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以为中了解元便了不得了。”武进说着凑近她,语含鄙胁,“到了春闱会试的时候,你便知道解元不过如此。”说着,他伸出小拇指喻意。
“解元的确不算什么。”孟宛清说着以一种好学好问的语气反问他,“不知,武世子可中过?”
你既如此瞧不起那你自己又可有中过一次?
武进乍然一听还未反应过来,待细思出她言外讥诮之意后怒歇,眉宇震动。
只是,这时魏中林已经带着哄好的武清霜回来了。
边走只见武清霜一面拿手中的貂去逗魏中林,貂毛软滑直将他痒的侧脸避过,唇角却有止不住的笑意。
“既然他们来了,我就不打扰了。”说着,孟宛清识相的退开。
武进还待警慑几句却也不得不暂且罢休,哼,来日有的是整治她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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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因为武进他们突然加入,原先世排的座位有些不够了,自然是要先要将各家族的公子小姐先安排上再去管顾其它人。
魏中林执意要孟宛清坐在他身侧,可孟宛清却是以“吃饱”为由推拒了。
魏清也以此为由抱着他的傀儡儿跟孟宛清到另一处丛野间坐下来,看河中缓流的水,看远处绵延的山脉。
没过一会儿,苏柏也来了。
武进有拉他坐下可他却推拒了,手中拿着按刚刚孟宛清所说的那个法子将洗净的荠菜包进脆皮薄饼中跟切好乳猪肉包在一块,咬一口下去,饼皮外脆内软,含着鲜嫩的乳猪肉以及清甘的荠菜,味道好极了。
苏柏不住的称赞,“我以前还从未这么吃过,味道倒是极好,这荠菜既中和了肉的油腻又添了几分天然的清蔬鲜味。”
“是啊,我一口气吃了三四个呢。”魏清摸了摸圆滚滚的小肚子回味无穷的舔着唇道,眼中俱是吃饱喝足的餍足之意。
孟宛清自己手中也捧了一个,细嚼慢咽的的吃着,眼中淡淡笑意,“我以前住在庄上的时候,时常采摘野菜,吃的最多的就是荠菜。”
“庄上?”魏清听了她的话不禁歪着脑袋问,“是去庄上避暑吗?”
孟宛清摇了摇头,轻描淡写,“在庄上休养身子。”
她在庄上的那几年苏柏也曾耳闻过,魏中林生于世家身份尊贵或许无法体会到她曾经的困境跟苦楚,可苏柏却深有体会。
他深看了她一眼,唇角浮着笑,只语意含着几分涩滞,“我能体会。”
他也能体会么?
孟宛清看回他,苏柏向来的是云淡风轻斯文和和的,只他身为幕僚之子,从小生长在奉恩侯府不也是以仆从的身份,虽比仆从高了一等,在魏中林乃至魏家人面前他始终是家仆。
无论魏中林待他多好,府中其它人未必会跟魏中林那般善待他。
侯门深院,阴谋诡谲。
孟宛清目光又扫过一心一意把玩着傀儡人的魏清,他脸上的天真跟欢喜怎么都掩不住,却也只在此刻吧?
在他们身边,他是平等的,可回到那些人身边他做为侯府庶出之子,旁人也不过看在魏中林的面上待他客气些,实则阶层分明。
“清弟,你在那儿坐着干嘛,快来。”不远处,武清霜正扯着嗓子喊他。
魏清听了她的喊声后,转过头去看了看,又回过头朝孟宛清看来,清澄的眼中是只有孟宛清才能懂的细微体贴。
他怕她被排挤,被孤立,所以一直陪在她身边。
孟宛清说不出是何滋味,又酸又暖,伸手替他将鬓边一抹乱发抚平,温声道,“去吧。”
“可是……”魏清看过她又朝一旁的苏柏望去,语气青稚却懂事,“那你跟苏哥哥岂不是只有两个人待着了。”
苏柏闻言,与孟宛清相视一笑,“人少才好,乐得自在。”
“是吗?”魏清似信非信,可也赖不过武清霜一直在身后喊他,他起身拍了拍粘在屁股上的草根,冲他俩扬眉笑笑,“我去去就来。”
说着朝武清霜他们所坐的位置小跑去。
真乖啊,像中温驯的幼兽。
孟宛清回过眸,望着一望无际的川谷原野,不知为何,眼角有股热意。
“莫笑少年卑,长成威名震,鸿鹄志高远,岂甘人下身。”苏柏口中犹在咀嚼,目色却变得悠深、志意高远。
孟宛清又何尝听不他言外之意,跟着附了声,“世人见我恒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莫欺……少年穷啊。
她跟苏柏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又何尝不是同一种人?
在世家门阀遍布的京中一没根基,二没依仗,更无贵人相携,孤家寡人,逆流而上。
为的,不就是挣一个功名一个前程?
“明年春闱,希望第一的那个是我。”苏柏笑着举起手中卷饼,似碰酒般隔空举向她,意气飞扬壮志凌云,“我不会再被你的名字压下了。”
孟宛清同样将未吃完的半截卷饼高举,与他碰了下,丝遑不让,“你呀,还得被我压在下面。”
她言语玩笑,然则胸怀自信。
苏柏闻言哈哈大笑,眼中熠熠光闪,朗朗少年志在青云,“那就拭目以待,看看,来年杏林宴上谁能在雁塔题名。”
新状元郎雁塔题名的习惯始于大京国开朝之初,一直沿袭下来。
杏林宴后,登慈恩寺塔,继而题名,留做纪念。
不远处,不时往他这边张望而来的魏中林,虽处在一片欢声笑语间,却始终无法融入这熟悉的氛围,可,看着苏柏与孟宛清二人谈笑风生的画面,亦觉得格格不入。
这是为何。
他矜秀的眉宇间笼着一层淡淡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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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中途武进等一干世家子弟的加入,行程路上不免变得热闹,魏中林看见他们个个都扬鞭策马不免也跃跃欲试,骑着他的那匹踏雪加入其中。
可马匹数量有限,仅那么几乘,武进骑了一匹,魏中林骑了一匹,另三几匹则分别由宣平侯家的嫡长孙陈昭以及康王的两个幼子康靖跟康良。
剩下的人因大多是女眷自然是乘坐马车了。
孟宛清原本是跟苏柏还有魏清等三人乘坐魏中林的马车,可马车才行到一半便被人喝停了。
打开帘子一看,武清霜跟另一位妙龄女子傲然站在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