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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在给孟歆台阶下。
  结果孟歆却不自知,甚至将刚刚被魏中林讥诮的羞愧抛之脑后,主动对苏柏道,“没关系的,反正我们签已经求好了,你们正好……”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声冷笑打断,是魏中林,此刻他正用薄如冰片般的目光将她从上削到下,“你刚说你是小姐。”
  孟歆没会过意来,孟妤的脸色却有些不好了。
  “敢问,你是何处的小姐。”
  便是苏柏也听出他弦外之音,当即朝他凝目摇头,示意这般不妥。
  魏中林哪里是会听人意见的人?他有何情绪自当一撒而快。
  “我……”孟歆再迟钝也慢慢会过味来,反应过来了,她从未被人用如此犀利尖刻的话嘲讽过,而且还是那样的意思,一时惊愕又难掩羞辱的僵在那里泪水涌面。
  孟妤平日虽是个息事宁人的性子,可今日之事事关孟家清誉以及女儿颜面,她如何会任由外人如此侮辱,当即站出正声道,“这位公子,我与妹妹皆是孟府的小姐,还请你说话注意措辞务要侮辱人!”
  “你若无心中无愧,怎知我在侮辱?”魏中林轻嘲回去,言辞更利。
  孟妤哪里是他的对手,一时憋红了脸,薄慎俱怒。
  苏柏看不下去了,扯过他袖子便要拉他走,“中林,我们还是先出去一下。”
  魏中林偏不走,而且还特意提高嗓门宣扬道,“佛门净地什么时候跑来一伙心怀企图的恶心女子?想攀权附贵却连门道都找不着?怎么着,要不要我给诸位指一条路啊?”
  孟歆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孟妤也羞愤欲死。
  直到身后传来孟宛清肃正清亮的声音,“魏公子先别急着指路了,我这儿倒有一条路指给你。”
  “是你……”苏柏有些意外的看着缓步而来的孟宛清,没想到在这竟遇见了她。
  魏中林也有些微讶,不过瞬间又恢复过来,待过后想一想便又想通了这其中的关节,脸上的讽意不觉更深,“原来是你府上的两位妹妹。”
  孟宛清没答他,只对孟妤道,“你俩先回去。”
  “那你呢?”孟妤有些担忧,可孟歆却早一扭头先走了,见她走了她亦不好再留下来只是一步三回头甚是担心她。
  “你刚说要给我指路?”魏中林闻言不禁嚣张的摇摇扇,“什么路?”
  “黄泉路。”
  孟宛清一字一句,清明响亮。
  以至于魏中林消化了好一会儿才听出她话中的诅骂之意,登时火烧于顶,以扇怒指她,“姓孟的!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孟宛清不以为惧,甚至还云淡风轻的回了他一句,“魏公子敢说自己这辈子都不会走黄泉路么?”
  这……
  苏柏甚是头疼,怎么这俩一碰见就跟鞭炮似的炸起来了,“不过小事一桩,你们大可不必如此争执……”
  “孟洵,我看我对你是过于心慈手软没让你尝到苦头!”魏中林咬牙切齿道,要不是有苏柏在这儿拦着他早揍上去了,“怎么,最近在书院过的太清闲了是吧?没人找你是吧?”
  “是又如何。”孟宛清早烦他了,再说眼下在佛门这种公众之处便是魏中林想整她也没法子,她今日便是借法华寺的胆子怼他一怼又如何。
  “苏柏你别拦我!”魏中林气极连苏柏一并吼了。
  苏柏左右不是人,只能不断劝孟宛清道,“孟洵,你行行好,快走行吗?”他都快拦不住他了。
  孟宛清心头的火虽消了些可想到刚刚魏中林说的那些话仍是气难平,因而,她走到他面前乌黑透彻的眸子紧紧锁定住他的,一字一句道,“你是不是觉得你是奉恩侯家的公子便了不起?”
  魏中林还从未听到如此新鲜的威胁,一时敛下怒意,冷冷回视她。
  但见她眸清似水透亮见底,见了底便是幽深的噬人的暗色,“还记得上回你得罪王夫子的事么?”
  上次魏中林把王夫子气晕后来王夫子醒来便去他府上告了他一状。
  他那个传闻宠儿狂魔的娘亲将他打的三天下不了床。
  “王夫子在你眼中不过一个处处比不上你的穷儒,可你又能将他如何?”
  “……”
  “不是比你身份低的人便奈你不何,更不是比你家世低的人便该任你搓揉。”说到这,她报复般在他耳边轻说了句,“你这么尊贵,你弟弟还不是被人暗中欺负,又有谁真的因为畏惧你而放过他呢?”
  只一句话便让魏中林整个安静下来。
  苏柏都不可思议了,对着她离去的背影喊道,“你刚跟他说了什么?”
  孟宛清没有回应。
  魏中林面沉如海,隐藏着深涌的巨浪跟风险。
  “王夫子在你眼中不过一个处处比不上你的穷儒,可你又能将他如何?”
  “不是比你身份低的人便奈你不何,更不是比你家世低的人便该任你搓揉。”
  “你这么尊贵,你弟弟还不是被人暗中欺负,又有谁真的因为畏惧你而放过他呢?”
  “……”
  *
  解气。
  相当解气。
  离开大雄宝殿的那刻孟宛清心中或许还有后悔跟迟疑,可离开过后,天高云阔,一望无际,她心底这点害怕又算什么呢?
  不过是得罪了奉恩侯家的公子罢了。
  不过是日后在书院的日子难过罢了。
  不过是多受些罪多吃些苦头罢了。
  那又怎样那又如何?
  她今日站出来不是因为看见孟歆受人欺负,也不是因为孟妤掉泪。
  只因,她是“孟洵。”
  身为孟府长子,她可以在内不受宠被打压甚至被欺辱,对外,她要维护孟府的颜面,因为她终有一天会成为支撑孟府的脸面。
  这脸面,不能丢。
  *
  不过现实情况还是那么的凉薄。
  即便孟宛清为孟歆出头,可等她回去的时候等待她的却是林月娘的斥责。
  “你胆子倒是不小,居然敢跟奉恩侯家的人顶嘴。”她都没问是谁便怪罪下来,说的好像孟宛清连奉恩侯家门口蹲着的两头狮子石像都不如。
  孟歆坐在梅姨娘身边用她的斋饭,就跟没听见似的。
  呵,当真告的一手好状。
  孟宛清眼下也只能低头认错,“母亲,我知道错了。”
  “呵,你错在何处。”
  “儿子错在他辱骂您的时候跟他顶嘴了。”
  “什么?”这跟林月娘从孟歆那儿听来的不一样啊?她不禁蹙眉有几分狐疑,“他当真骂我了?”
  孟宛清眼里的坦诚比星星还亮,“恩。”
  “他骂我什么?”
  孟宛清挠了挠脑袋,苦闷着张脸,“听上去不像是什么好话,说是……”
  林月娘都等的不耐烦了,“究竟说了什么!”
  “他说母亲生不出儿子。”知道她哪处最弱便往哪处上面扎刀子,孟宛清扎完了刀子还要面露不惑,“他这分明是在嘲讽母亲的女儿比儿子多。”
  这哪是这个意思……
  梅姨娘都险些要笑出声来了,只能硬憋着,憋着好难受。
  便是双环也头一回领教到孟宛清的蠢笨与无可救药,当真没有孟朗一半的明白,东哥儿将来继承孟府有望啊!
  “岂有此事!”林月娘今日好不容易出来散的心因为这句话变得暴怒变得郁燥,“他竟敢如此讲我!”
  孟宛清也跟着一块愤怒,“是啊,儿子就不明白了,歆妹妹究竟说了什么能让魏公子如此肝火连母亲也一并问候了呢?”
  只一句便成功将炮火转移。
  孟歆本来好好的喝粥听到这句话竟呛的连吃进去的都吐出来了。
  “孟歆。”林月娘看不出喜怒的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梅姨娘心中暗骂孟宛清蠢笨瞎说害孟歆被她拖下水,嘴上却极快反应过来抢在林月娘之前先教训了孟歆,“你这蠢货,我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叫你出门谨言慎行你但凡听进去一次也不会闹出这种事来!”
  “呜呜呜……”孟歆又是挨骂又是挨打,可不委屈,“又不是我,是妤姐姐。”
  孟妤?
  方姨娘如何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女儿被泼脏水,“这事与你妤姐姐姐又有何干?她好心为你辩解几句惹来魏公子的讽嘲,你眼下倒是将罪错一并推到她头上来了。”
  “哟,方姐姐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她为护女儿难道梅姨娘不会吗?只会比她护的更厉害,“论年纪妤儿比歆儿年纪大也更知事些,论辈份她是姐姐歆儿是妹妹,做姐姐的不护着妹妹难道要妹妹护着姐姐不成?”
  “可护也要看是什么事,今日这事……”
  林月娘被她俩吵的烦不胜烦,一并吼下,“都给我闭嘴!”
  无论是谁闯下的祸最后都搞到她头上去了,害她无端被小辈拿着不孕的事来讥嘲了一番,这叫她如何能忍!
  “既然来都来了,孟妤,孟歆,你们即刻起每人将三大经文各抄一遍。”
  佛教的三大经文即《华严经》《法华经》、《楞严经》。
  密密麻麻内容浩大。
  孟宛清心内神清气爽的想到,大约抄一年也够了。
  *
  出了斋室后孟宛清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连午膳都没吃的,只芳杏跟桂枝俩也不知去哪儿了,一大早没看见个人。
  “她俩早上说要去大殿找你的。”还是孟妤好心跟她说了句。
  孟宛清以眼神表示谢过,她知道孟妤跟方姨娘有意与自己保持距离,所以她也不会叫她们为难。
  只是,芳杏跟桂枝俩究竟去了哪儿?