗?”
“盛北有御医。”盛北水灾这一爆发,昌盛帝害怕盛北也像华阴一样,爆发大规模瘟疫,提前派了御医过去,“我到时候身体有任何不适,也能立马去找他们。”
这也是许怀谦同意去盛北的原因,他三天一次的针灸可不能断!
“那我就没事可干了?”段祐言有点蒙,连章秉文都能出一份力,他却出不了,有点挫败。
“怎么没有,”许怀谦突然想起来了,御医都去盛北了,京城这边的灾民怎么办,“你有空也多去京郊帮帮忙。”
虽说,从盛北过来的灾民都已经被各地的大夫们救治过一次了,可大灾大难后,身体难免会反复发病,多一个大夫,也能有多治愈一个人的希望。
正好在京城,段祐言也能顾着他的老婆孩子。
“这样也好,”显然段祐言也想到了这点,“在京城我也能顾这点小锦他们。”
许怀谦颔首:“是这个理。”
跟段祐言他们说好,许怀谦又听蔺大人话的,去其他各部划拉了一点人,救灾呢,当然是人越多越好。
许怀谦在做安排的时候,陈烈酒也同样在做安排。
京郊由皇室宗眷们捐的地,他已经全部规划好了。
一共三千亩,都是一些产出不太好的地,有些甚至还直接是什么产物也种不出的荒山,占用了也不会对周围的百姓有什么影响。
这么大一块地,容纳二十万人完全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这跟他想要打造成的模样差太远了。
不过,也没有关系。
只要有人,这一片,早晚会变成他想要的模样。
为了安置灾民,他暂时停掉了京城的住房修筑,把京城的人和建筑材料,全拉这片荒地来了。
他想先起几栋简易的房屋用来供灾民们居住,许怀谦跟他说,这种给灾民居住的房屋,就不用像修住房那般,修得那么精致。
直接修成一字排开的宿舍房就行了,一个房间一个开间和一个放恭桶的茅厕就行了,至于洗澡,没办法了,再单独修个大浴室吧。
没有塑料管,排水的问题太难解决了,好在以前七八十年代也是这么过的,在这个古代,能将就一下就将就一下。
至于灾民们的工钱,他先用灾民们口粮来抵,他算过了,那些宗亲家眷们买商铺的钱,只够给灾民们买口粮的,开工钱的钱肯定是不够的。
至于后期还是没钱怎么办,陈烈酒和许怀谦商议了一下:“用房子抵!”
这些灾民来这里安置,没有什么比给他们一套房子能够让他们安心的事了。
反正都要安排他们做事的,等他们把荒地开垦出来,就让他们给自己修房子、修作坊、修商铺,等房子作坊修起来了,他们有住的地方,也有劳作的地方,更有买卖地方,就跟正常的百姓一模一样了。
万事俱备,只差灾民了。
怕盛北来的灾民们找不到他们的安置点,因为位置真的有点偏,陈烈酒还用碎红绸条,在京城周围一路插了红旗,跟周围附近的百姓说好,这是给灾民指路的红旗,拜托他们看到灾民,告诉他们一声。
有《大缙旬报》事先做过铺垫,大部分的百姓还是很愿意帮忙的,至于剩下的人家愿意帮就帮,不愿意陈烈酒也不强求。
盛北的灾民,因为听到《大缙旬报》上说京城有安置他们的地方,跋山涉水,不远千里走来京城,可是来到这京城,一个安置的点都没有看见。
不禁疑惑:“真的会有吗?”
他们这一路,有人给他们水,有人给他们干粮,甚至病了,也有大夫免费给他们医治,可是没有一个落脚处,对于失去家乡的他们来说,很不安。
灾情所好是好,可靠盛北太近了,他们怕水会再次蔓延过来,只有到京都,到天子脚下,到有皇帝的地方,他们的心才会安定。
加之旬报上也说了,皇后和陈掌柜心慈在京郊给他们设置了安置点,他们是抱着这样的信心走进京城的。
可来到这京城城外都什么也没有,连个施粥的地方也没有,他们迷茫了。
他们的心还停留在战乱年间,不管发生什么样的灾难都没有人来管他们的场景里。
难道邸报上说的都是假的么?
就在灾民们惶恐的时候,他们身边不断有声音冒出来给他们指路:“从盛北来的顺着插红绸条的棍子走,你们的安置点,在红绸条的尽头。”
“从盛北来的顺着插红绸条都棍子走——”
“从盛北来的顺着插红绸条都棍子走——”
路过的百姓、茶肆小二、担货物的脚夫每个看到他们的人都给他们指路。
他们也不说他们是灾民,只说是从盛北来的,这样灾民们心里好受很多,不住地给他们说:“谢谢、谢谢,谢谢。”
“谢啥。”每个收到感谢的京都百姓都会跟他们摆手,“人生在世,谁都有碰到灾难的时候,熬过去就好了。”
一路跋山涉水辛苦不已的灾民们没为失去家乡背井离乡而哭,却被这句人生在世给感动哭了。
是啊,人生在世,谁都会碰到灾难,熬过去就好了。
他们感动着顺着红绸的方向,走了一天,终于看到了安置他们的地方。
是一片用木棍圈起来,很大很大的一块地,这块地上,已经有了不少人,他们或在除草,或在挖地,或在捡石子,每个人都忙碌着。
在这些人的旁边,还有不少建了一半的房子,那房子都是青砖瓦房,两三层楼,一看就不是给他们这些灾民住的草窝棚,灾民们刚升起的希望,又瞬间跌了回去。
“这真的是他们的安置点么?”
“你们是新到的盛北人吧,”像是能够听到他们的心声一样看,一个红衣哥儿向他们招手,“过来登记吧?”
“登记?”
陈烈酒给他们说:“登记了,我们就可以去衙门给你们上籍了,有了户籍,你们就可以永远留在这里了,不会有人赶你们离开。”
“上籍!”灾民们别的听不懂,上户却是明白的,他们每个人生下来都会去衙门上户籍,有了户籍,等成年了,朝廷才会发放土地。
听到这儿能给他们上籍,从盛北来的灾民一颗心终于落了地,哭着嚷着笑着念叨道:“真的有!真的有!”
旬报上没有说大话,真的有安置他们的地方!
从盛北这一路,他们被朝廷照顾着一点都不像逃难的灾民,到了京城还给上籍,这让一群失去家乡,对未来生活极度惶恐和不安的盛北灾民终于像是找到主心骨一般,嚎啕大哭地哭了出来。
陈烈酒也不着急,等他们哭够了,安抚引导他们先登记,然后去领衣物和吃食,最后再把他们带到他们的宿舍,告诉他们等他们休息好了,会有人领着他们去干活的。
刚开始干活只有口粮,得干一段时间后,才会给他们发工钱,工钱可以要钱,还可以要房子。
“房子?”听到这儿,灾民们惊呆了,他们还有房子?”
“有的。”陈烈酒指给他们看,“那就是你们以后的房子,只要认真努力干活,要不了多少年就能卖得起一套这样的房子。”
陈烈酒指的是一套正在建设的青砖瓦房,灾民们瞬间嘴巴都张大了。
他们买得起这样的房子。
“一套五十两。”陈烈酒给他们算账,“你们的工钱最低是十文钱一天,一年就是三两六钱,十四年就能买得起一套这样的房子,如果一家有个三四口人,那就更快了。”
陈烈酒是生意人,不是大善人,该多少是多少,他不会给人白送房子的,是二十几万人,他也送不起。
“十四年!”灾民们听到这个数字,更震惊了,别说是十四年了,他们在地里劳作一辈子也挣不来一套这样的房子啊。
“我们愿意买!”当即就有人信心十足地吼了出来,吼完后,他们又心情低落道,“只是,我们能拿十四年的工钱吗?”
目前来看,这里才刚建设需要人,可等后期什么都建设好了,他们能上哪儿挣钱去?
“当然能了,”陈烈酒又给他们指,“现在修的是你们要住的地方,再往后修的就是以后你们要劳作的作坊,等这片地方建设完了,你们就可以去作坊里工作了,一样的。”
“有那么多作坊?”灾民不禁问了,他们人可不少。
“有的!”陈烈酒给他们肯定,就算没有,他也会让他们有的。
“这也太好了!”灾民们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巴,怎么遭了一次灾,他们日子还越过越好?
“苦难是一时的,”陈烈酒安慰他们,“往后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是的!是的!”灾民们感动得都快说不出话来了,只能嘴里不停地念着,“朝廷好!陛下好!皇后也好!陈掌柜也好!”
给什么都不如给他们希望。
陈烈酒给这些人登记好,给身旁的几位哥儿和王婉婉陈小妹说:“看见了吗,以后盛北来人了,就这样给他们安排。”
“至于工地的安排,”陈烈酒把许怀谦给他画的图纸和安排拿给他们看,“就按照这个来。”
陈小妹瞅了眼,一眼就认出了许怀谦那漂亮的字迹:“二哥这字好看,画就太……”太丑了。
“还没小文哥画的好!”
陈小妹说的实话,因为章秉文借住陈府的缘故,陈小妹和他接触颇多,看他画画,笔一过去,直直地一条线,而许怀谦画的则是歪歪扭扭的。
“这哪里难看了。”陈烈酒不这么觉得,“不是能看懂么。”
要他来画,他还画不出来呢。
对于陈烈酒这种对许怀谦毫好无条件的维护,陈小妹只得耸了耸肩。
“我们这样就算是有能力了么?”王婉婉和陈小妹没什么异议,那几位哥儿却是心里彷徨得很,上次,陈烈酒给他们说了能力的事情后,他们回去之后,就一直在想,他们有什么能力,答案是读过书,会写字,会管家,会算账,就没有什么了,然后他们想请陈烈酒教他们一些能力,陈烈酒就把他们带来了这儿。
“对,你们要是能把这么多人管理好,不出乱子,那你们的能力可就大了!”陈烈酒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他很清楚,什么样的人都好找,会管理的人难找。
活不会干可以学,字不会识可以认,唯独会管理这个真的需要一点天赋,有些人看起来很凶,他只能一时唬住人,却不能唬他们一世。
想要人老老实实听话,还是得看会管理的人才行。
“我们会管理好的!”几位哥儿一听,立马向陈烈酒信心十足的保证,要陈烈酒让他们做别的他们或许还不会,但让他们管这些人,他们觉得没有问题。
“那这里就交给你们了。”陈烈酒对他们也信心十足,好歹也是王孙贵族家里出来的哥儿,管理一些平民百姓的本事还是有的吧?
交代完工地上的事,陈烈酒带着和陈小妹他们回了家,他还得回去给他家小相公收拾行李呢。
结果一回家,陈烈酒就看见许怀谦身旁站了个气质跟他差不多的女人。
“阿酒。”看到陈烈酒回来了,怕陈烈酒误会,许怀谦赶紧给他解释,“这是韶大人给我找的女校尉,穆将离。”
子继父业,穆将离说她现在的级别也是校尉。
“女校尉?”陈烈酒原本是想问许怀谦上哪儿来找的这样一位女子,听许怀谦一解释,注意力立马被转移了,“朝廷允许女人当官?”
“不允许,我是特例。”跟着许怀谦回家的时候,穆将离就听许怀谦说过,他有位跟她差不多性格的夫郎,看到陈烈酒的瞬间,他就明白了,这位就是许大人的夫郎了,解释了一句后,恭敬地给陈烈酒拱手,“见过陈宜人。”
许怀谦是五品官了,陈烈酒的封号也跟着涨了。
“特例?怎特的?”陈烈酒来了兴趣,他都在皇帝皇后面前露过这么大脸了,他们都没给他一个什么职务,她是怎么办到的?
“不要脸。”穆将离神情不自然了一下,还是淡淡地说了三个字。
“怎么给不要脸法。”陈烈酒觉得自己已经够不要脸了,没想到还有比自己更不要脸的?
要是不要脸给自己谋个官职,他愿意不要脸一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